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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排好座位,坐何如初后面的小个子男生举手说她挡住他了,说完推了推比防弹玻璃还厚的镜片。何如初咬着牙腹诽,心里说他小鼻子小眼睛,再小就该没了,偏偏嘴巴生的这么大。许魔头迟疑了一下,问她的意思。她只好说自己视力好,坐后面没有关系。于是她换到钟越的前面。
还不等下课铃响,许魔头便抽出试卷开始考试,一时间只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人人屏息静气。忙碌时时间最易流逝,何如初长吁一口气,准备向下一道难题发起进攻,却一眼瞥见钟越起身交试卷,不由得有些心慌,看了看时间,竟然提前整整四十五分钟,暗暗大骂他不是人,别人还要不要活了,唯有埋头苦战。
许魔头带着赞许的眼光看他,无言地拍了拍他手臂,以示鼓励。钟越倒不是要出第一个交试卷这样的风头,而是许魔头连下课的时间都占去了,他急着上厕所,唯有早早交卷。
从走廊另一端的洗手间出来,回来看见走廊上站了一人,三十几岁模样,西装革领,貌似领导人物。出来的时候就见他好像在这站着,不断看腕上的手表。他看见钟越,客气地问:“同学,你是零班的吗?”见钟越点头,笑说:“想麻烦你一件事。我是何如初的父亲。她早上没吃饭,又忘记带钱了,麻烦你将这个带给她,可以吗?你们考试,我不好打扰,又急着走——”
原来何如初上学那会儿,何爸爸还没起来呢。等他知道宝贝女儿赌气没吃早饭就走了,便怪何妈妈也不给她装点吃的路上吃。何妈妈便将昨天漫画一事告诉他,他听了急说:“你说归说,把她钱收上来干嘛?她一个小孩子,身上一分钱没有,万一有点事怎么办?”
何妈妈便说:“能有什么事啊,学校这么近,有事自然会回家来。”何爸爸还是不放心,说:“像今天这样,她就是想在外面买早点也没钱啊!她气大着呢,肯不肯回来吃中饭还不一定,更何况还饿着肚子去上课,哪吃得消。”硬是亲自买了新鲜出炉的糕点送到女儿学校去。
没想到新换了班级,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道零班在哪,后来路上碰见教英语的范老师才知道在图书馆二层,却碰到他们在考试,公司还等着他开高层会议,正着急呢,见钟越从教室出来,于是请他帮忙。
钟越一听,忙说:“好的好的,伯父你先走吧,我这就交给她。”接过大大的纸袋,清新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何如初正咬着笔杆做最后一道证明题,好不容易画对辅助线,直到铃声响她还没有写完,许魔头一个劲儿的催着交卷,她只好交了上去。心想完了,在零班这种地方,不要说一道题,就是一分之差也可以压死人。
正恹恹地趴在桌上,没吃早饭,又经过一轮紧张的考试,这会儿饿得胃有点痛。钟越给她纸袋,解释一番,她不由得欢呼一声,忙打开看。拿出蛋糕鲜奶的同时掉出一把钞票,没有百元大钞,基本上是十块、二十、五十的,也有几张五块的,零零散散倒在桌上,数了数竟然有五百之多。何爸爸还将她当小孩看呢,给她的都是零钱。
她不怎么在意的卷成一团塞进书包里,对钟越笑说:“你要不要吃?太多了,够我三天的早餐呢。”钟越忙摇手,她不由分说塞了个椰蓉蛋糕给他,口里说:“你不吃等会儿还不是让别人吃了。”
果然,话还没说完,韩张闻香而来,抓了个红苹果便吃,翘着个二郎腿说:“又没吃早餐?”她作势不让他吃,说:“这是我爸特意送给我吃的,又不是给你吃的!”还不忘招呼钟越:“吃啊,等会儿吃就不新鲜了。”
钟越不好拒绝她这样的热情,尝了口,甜腻腻的,不是他喜欢的口味,还是全部吃完了。大家因为一顿早餐热络起来。
接下来是高老头的物理,没想到又是考试,还来不及唉声叹气、自怜自艾,已经钻入无边考题里。她担心下午的语文课恐怕还是考试,以前学的古文唐诗文言翻译经过一个暑假只怕忘得差不多了,得赶紧背一背,于是让人带话回家,说要看书,预备考试,中午就不回家吃饭了。那么多的糕点,完全够她吃的了。
徐妈妈还是让人带了个保温盒给她,饭菜铺得跟图案一样好看,色香味俱全,底下还有去了油的香菇野鸡汤。
