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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不想吃东西,”豆腐哑声说,“我劝了他,这才答应等会儿陪着我喝两口粥。”
顾海生说:“那我等会儿多煮点,我晚上也没吃呢。”
他进屋来四下看了看,不由惊叹:“和你那边,天壤之别。”
豆腐勉强笑道:“早就和你说了,布丁是个干净人儿,特别爱收拾——”
他说到这儿,不由哽咽:“偏偏是他,遭了这种罪。”
顾海生抱住豆腐,低声安慰道:“小墨,布丁的事儿,咱们大家都会尽力的。他并不是孤立无援。”
豆腐点点头:“今晚他要是同意,我就留在他这儿,海生你就睡我那边。”
“行。万一他有个什么不好,你赶紧过来叫我。”
那晚,顾海生煮了皮蛋瘦肉粥,布丁被豆腐劝着,好歹喝下去两三口。
他也不敢和布丁说太多话,吃了饭让他躺下,就关了灯自己去了客厅,豆腐睡在沙发上。
揣着一肚子心事,豆腐翻来覆去睡不着,好容易迷迷糊糊到了半夜,忽然听见卧室咕咚一声响,豆腐顿时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他慌忙冲进卧室,一看,床上没人!
豆腐吓了一跳,再仔细看,床底下一大团棉被,原来布丁裹在那一团棉被里。
豆腐慌了神:“布丁?你怎么从床上翻下来了?”
布丁不肯回答,他缩在棉被里,说什么也不让豆腐把被子掀开。豆腐手伸过去,才感觉布丁在棉被里瑟瑟发抖!
豆腐急得抱住棉被里的布丁,一个劲儿问:“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布丁,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半天,他才听见棉被里的人哆嗦着说:“……外头有人!”
豆腐一愣,他抬起头来。
布丁的卧室是没有窗帘的,外面虽然全都黑了,但是很远的地方,工地上塔吊的大灯开着,有光线照进房间来。
落地玻璃窗干干净净,什么人也没有——当然是没有的,夜里两三点,怎么会有人趴在二十七楼的玻璃墙外头?
然而无论豆腐怎么劝,怎么哄,布丁都不肯从棉被里出来。
豆腐想来想去,只好说:“那,去我那儿睡,好不好?我那边有窗帘,外头有人也看不见你的。”
这么反复劝着,布丁才从棉被里出来。
于是豆腐又回了自己的房间,唤醒了顾海生,把事情和他一说,顾海生立即把卧室让了出来。
豆腐让布丁睡在自己的卧室里,又当着他的面,锁上了窗子上的半月锁,拉上了两层遮光的窗帘,只留了床头,一盏微弱如萤的小台灯。
他回到床边,给布丁又盖了盖棉被,小声说:“你看,外头的人瞧不见你了。我呢,就在门外沙发上。布丁,这儿很安全。你可以安心睡了。”
昏暗的台灯下,布丁的脸苍白塌陷,他瞧着豆腐,轻轻蠕动嘴唇:“豆腐,我是不是……很烦人?”
豆腐心口一酸,马上说:“没有的事。只不过换张床,这有什么麻烦的?咱俩谁跟谁啊。”
看着布丁闭上眼睛,豆腐这才关掉台灯,悄悄退出房间。
顾海生还等在外头,豆腐苦笑道:“没办法,海生,你只好去睡布丁的床。”
顾海生点头:“他那房间真心缺乏安全感,哪有像他这样,把自己的住处弄得四面通透,活像个玻璃盅?别说他,我睡着也不踏实。”
“明天我就找人给他安窗帘。”豆腐忽然伤感,“没想到,布丁也有依赖窗帘的这一天。”
布丁在家里住了半个月。
期间衣食住行,完全依靠豆腐——并没有“行”,因为布丁根本没法出门,他扶着墙走到电梯门口,两条腿就抖得站不住了。
他吃不下东西,每餐都是豆腐吃五分之四,他吃五分之一,那点儿饭量还不够以前塞牙缝的。
他整夜睡不着,睁着眼睛到天亮,再从天亮盼到天黑,祈祷今晚能睡个好觉。
顾海生几乎天天过来做饭,偶尔有时实在赶不及,冯振川或者老倪就过来帮忙。苏誉白天会过来陪着布丁,到了晚上营业时间再走。他走了接手的就是豆腐。总之,不让布丁一个人呆着。
半个月的休息,布丁一点儿没好转。
他仍旧沉默寡言,多数时间都在发呆,眼睛里一点儿光彩都没有,看上去活像尊蜡像。有的夜里,突然毫无征兆的大哭,得让豆腐冲进来,把他紧紧抱着好长时间,才能停下来。
豆腐非常难过,布丁的情况一点起色都没有,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康复呢?
