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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一更风雪两世人》作者:化音
文案:
山水一程雨一更,风雪待故人。
顾停云在寻找喻宵的途中遇上塌方,原以为自己就栽在这儿了,没想到醒来发现自己站在大马路边上,眼睛一闭一睁,竟然回到三年前——他跟喻宵同住一室刚满一个月的时候。
他死之前,喻摄影师一年里大半时间都在外面工作。他倦深了,表示爱走你就走吧。于是,风雪一更,隔两世人。
他活过来以后,喻摄影师还想去跋山涉水。对此他表示——光阴有限同归老,呆着别走好不好啊。
这一个说:死当复来归。
那一个终于明白过来:远行不如归。
Tip:
同居文,温油闷骚攻X淡定贤惠受。
1V1,HE。
内容标签:重生 破镜重圆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停云,喻宵 ┃ 配角:袁千秋,温迟,周钰,沈明昱 ┃ 其它:同居
第1章 最冷一天
深冬。
喻宵坐在开着暖气的酒店单间里看新闻,床边靠着他的行李箱。
离开N市已经整整一天,时隔三年重新踏上一个人的旅途,他感觉有些不习惯。在一个城市停留太久,怕是对那里的人和草木生出依恋的心来了。
他本来过的就是四处辗转的生活,在同一个地方呆不长久。现在他没有了留在N市的理由,所以他选择回到原本的生活轨迹中来。
“P市气象台发布全市黄色暴雪预警信号,政府及有关部门按照职责做好防雪灾和防冻害准备工作……”
大雪让城市显得格外寂静。喻宵盯着电视屏幕看久了,觉得眼睛有些干涩。他关了电视,打算继续补眠。暖气加深了他的困意,使他甫接触到枕头,意识就开始昏沉。
恍恍惚惚间做了一个梦,时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滴答流逝着。
他沉浸在梦境里,未知远赴北国的火车上,颠簸着他身心疲累的恋人。
凌晨两点,P市发布北部红色暴雪预警信号。顾停云乘坐的火车因铁路沿线山石塌方而暂时停运,也不知道要等待多久才能继续运行。
他靠在座位上,寒冷使他四肢僵硬。没有取暖设备,他只能不断摩擦自己的双手。车窗外一片漆黑,整列火车好像被装在一个罩着黑布的巨大笼子里,天地间阒静无声。
车厢内的低温让他捡回不少理智。他一点点理清楚这几日发生的事,冷静如他,接踵而来的打击也让他的情感濒临崩溃边缘。
与喻宵相恋两年多,一直到喻宵转为专职平面摄影师,因为工作要求而频繁出远门之前,两人的感情都十分稳定。喻宵几乎是全身心热爱着摄影这件事,将跋山涉水视为莫大的乐趣,再加上本身工作需要,一年十二个月,他呆在N市的时间加起来不过三四个月。
血液里有风的人注定漂泊,顾停云觉得不是他能抓得住的。
喻宵有喻宵的考量,而顾停云有顾停云的不安。彼此都闷着不说出口,毕竟感情是太难剖白的东西。
相煎并非刻意,但双方都迟迟不肯迈出那一步。就这样憋着,迎来数月的分离,又憋着,再一次分离。一点小差异因而慢慢发展成大的隔阂。
喻宵出差的前几天,两个人都陷在冷战里面。就在喻宵再一次出门的第二天,顾停云接到了母亲在老家打来的电话,告诉他父亲遭遇车祸,抢救无效,就在刚才逝世。母亲在电话里泣不成声,听得顾停云背后的寒毛一下子根根立起来。
他幼时与父亲相当亲近。居住在乡下时,父亲经常让他骑在自己宽厚的肩膀上,在暮色里走。摘一根小小的狗尾巴草给他,他却用它去蹭父亲粗糙的脸颊,惹得父亲连连打喷嚏,气得放话说要把他从背上摔下去,却怎么也没舍得。那时候田里的油菜花泛起层层金黄色的浪涛,天边一大片红彤彤的火烧云,霞光烂漫得很。
但凡他表示喜欢的东西,父亲都会找来给他。记得有一次父亲带他去公园玩,回来的路上,他停下来多看了几眼橱窗里的玩具小提琴。父亲问他是不是喜欢,他点点头,父亲就掏出当时半个月的工资把提琴买了下来,半点犹豫都没有。
隔壁跑来玩的小姑娘每每看到他床头那把精美的提琴,就羡慕得不行,回家去缠着爸爸说也想要一把,几次三番苦苦哀求,爸爸却仍然没有答应。
十岁生日的时候,母亲不小心打翻了顾停云的蛋糕,小家伙难过得扁扁嘴立刻就哭了出来。父亲拍拍他的脑袋,立刻骑着“突突突”响的摩托车,去蛋糕店里又买了一尊更大的蛋糕回来。
父亲笨手笨脚地帮他切蛋糕的时候,他无端端地伤心起来,哭得满脸鼻涕泪水,止都止不住。
