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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池无力地挥挥手,“不用你管,你出去吧。”
第 2 章
二
思存在温家小楼住了一个礼拜了。墨池始终不允许她搬进他房间,她又不好意思总占着婧然屋,只好暂时搬进了客房。白天,温市长和陈爱华都上班,婧然上学,墨池的房间更是她的禁地。思存只能蹑手蹑脚地帮着保姆打扫卫生,或者坐在客房的窗前呆呆地看着外面的一方天地。
倒是和小姑婧然相处得很不错,算起来思存比婧然还小了半岁,两人与其说是姑嫂,不如说更象是姐妹。婧然下晚自习回家,总是先钻进客房,陪思存坐一会,问她是不是吃得惯住得惯,有一次思存无意中说在家的时候过年常吃炒腊肉,第二天晚餐就有一碟腊肉芹菜炒百合。思存知道是婧然吩咐保姆做的,心里暖融融的。
与墨池的关系还是没有任何进展。从心里上思存是对墨池很有惧意的,既然墨池不愿意见到她,思存就巴不得离他远一点。反正陈爱华也说,他们的事情急不得,得慢慢来。
天气还有点倒春寒,墨池的身体不适应季节变化着了凉。陈爱华叫思存给墨池加一床褥子。其实这活本不必思存做,陈爱华也是用心良苦,给墨池和思存创造一个相处的机会。
思存抱着褥子,象征性地敲敲门,便走进了墨池的卧室。
墨池身体不舒服靠在床上休息,思存走到他的面前,厚实的褥子挡住了她的脸,因此她没有看到墨池反感的目光。但空气中凛然的气氛还是让她心惊胆战,她小声说:“阿姨让我给你加床褥子。”她还不习惯称陈爱华为“妈妈”。
“不需要。我说过不要擅自进我的房间。”墨池冷冷地说。
思存委屈地想,我是敲了门的,知道你不会让我进,我只好自己进了。但她不敢说,偏过头看到墨池盖着的被子下有一块凹陷,便把褥子暂时放在了那里。放好后才意识到,那本来该是墨池左腿的位置。
思存的心里一阵发紧。没有了左腿的人,心情怎么可能会好!那么,他从来不给自己好脸色,也是可以原谅的了。她推过轮椅,轻轻柔柔地说:“我扶你坐过来,让我帮你把褥子铺上,好吗?”
墨池扭头不看思存,对着墙闷闷地咳。思存大着胆子碰了碰墨池的胳膊,“我扶你,好吗?”
“我说了不要!”墨池猛地甩开胳膊,用力过大,手背啪地打到了思存的脸。
不同寻常的触感让墨池一惊,忙回过头来。只见思存白皙的脸蛋已经红了一块,而更红的是她的眼睛,已经充满了泪水。
“对不起……”墨池有些慌乱地说。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弥补刚刚无意中造成的过错。
从天而降的婧然解救了他。“哥,今天我放学早,一会做个西红柿炒鸡蛋给你加菜……”
“咦?思存,你怎么了?”婧然看着思存肿起来的脸,吓了一跳。又看着不知所措的哥哥误会了。“哥,你打思存?”婧然的声调提高了。
“没有!”思存抢在墨池前面说道:“婧然,你误会你哥哥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看着思存极力为墨池辩解的着急样子,婧然笑了,“我就知道哥哥是不会动手打人的。不过嫂子,你护哥哥也太明显了点吧。”
思存窘得脸更红了,她多希望墨池能帮她解围。可她又知道,这个冷漠的丈夫是不会帮她的!
婧然看到床尾的褥子,明白思存是来帮墨池铺床的。看这架势,两人又僵上了。婧然把轮椅推得离床更近些,半撒娇地对她哥哥说:“哥,我扶你到轮椅上坐一下,让嫂子帮你把床铺厚点。你着凉了我心里很难过呢!”