顾海生说,这还只是个开头。
“你想想,他遭了多大的罪?被折磨了一晚上,又是殴打又是凌/辱,布丁本身也不是个特别外向的人,这么一来,心理结构基本上是被摧毁了。像他这样子,半年之内能走出来都是个奇迹。”
他停了停,才又道:“你们经理当初,用了整整一年才康复,这种事都不是太容易的。”
豆腐已经从顾海生那儿得知了苏誉当年患PTSD的事儿,他说,难怪苏誉对布丁那么有耐心,有时候布丁一整天一句话都不和他说,理都不理他,苏誉也没生过气。
布丁唯一愿意沟通的就只有豆腐。
他总是问豆腐,自己这样子会不会让他烦。
“烦什么呀?”豆腐笑道,“你忘了当初我脑子有病的时候,是怎么烦你的?大半夜的把你叫过去,翻箱倒柜逼着你抓贼,把你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布丁,当初你烦了没?”
布丁垂下眼帘:“……就算你不烦,顾先生也会烦的。”
“他不会烦的。”豆腐耐心地说,“海生还劝我要有耐心呢,他还说,就算你在家里养半年,那都算正常的。”
布丁盯着窗子,喃喃道:“在家养半年?那我不就成废物了?”
豆腐懊恼自己说错话,他赶紧说:“瞧你,乱用词儿。你也没吃谁的也没喝谁的,一个礼拜连一百块都花不了,谁有资格说你废?”
布丁呆呆看着窗外,他忽然小声说:“豆腐,我想回店里,我想上班。”
豆腐暗自为难,布丁这样子,别说去独眼杰克,就算下楼一趟都困难,更不要提他瘦得脸上骨头都刺出来,叫人看着就害怕——当然这些话,他只能咽回到肚子里去。
豆腐斟酌半晌,总算找了个理由:“就算要回店里,那也得养好了才行啊,你这段时间睡不好,眼圈都是青的,再说你看你这头发也长得老长了……”
布丁扬起脸看着他:“那,我先去剪头发?”
豆腐张了张嘴,半晌,只好说:“……也行。”
俩人换了衣服,豆腐扶着布丁从家里出来。
他们日常打理头发的一家店就在附近,进去以后,领班认识他们,一见他俩就笑起来:“今天怎么俩人一块儿?你们真是要好,剪头发还约到一起。哎?布丁?你怎么了?”
豆腐赶紧说:“哦,他这两天生了场大病,这才刚从医院回来。Tim,今天你来给布丁剪头发吧。”
领班答应了。豆腐拉着布丁的手,小声说:“我陪你一块儿去?”
布丁努力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不用。你去休息区坐着吧。我……我自己去洗就行。”
豆腐听他这么说,这才忧心忡忡松开手。
他很不安,因为一进店里,豆腐就感觉到布丁身上在发颤,脸色也比在家的时候更苍白了,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那样子,分明是极度的不舒服。
他想劝布丁别剪了,还是回家算了,但又怕这话说了打击布丁的自尊心。于是豆腐只好在旁边拉了个圆凳坐下,他也不敢去远处的休息区,干脆就等在剪发区。
十分钟后,布丁从洗发区回来,豆腐慌忙站起身,笑道:“怎么这么快?”
Tim却把豆腐拉到一边儿,小声道:“豆腐,布丁是怎么了?”
“怎么了?”
“洗头发的时候,不停的问好了没,一次次要坐起来,洗头小弟劝也劝不住。护发素都被用,胡乱冲了冲就出来了。”
豆腐只得说:“他这两天精神状态不稳定,Tim,等会儿你给他剪的时候,小心点儿。”
Tim点点头:“我知道的。”
把白罩衣穿上,Tim拿了剪子,刚剪了两下,旁边一个美发师拿起吹风筒,要给客人吹干头发,他手里吹风筒在接通电流的那一刻,发出巨大的响声,与此同时,布丁突然从椅子里蹦起来,连身上的罩衣都顾不得脱,拉开发廊的大门,夺路而逃!
豆腐慌了,也跟着冲了出去!