下午考了两门,许魔头大赦天下,说考了一天,累了,今天就不用上晚自习了,大家总算歇了口气。何如初和同学对完答案,感觉不好也不坏,数学可能差点,但是英语应该可以补上几分。
回到家天已经暗下来,何爸爸早回来了,正等着她吃晚饭呢。何妈妈听人说他们考了整整一天,早准备了一大桌好吃的。吃完饭,她拉着爸爸的手说出去散散步,消化消化,顺路就把父亲捎去明珠大厦。
何爸爸还不知道已经上了贼船,犹笑嘻嘻说:“想要什么?爸爸给你买,就当是考进零班的奖励。我才听说了你们那个班,可真了不起。陈伯伯想尽一切办法他儿子还是没能进,今天你可给爸爸长脸了。”上午送早餐去时,在窗外见女儿伏案提笔疾书,他站了有一刻钟,见她从头至尾头就没抬过,不由得心疼起来。下午和朋友闲聊,朋友知道女儿进了“上临一中”的零班,十分吃惊,说那就是一个“少年天才班”,结结实实夸奖了一阵,连带他这个做父亲的跟着得意非凡,好不风光。
何如初挽着父亲的手,叫专柜小姐拿几款钢笔出来,又问他哪款好看。何爸爸自然说都好看,任她挑选。她撅着嘴不满地喊:“爸——”他忙哄道:“好好好,我来挑,我来挑。”当真打起精神看起来。就算当年追何妈妈时都没有这股劲儿,从来不耐烦陪妻子逛街,一到女儿这儿,个人意愿自动无视,真如人家调侃的“二十四孝”老爸。
何爸爸选中她早先就看中的那款淡金色钢笔,说女孩子用这个秀气。她笑得眼睛眯起来,“爸爸,我们果然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也喜欢这个。”价钱对于一个中学生来说,实在不便宜,称得上是奢侈品。何爸爸只要女儿高兴,哪会在意这点钱。
回家路上,她拿着父亲手机打游戏,感觉非常新鲜。何爸爸拉着她一个劲儿地嚷“看路看路,小心前面的车”,她充耳不闻,有爸爸在,车子还能撞到她身上?快到家了,忽然说:“爸爸,你也给我买台手机吧,多方便啊。”
那会儿手机还是稀罕物事,一般人根本用不起,信号也不怎么好,只有像何爸爸这样业务繁忙的人好不容易才有一个。何爸爸虽然宠女儿,还没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只一句话就把她的念头打消了:“学校让用手机吗?”
她想起许魔头,不寒而栗,忙说:“说着玩的,我要手机干嘛啊?交给学校保管啊!”如果不让带学校,买了也只能当装饰品用。一天二十四小时,加上早自习晚自习,倒有十六小时待在学校。
第二天是周末,上午上完课,有半个下午休息,晚上照旧要上三节晚自习。最后一节课教物理的高老头又习惯性拖堂,直到讲完最后一道题才放大家回去吃饭。何如初快速收拾书包就要走,生活委员喊住已经跑出教室的她:“何如初,你去哪儿呢?”
她转头,理直气壮说:“回家吃饭啊!”其实她是赶着去找戴晓,自从上次在图书馆螺旋楼梯不欢而散后,她又因为换了新教室,俩人一直没碰过面。
生活委员没好气地说:“那玻璃谁擦,地谁扫啊?”她这才想起来正好轮到自己和钟越值日。零班人少,没隔几天就轮到他们打扫卫生。不情不愿地留下来。听到韩张跟另外几个男生约好说要去一班找胡磊他们几个打篮球去,于是说:“既然这样,如果见着戴晓,就让她来找我,我有事儿跟她说。就说我值日,这会儿走不开。”韩张答应了。
先将垃圾倒了,她拿过一本“上临一中”专用的浅绿色练习薄当扇子用,看着拖把和抹布问钟越:“你会擦玻璃吗?”心想他一个大男生哪会拖地啊。以前的教室是水泥地,扫完地就了事。现在是大理石镶嵌的地面,大片大片的半落地窗,为了爱护环境,许魔头要求大家每天都要拖地擦玻璃。
钟越看了她一眼,二话不说,拿了抹布沾上清洁剂,长腿一抬就跳上窗台了。
她站在底下看了会儿,叹息说:“没想到你除了念书好,还会擦玻璃呢。”钟越听了她这话,哭笑不得,既不争辩也不接茬,利落地擦完一扇换另外一扇。
她扛着湿拖把从卫生间回来,一路上水淋淋漓漓滴的整个走廊都是。还没开始拖地呢,教室里已经满是水洼。钟越见她这样就想拖地,忙说:“水太多了,拧干点再拖。”
她“哦”一声,很受教的又将拖把扛回卫生间,没过一会儿钻回来,一脸迷茫地问:“怎么拧干?”钟越叹口气,扔下抹布,站在水槽前示范,“顺着一个方面用力往下压一压就干了。”