思存惊讶地看到墨池主动对婧然伸出了胳膊。婧然扶住墨池一只胳膊,对思存说,“嫂子,你也扶住哥呀,咱们一起扶他坐过来。”
思存帮握住墨池另一只胳膊,和婧然一起使力把墨池的身子移上了轮椅。婧然又指挥道:“帮哥盖上毯子,他穿得这么少!”思存忙把薄毯盖在墨池的腿上,又拿起上衣披在他身上。接着思存就埋头帮墨池铺床。长期卧床的墨池,床上却异常清爽,被褥都有一股好闻的青草味。她知道市长家用的洗衣粉都是加了香的。
一切都弄利索了,思存说:“好了,我扶你上床吧。”
墨池自己推着轮椅来到书桌旁,冷淡地说:“我想在这看会书,你们都出去吧。”
思存不知所措地看着婧然,婧然吐了吐舌头,拖着思存离开了墨池的房间。
晚饭照例是思存和婧然在餐厅吃,墨池的饭盛在特制的分格餐盘里,给他送到卧室里面去吃。温市长和陈爱华因为工作需要没能回家吃饭。
饭后婧然要写作业,思存独自回了客房。
夜深了,思存开着一盏台灯,抱膝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婧然送给她的那个俄罗斯新娘娃娃。
算起来,她还是个新娘子呢!可是这个陌生的家里一点娶了新媳妇的气氛都没有。墨池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她不知道别人家娶了新媳妇是什么样,可她知道,他们这种冷淡是不正常的!也许那天墨池让她回家的时候,她就应该听他的?可是,她和刘春红同志保证过要照顾好墨池的呀!可是,现在她也没能兑现她的承诺啊!可是,她该怎么办呢?
“笃笃笃”几声敲门过后,婧然从门外探出了个脑袋,“思存,你还没睡呀!”只她们俩的时候,婧然不叫思存嫂子而是亲热地直呼其名。
思存笑笑。婧然闪身进来,抱着她的大枕头。“我刚写完作业,过来和你聊聊天。”边说边上了床,舒服地靠在枕头上。
“脸还疼吗?哥一定不是故意的,你可别怪他。”婧然还在为墨池说着好话。
思存摸摸脸,说:“我知道的。我没怪他。而且已经一点都不疼了。”
婧然说:“其实我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他外表冷,其实内心很善良很温柔!以后你一定会爱上他的!”
思存的脸蛋刷地红可起来。“爱”!思存成长在个对爱情讳莫如深的年代,只在书本上和村子里流传的故事里听说过爱情故事!但她知道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为爱赴汤蹈火,生死相许?这样神秘而又圣洁的“爱”会发生在她和墨池的身上?思存想也不敢想。
婧然抿嘴笑道:“哥哥很聪明,爱学习,也爱体育。钢琴弹得一级棒!可是他从来不骄傲,也不以市长儿子自居,十分乐于助人。而且,他不但人好,还是个美男子呢!”思存看着婧然,她从来没敢细看过墨池,但是婧然长得十分漂亮。想来她哥哥相貌也很出色。
婧然说:“你发现了没有,哥哥的脾气很不好,却惟独对我不发火。”思存细一回想,果真如此。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笑容在婧然唇边隐去,她低声说:“因为当初害他失去左腿的人,是我。他不想叫我内疚,所以一直对我最好。”
思存惊讶地瞪大眼睛,冲口而出:“怎么会因为你?”
婧然把自己陷在枕头里,目光变得有些迷离。她慢慢讲述道:“那是1969年,我才10岁,哥哥14。一夜之间,爸妈都下放去了,家也被封了,哥哥和我,住在爸爸以前的秘书瞿叔叔家。”
思存从小在农村长大,又是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子女。婧然说的一切,她没有经历,也无从想象。
“瞿叔叔也下放了,只有瞿婶婶,每天除了挨批斗,就是要劳动,只有中午晚上两餐时间给我们做顿饭,才使我们没有饿死。
街上的孩子都做红卫兵或者红小兵了,我和哥哥却没有资格。因为我们的爸爸妈妈是走资派领导,我们是黑五类的孩子。所有的孩子都可以欺负我,为此哥哥没少为我打架。他个子高,力气也大,但是别的孩子人多,总是把他打得鼻青脸肿。夜晚,我偷偷的躲在被子里哭,哥哥就安慰我,说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都不会和我分开,他会永远保护我。”
思存听得呆呆的,无法想象那个为妹妹打架的哥哥就是冷漠的墨池。
“小朋友们都当上红小兵了,戴着红色袖章,特别神气。我羡慕极了,求他们也给我一个漂亮的袖章。他们不但不给,还骂我是狗杂种,我生气极了,就和他们对骂。他们就拿石头丢我,还动手打我。这时哥哥象个保护神一样出现了,他把我护在身后,要拉我回家。谁知后面又来了一群红卫兵,不容分说,操起劳动的铁锨就往哥哥身上砸。哥哥把我推开,让我赶紧跑,我看到无数的拳头大棒砸向哥哥。”