其实很多时候,顾停云只是说说,并没真的想要某件东西,父亲却只道他确实盼望着得到,于是次次都不辞劳苦地设法满足他的愿望。顾停云懂事后想起来,很是庆幸自己没有因为父亲的溺爱而长成一个骄矜任性的人。
除了庆幸,更多的却是心酸。父亲把自己所能找到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他却因为羞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使得父亲以为他一长大,就把小时候自己对他的好都忘了个干净。
听到朋友说类似“我家小子真贴心,生日给我买了一根皮带,你瞧多好”这样的话的时候,父亲的表情就会黯淡下去。
顾停云很怕得到长辈“这孩子真懂事”、“这孩子真贴心”这样的夸奖,上小学起就不愿意让爸妈蹭他的脸蛋或者亲亲他,听见妈妈唤他“宝贝”都要起一片鸡皮疙瘩。
不知道该如何自然地接受别人传达给他的爱,也不懂得表达自己的爱,十岁以后甚至看见亲戚都不愿意开口叫人,即使后来被妈妈批评,听到长辈的冷言冷语,他也不打算改变。
但即便他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爸妈却始终温柔地对待他,塞给他很多很多他不知道该如何摆放的爱与关心。
融洽的家庭氛围一直持续到他高中快毕业的时候。他几番踌躇之后,终于向父母坦白了自己隐匿许久的性取向。母亲断断续续哭了几日终于接受,父亲却大为震怒。自此他与父亲的关系就一直僵持。
两人都没有尝试去解开心结,于是关系愈来愈疏离,母亲的劝解也无用。顾停云也因此考去了离家遥远的大学,寒暑假分别回家一次,与父亲的照面几乎只在三餐时。
此时此刻,愧悔之意已占据了顾停云的大脑。没有知会喻宵,顾停云立刻就赶回家办了丧事,为父亲守灵一整夜。情绪不稳定加上严冬里一路颠簸,他自己正在发烧。
他记得当时铅灰色的天空飘下细密的雨。南方十二月的阴冷是直直钻进人骨子里的。
在那样阴雨连绵的天气里,他看着父亲的尸身被火化,骨灰在家乡走了一圈之后终是入了土。太多的话还没来得及讲,给予他生命的男人已经躺进了土馒头。
他用手指将刻在墓碑上的父亲的名字细细描画一遍,母亲站在一旁为他撑着黑色的伞,看他呆愣愣地蹲在父亲的墓前,沾了一手的碎石子屑,一双眼睛红得像要滴下血来。
顾停云在家里面躺了两三日后,高烧总算退去。算算日子,出差的人明天该回来了。
母亲已好几夜难以入眠。顾停云陪着她枯坐了大半夜,拥抱她一下之后终是道了别,天蒙蒙亮的时候坐上了回N市的火车。
途中喻宵打过一个电话给他。他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突然手忙脚乱起来,在接与不接之间摇摆许久,最终一个不小心,竟慌慌张张按掉了这辈子与喻宵的最后一次通话。
顾停云不比喻宵习惯孑然一身,他厌倦离别。这世界上他最挂念的人已经过世,他没有余力再承受因喻宵而产生的不安感。
相逢一场,纵使情深意长也终有离散时。有些话是该说明白了。
喻宵回来之前没有给顾停云打电话。当时是深夜,他怕打扰顾停云休息,便没有开灯。
然而猝不及防地,黑暗里一个声音低低地响起来。
“我以为,你这次出去就不再回来了。”顾停云靠在墙边,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其实你每一次出远门我都有这种预感,但每一次你竟然都回来了。我最近开始对这件事感觉惊讶。你过惯了四处辗转的生活,哪里会对一个地方有什么留恋。”
喻宵察觉到顾停云的声音有种破碎感,一不留神其中压抑的情绪就要决堤。明明意识到这一点,他却已经疲累到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照顾恋人的情绪,只是不咸不淡地应道:“这里是我家,我当然要回来。”
顾停云干笑一声:“你家吗?你每次一去就是几个月,一年呆在这里的时间连在外面的二分之一都够不上,这个地方能被你称作‘家’我真是惶恐万分。”
“……我很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不必留到明天了。”顾停云的声音哽咽起来,“我困倦了,你享受漂泊而我却无法享受等待,跟你说句实话,那对我简直是种煎熬。”
