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墨池乖乖地喝白粥。思存说:“吃完之后,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墨池惊讶地抬眼,思存拍了拍那摞文件夹,“一会儿,你该有时间和我谈合作了吧?”
好吧,他们现在的关系是甲方乙方。
吃完饭,他们又慢慢走回去。思存始终抱着她那摞文件夹。墨池要替她拿,她也不松手。回到办公室,她才把文件夹放下来。墨池说:“怎么个谈合作,说吧。”
思存面露不悦,“你满脑子就只想着工作。”
墨池笑道:“是你追着和我谈工作。其实,我倒是很想和你谈谈工作以外的事情。”思存跟着他回到深圳,无疑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他心底的火苗又燃烧起来,说话也就大胆了很多。倒是思存红了脸,辩解道:“就是要谈工作。我是为了工作来的。”
墨池憋住笑,“好,谈吧。让我看看你这些文件。”他拿起一根红色的文件夹,打开一看,《腾飞的深圳特区》,一张简报。第二个文件夹,《“七五”期间国家重点科技公关计划》,又是一份简报。墨池疑惑地看着思存,“你要和我谈‘七五计划’?”
思存夺过那几个文件夹,“这是我要学习的,我要和你谈的是这个。”墨池这才发现,几个文件夹之间,还夹着一个薄薄的牛皮纸袋,她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一张草图,画的是金发碧眼的婚礼娃娃。思存说:“这是我们公司今年推出的工艺品娃娃,计划面向全美销售。你们是工艺品厂,一定可以加工出这种娃娃。”
娃娃的造型并不出奇,任何一个美国或者中国的玩具厂都可以生产这种娃娃。可是,思之声不是专门的玩具厂,他们的主营项目是大型工艺品,现有设备并不能加工这种小娃娃。
墨池沉吟道:“我们是工艺品厂不错,但是主要生产家具和家居配饰,这个娃娃……”
思存道:“娃娃也是配饰啊!”
她果然入行还不久,对行业了解不多。墨池说:“不同的产品,生产工艺和设备都不一样。这个娃娃要求加工十分精细,对色彩的把握也和大型工艺品不同。”
思存有些急躁地说:“那你到底做不做?”
墨池在商言商,正色道:“你打算出多少钱?”
思存报出一个报价,这套产品他们本来打算找一家专门的玩具厂来做,已经谈得七七八八。现在墨池的工厂遭遇危机,思存自然要把机会给他。不料墨池摇头道:“绝对不行。加工这个娃娃需要引进新的设备,还要聘请有经验的技师,你的报价太低了。”
思存又露出不悦的表情。她兴冲冲、急吼吼地把订单交给墨池,人家却根本不买账。她夺过图纸,自己和自己生闷气。
墨池闭目靠在椅背上,不需看图,娃娃就浮现在他眼前。那对娃娃是美国田园风格,男娃娃背带裤、牛仔裤,女娃娃穿着蓬蓬裙子,个头仅比鸭蛋略大,设计得十分精细,连睫毛都清晰可见,女娃娃脸上还有几个可爱的小雀斑。墨池睁开眼睛,问:“这娃娃准备行销欧美市场?”
思存恹恹地点头,“是的。”
墨池突然来了灵感,“这对娃娃造型普通,在美国市场应该不少见。思存,你愿不愿意来个新的尝试?”
“什么尝试?”思存不懂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他连生产都不愿意,还有什么新的尝试?
墨池办公桌上有稿子。他又从笔筒里拿出一支铅笔,埋头画图。过了片刻,他把草图递给思存。依然是一对鸭蛋大小的娃娃,却是典型的中国古典风格。两个娃娃都是身体浑圆,憨态可掬。女娃娃凤冠霞帔,男娃娃长袍马褂,竟是婚礼的场面。更有意思的是,女娃娃的旁边画了一个红盖头,而男娃娃手握成拳,拿着一根喜秤,好像马上就要挑开女娃娃的盖头。
思存突然来了精神,跳起来说:“太棒了!美国人喜欢有个性的东西,这对娃娃太可爱了!”
墨池说:“你以前的两个美国娃娃虽然是一个系列,却既可以组合出售,也可以单独售卖。现在这对中国娃娃,加了婚礼的元素,男娃娃和女娃娃就密不可分了,你的销售量增加了一倍。”
思存恍然大悟,笑道:“墨总真是精明,一下子增加了一倍的订货量。”
墨池笑道:“按照中国娃娃的图纸,你每个娃娃得多付百分之二十五的钱。”
思存挑着眉毛说:“真是新鲜了,人家增加订货,单价都会降下来,你怎么不将反升?”