她不但不以为羞愧,反倒跟在他屁股后面说:“钟越,我发现你什么都会,真厉害。”钟越笑笑,不答话。她抢过拖把硬要自己拖,口里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怎么能让你帮忙呢。”听她这话,倒是义正言辞,大义凛然。
可是钟越站外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有人拖地跟螃蟹一样横冲直撞,不知进退的吗?简直是越拖越脏,满地都是她的鞋印,接过拖把说:“还是我来吧,男生做这些体力活也是应该的。”
她抬起腰,嘻嘻一笑:“我拖的好吧?”倒是自我感觉良好。随即又抱怨,“哎哟——,我的腰啊,疼死了——”
钟越唯有胡乱点头,口里说:“我来吧,我来吧,你走廊上站会儿。”心里求她就别在跟前添乱了。
有福不享那不是傻子嘛,她乐得站在过道上吹凉风。转头见戴晓的身影从楼梯口出现,忙迎上去,拉着她叫:“戴晓,你来了,好久没看见你了——”
戴晓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站在那没动,淡淡说:“我也有事找你呢,咱们今天就把话说清楚吧。”
何如初还是剃头担子一头热,自顾自地说:“戴晓,明天不是你生日吗?你看我送你什么礼物了——上次咱们去明珠逛,你不是说喜欢派克的钢笔么,咚咚咚咚——你看——”说着从书包里掏出包装精美的玻璃盒,红色的绒布衬着金色的钢笔,阳光下有金属的光泽静静流淌,真是漂亮。
她想着戴晓落选零班,依她那种要强的性儿,这些天还不知道怎么难过呢。于是趁她生日即将到来之际,送她一份心仪的礼物,也是想她高兴的意思。
戴晓随便瞄了一眼,非但没有半分激动的神色,反而嘲讽说:“何如初,你就别显摆了,谁不知道你家有钱呢!”
她听得一愣,满脸的欣喜刹那间冻结在脸上,心境变化之快,表情尚来不及转换,就像石膏一般凝固在那里,好半晌才愣愣地说:“戴晓,你这是什么话?我哪有显摆?”尾音都已经有委屈的腔调。
戴晓恨恨说:“你还不显摆?你凭什么进零班?还不是因为你家有钱!连校长也不得不看你爸的面子!你在这儿装什么装呢!”
何如初从来没听过她这样尖酸刻薄过,脸色立刻变了,容不得别人这样侮辱自己的能力,抖着唇说:“就算我家有那么一点钱好了,那也是我爸的钱,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进零班,是我自己凭成绩考进去的——”从小到大,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一时间只觉得头上响了个焦雷,炸的她面无人色。
戴晓冷笑:“凭成绩?天大的笑话!本来我还不想说出来,就这么忍了这口气算了,反正心灰意冷,总算是看清楚了,这个世界只要有钱,不要说鬼推磨,磨能推鬼!实在是你厚颜无耻,忍无可忍!上学期期末成绩,我是第八名,你不是第九名,排在我后面吗?为什么你进了零班,我反而没进?”
她一心以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所以将何如初恨之入骨。认为她靠着家里有几个凑钱幕后操作,将本属于自己的名额以非法手段挤掉。所以昔日好友今日竟然反目为仇。
何如初听得楞住了,她从未和女生吵过架,只习惯和韩张互损,当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嘴才能一解心头之气,不由得叫起来:“我没有!我爸还是昨天才知道我进零班了!我又不是扶不上墙的阿斗,为什么要找人托关系走后门?”
戴晓也满心是委屈,声音竟然哽咽了,“那为什么我比你考的好反而被刷下来?还不是因为你家跟学校领导关系好?我只怪我自己家里没权没势,任人作践——”强忍的眼泪竟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她一心认为自己是最无辜的受害者,有充分理由怨恨何如初——其实,这何尝不是一种嫉妒?嫉妒她家里有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嫉妒她比自己瘦,比自己漂亮;嫉妒她跟韩张亲密无间的关系;嫉妒老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