捕捉到顾停云声音里的一丝哭腔,喻宵尽可能温和地说道:“你真这么想的话,可以早点就跟我讲的。”
“早点讲就会有什么改变吗?”顾停云靠在墙壁上,低下头按着自己的眉心,“我不愿意继续这样的生活。既然你舍弃不了你热爱的工作,那舍弃这间屋子还有……我,也无妨。”
喻宵从没见过顾停云的情绪失控到这种程度。连续数日的跋涉让他的脑袋沉重得像灌了铅,他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停云,在气头上的时候不要说话,你再明白不过了。”
“我说的不是气话。这几天我考虑得足够了,这就是我的决定。”
“你在等我,我不能不回来。我每次出远门都想着要回来,真的。”喻宵向顾停云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的时候却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我没想过你会让我在工作和你之间做取舍……”
“我没让你做取舍,你知道我,我不可能逼谁去做决定。”顾停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告诉你,我对频繁的分离感到厌倦。我不会再等你,因此你可以放心去其他地方了,不必再有多余的牵挂。”
“你确实已经下定决心了?”喻宵感觉到胃里一阵翻腾,开口时嗓音沙哑。
“是。”顾停云闭上眼睛,声音坚定,“分手吧。该散就放心一散。”
受到某种情愫的驱使,喻宵张开双臂一把将顾停云搂进怀里。顾停云仿佛能嗅到他一路跋山涉水带回来的风尘气味,让他的眼睛一阵酸涩。
“进去休息吧。”喻宵在顾停云的耳边轻声说道,声音温柔得像广阔而湛蓝的海。
片刻的沉默之后,喻宵放下环抱着顾停云的手臂,走向自己的房间。顾停云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喻宵一步步走远,看他的背影像黑云压境。
顾停云跟喻宵说分手是他充分考虑后的决定,这话连他自己听着都觉得假。
事实上他早已把两人今后的生活都规划好,买一套新房子,两个人一起努力支付贷款。他过的是朝九晚五的生活,因此不管喻宵在不在家,买菜、做饭、洗碗、洗衣,他都愿意负责。规划这些琐事对一个男人来说其实相当费脑筋,而顾停云已考虑得巨细靡遗了。
喻宵早出晚归,工作疲累,所以顾停云觉得只要是自己能做的,便都替他做好,也不必让他知晓。
“一时冲动”,顾停云觉得这是人想要挽回自己做的错事时所能找到的最烂借口,然而他刚才对喻宵说的那些重话,不是他一时冲动的产物又是什么?
这几日坏事接二连三发生,他失去的实在已经过于沉重。如果他刚才说的话真的伤害到了喻宵而导致两人从此分道扬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样过只有他一个人的日子,还能不能对生活怀有期待。
他咬着下唇,想着明天就去跟喻宵道歉,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谈谈,倘若有误会,就尽量去解开。
如果喻宵能原谅他今夜过分的言行,他就约好售楼处去看房子,在一处临湖的清净地段。
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再过不久,晨光就要灼人双目。
“别……开灯。”
顾停云瑟缩在墙角,用手掌蒙住自己的双眼,压抑着的抽泣声经久不绝。
数声轰隆巨响打破雪夜死一般的寂静。车厢正在不安地晃动,顾停云半睁着眼,周围乘客震恐的神情让他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乘客们的惊呼告诉他,刚才的塌方并没有真正结束。他有种感觉,他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了。
伴随着巨石滚落的声响,车厢受到巨大的冲击。顾停云的呼吸仿佛被悉数抽走。
他这辈子就到这里了,但喻宵还会继续往前走。
在面前的天与地崩塌之前,他依稀看见恋人上挑的眉、狭长的凤眼和刀片般的薄唇。他常说那家伙生得一脸刻薄相,笑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