在他们身后,Tim错乱大叫:“喂!豆腐!这是怎么回事?!”
从发廊出来,布丁拼命地跑,他根本不看路,只是不要命的拔腿狂奔!谁知前面就是车道,不远处一辆卡车发现了他,司机鸣笛示警!
就在布丁差点撞到车上的那一瞬,豆腐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布丁被他扯得噗通跌倒在地上,卡车从他面前呼啸而过。
布丁瘫在地上,他哑声哭起来,豆腐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好半天,他支撑着爬起来,抱起布丁。
“……没事了,布丁,没事了。”他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布丁的背,豆腐忍着泪,轻声道,“不剪头发了,啊,咱们不剪了,咱们回家。”
俩人狼狈不堪回到家里,豆腐这才帮布丁把身上的罩衣脱下来,上面还沾着细碎的发屑,再一看,布丁的头发剪了一小半,长不长短不短,更难看了。
“豆腐,我是不是完了?”布丁边哭边说,“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我是不是再也没法出门了?”
豆腐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不会!不会的,你会好的,布丁,往后你会好的……”
中午,等苏誉过来,豆腐悄悄把剪头发的风波和他说了,说的时候,豆腐也哽咽起来,他说他也没想到,布丁如今脆弱到这种程度。
“……也是我不好,明知道他眼下不适合见人,还不拦着,发廊那种地方到处都是陌生人,吹风机的噪音又大,一下子刺激太强烈了,也难怪他要跑。”
苏誉听得半晌无语,最后他问:“那头发还是没剪成?”
豆腐摇摇头:“我刚才把罩衣还回去,发型师还一个劲儿问布丁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得了癔症。”
苏誉轻轻叹了口气:“真是越来越糟糕了。”
豆腐惴惴道:“经理,你……不会解聘布丁的,对吧?”
“当然不会!”苏誉白了他一眼,“我是做出那种事的人么?只是眼下咱们都急不得,也得劝布丁别着急,谁也不会因为他现在这样子就嫌弃他。”
豆腐点头:“我也是这么和他说的。”
苏誉叹了口气:“其实,我是想把他弄我那儿去。”
豆腐吃了一惊:“弄你那儿去?”
“嗯,布丁这样成天麻烦你,你没白天没黑夜的看着他,总不是个办法……”
“我没关系的!”豆腐马上说,“经理你别多想了,布丁现在下楼都困难,他不能换环境。”
苏誉努力笑了一下:“是我妈造的孽,怎么说,也该我来负责才对。”
豆腐忽然说:“如果经理你是布丁的男朋友,那就好了。”
苏誉一怔:“什么?”
豆腐笑道:“那我真就顺理成章把他推给你了。”
他说完,又后悔,仿佛这话是想推卸责任,于是豆腐又赶紧道:“没关系。经理,你把独眼杰克守好就行了,对我和布丁来说,只要独眼杰克在,那再怎么都还有个落脚的窝。布丁今天急着去剪头发,也只是想早点回店里而已。”
苏誉眼神一黯,他轻声说:“我知道。”
☆、第 108 章
剪头发的事情,最后是由顾海生解决的,他有一位专用的理发师,是以前国营老店里退休下来的高级技师,专门给苏云藩、柳远道这些没法出门的老人家剪头发,那老师傅手艺好,没有那些华而不实的花哨,剪得比外头仔细。
于是顾海生就拜托了人家,上门来给布丁剪头发,而且因为布丁害怕巨大的声响,人家也没用吹风机。
豆腐在一边儿陪着,他笑道:“你这厉害了,人家洪师傅是给苏老爷子剪头发的,今儿个跑来给你剪头发,布丁你这面子大了去了!”
布丁瘦骨嶙峋的脸上,泛起一个微弱的笑容。
因为布丁一直没回店里,酒童们议论纷纷,苏誉又怎么都不肯坦白实情,只说他情况不大好,三番五次的阻拦酒童们去看望,他这种可疑的态度,更引得八方猜测。
岳龄终于忍不住了,他私下里找到苏誉,问他布丁到底怎么了。
“恐怕不止是被殴打那么简单吧?”
他盯着苏誉的眼睛,那架势,分明是非得逼出一个回答不可。
苏誉深深吸了口气:“你心里明白就行了,我不让你们去见布丁,是为了双方好,你们非要去见他,只会给他带来惊吓。”
这话说得岳龄愈发的惊惧,他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