”
第 3 章
三
墨池殴打红卫兵犯的是政治罪,刚巧被他打得最狠的红卫兵头目牛昆是温市长死对头的儿子,公报私仇,墨池被投进看守所。其实他寡不敌众,才是受伤最重的人。他头部鲜血淋漓,身上多处挫伤,胸口疼得发闷,应该是断了肋骨。右腿似乎是骨折了,钻心的疼,最严重的还是他的左腿,膝盖被铁锹砍得深可见骨,却麻木得感受不到一丝疼痛。牛昆不允许医生为他治疗,没几天,伤口已经溃烂发臭。
看守看他可怜,偷偷告诉他,只要跟牛昆说几句软话,就有可能被送去医院。包包伤口消消炎也能少受点罪。墨池年轻气盛,不但一句软话不肯说,连看守送来的饭菜也被他砸了出去。气得那个中年看守也不再理他,说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倔的傻子。
墨池一直在用自己的方法为命运抗争,他绝食绝水,不停地摇撼着铁窗,大声叫喊着要求自由和接受治疗的权利。15岁的墨池不知道,他的斗争只会把自己的命运推向深渊。
入狱一周后,墨池因伤口多处发炎和严重脱水导致昏迷。在那个年代,一个少年政治犯的生命就象草芥一样渺小。但他毕竟是曾经的市长的儿子,看守也担心他父亲会有一天官复原职,那时追究起儿子的事来,他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个聪明的看守向上级请求,为墨池叫来了医生医治。
几瓶生理盐水输下去后,墨池的生命有了复苏的迹象,却始终高烧不退。医生诊断的结果,墨池左腿伤势太重,组织已经坏死,所有炎症的根源都是那骨头已经发黑的左腿。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医生选择了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抢救方法——截肢。
昏迷的墨池从彻骨的疼痛中中醒来时,已经是个失去了一条腿的残疾人。手术当天他就被送回了看守所,聪明的看守为了解决护理他的问题,把墨池和另外两个成年政治犯关在了一起。墨池平躺着,看不到自己腿上的情况,还以为自己接受了治疗,会慢慢好起来。
同屋的人看到他醒来,忙把准备好的水喂到他的唇边。墨池喝了水,沙哑地说道:“让你们费心了,我一定好好养伤,不给你们添麻烦。”大人背过脸落了泪。懂事的孩子挣扎着起身靠在墙上,正要安慰病人,突然看到自己的左腿只剩了一半!
墨池惊悚地大叫了起来!他不能明白,自己的腿怎么会不见了!大人怕他伤了自己,死命地抱住他。墨池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嚎叫着:“你们还给我腿!还给我呀!”直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才颓然向后倒去,眼睛一直圆瞪着,满是愤恨和不甘!
看守所阴冷不见天日,营养又跟不上,墨池的伤口不能收口。按照规定他必须和其他在押人员一起劳动改造!他虚弱得坐都坐不住,看守却奉命把他拖到劳动场地。墨池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拣石头。求生的本能让墨池伏在地上,艰难地拾起石块,再用力撑起上身,把石头仍进竹筐。每做一次动作,他就要喘息很久。墨池咬碎银牙,他要努力活下去!他要活着出去,去保护他那幼小的妹妹!墨池的动作比常人慢许多,有一次被巡查的牛昆抓个正着,一脚踹在他的残腿上。鲜血瞬间从黑白班驳的纱布上涌出来,墨池痛得几乎闭过气去,却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挣扎着站了起来,扑向牛昆。完全没有防备的牛昆被扑得正着,和墨池扭在一起,倒在地上。
气急败坏的牛昆爬起来对着墨池又是一顿猛踹。没有人敢阻挡他,等到他气哄哄地走了,才有人小心翼翼地查看血泊中的墨池。墨池双眼一片死寂,冷冷地向牢房爬去,身后留下刺目的血痕。
墨池左腿伤口迸裂感染,生命再次垂危。医生只得又来了一次,从大腿根部为他切除了左腿。这次他获得了应得的待遇,住进了医务室。墨池已经虚弱几乎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病房外两名红卫兵把守着,谨防他逃跑。
伤口的疼痛和内心的愤懑,使墨池夜夜高声叫喊。医生被吵得不耐烦,每天晚上扔给他几片安眠药。墨池的目的达到了,他偷偷攒了两个礼拜的安眠药,趁人不备,一口气吃了。
合该墨池命不该绝,医生竟破天荒地夜里为他查了次房,及时发现了这件可怕的事情。经过连夜抢救,墨池活了过来。从此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