墨池笑着指图纸,“增加了盖头,以及男娃娃动作的变化,都会增加制作工序及成本。不过你也不吃亏,中国娃娃个性鲜明,你至少能多卖一倍的价钱。”
思存明白了,“你增加卖点,提高了成本,却赚出了增加设备的费用。”
墨池欣赏地看着她,“你非常聪明。”
思存拿过图纸,找到传真机,按下一长串数字,“产品是早就设计好的,报价也是早就核算出来的,现在有了变动,我必须和克鲁斯商量一下。”
思存在电话里和克鲁斯讲英文。原本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到美国了,可她再次在上飞机前改变主意,克鲁斯在那边已经急得直跳脚。思存列举了一大堆她必须留下来的理由,又把中国娃娃的图纸传真给他,让他忙具体的工作,不要纠结于她在美国还是中国。
克鲁斯问思存什么时候回去,思存没有回答。和墨池一起回到深圳,是个她自己都没法解释的行为。她只是想跟着他,舍不得离开他。可是,能在深圳留多久,她不知道,墨池也不问。能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赚的,他不愿意问得清清楚楚,然后数着日子计算分别的日期。
克鲁斯说,她人暂时留在中国,他没有办法管,但是公司的事情她不能放下。他给她发了许多传真文件,让思存在深圳也能处理美国的事务、思存坐在墨池办公室的对面,两人各忙各的,十分安静,恍若在多年前墨家小楼的书房,他们各占据书房写字台的一角,看书写字。
到了下班时间,小田又抱着一堆表格敲门,“墨总,有几个人拒绝领工资。”
墨池看了思存一眼,问小田:“怎么回事?”
“呃……”小田为难地说,“他们说,陈副总和李经理都走了,他们的工作任务重了,所以要加薪。”
墨池面色一沉,起身道:“我去看一下。”
他去了十分钟就回来了。思存坐在他的办公桌前,难掩担忧。他公司内部的事情,她是不方便过问的。墨池竟主动对她说:“处理好了,开除了两个带头闹事的员工。”思存心里一窒,一天之内面临这么大的人事危机,真是公司的多事之秋。
墨池也不愿意再多提。天色不早了,他说:“我们去吃饭吧,然后我送你会酒店。”
思存知道他心情不会好,提议道:“不然我们去喝一杯放松一下?”
墨池看着她,想起当年她喝了啤酒就耍宝的事情,现在想起她当年的样子,他身体的某一部分还是会悸动。他问道:“你学会了喝酒?”
思存说:“不是喝酒,咖啡屋里还有果汁和牛奶。”
墨池笑了,“不了,我送你回去,我回来还要画图。”
思存问道:“老板亲自画图?”
墨池耸了耸肩,“今天被开除的那两个,是设计员。”一天损失四个骨干员工,他也很心疼。他对那些员工说,大家来公司前,面临着怎样的前景,他都说了。加班加点,他会付加班费,工作量增大,工作效率提高,建设性意见被采纳,他会加薪。目前思之声的薪水是同等公司中最高的,但并不代表他这个老板没有底线。他的底线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触动了底线的人,只有出局。事实证明他做对了,其他闹事的员工看到平日儒雅温和的老板今日面色阴沉,不怒而威,说得有理有据,他们只知理亏,便也不敢造次,乖乖领了工资回家。
思存问道:“你画什么图?”
墨池拿出一本彩色图册,“明清家具的生产图。工人要照着生产。”
思存惊讶了,“你还会画这个?”
墨池说:“我还会木工、漆工,你信不信?”工厂从小到大,哪一个工种他没有亲身实践过?
思存说:“我也会画图。”
这次轮到墨池惊讶了。
思存说:“在美国时,我读第二学位,不知道该选什么。老师问我有什么特长,我说,中国书法。老师很兴奋,说我有艺术天赋,建议我选修工业设计。所以,我会画设计图,也会画生产结构图。”
墨池心动了一下,想不到教了她几天书法,还真派上了用场。她的学业还是那么出色,不管是在美国还是中国。不过,他拒绝了思存的帮助,“我自己公司出了问题,我自己处理就行了。你现在是思之声尊贵的客人,怎么能让你画图?”
每次听到“思之声”这个名字,思存的心里都会涌起万种滋味。思念是有声音的,那是种无声胜有声的“声音”,它无所不在,总是在不经意间渗透骨髓,啃噬心灵。思存了解那种感觉,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的似乎都是那种味道,那种声音,让人无所遁形。在广交会上,思存第一次看到“思之声”的名字,就被深深地触动了。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墨池,他的感觉,他的味道,立刻像烟雾般从她心底升腾,渐渐弥散,将她包围。当她知道“思之声”竟然是墨池的公司,她感觉更多的不是惊讶而是一种宿命。
深圳与X市远隔千里,他们竟然在这里相遇了。他把她的名字融入了他的事业,把思念的声音谱写成了对家的向往。
在首都机场,目送墨池进入安检通道的那一刻,她的心像被揪起来了一样。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撕掉了返回美国的机票,买到了最后一张与墨池同机回深圳的机票。当她回过神来,人已经在飞机上了。
她找到了墨池的座位,他是那样的疲惫,连她请空姐交涉,与他的邻座调换座位都不知道。思存知道他太累了,不是这几天的北京之行,也不是这意外的一场大病,而是思念把他折磨得太累了。
她说:“在我们合作的项目上,我们的关系是甲方乙方。除此之外,我不代表CCR,只代表我个人。”
墨池的心跳加快,眼睛发亮地看着她,却不敢说话,生怕自己会错了她的意,空欢喜一场。
思存说:“在我留在深圳期间,我帮你完成这批结构图……不收你工钱。”
思存成了思之声最特殊的一名员工。一开始,她只是画设计图,墨池却把陈沁的大办公室分配给了她,还特地重新粉刷,写字台文件柜全换了新的,思存说不用那么麻烦,反正她只是临时帮忙。墨池脸色一黑,反而更卖力地为她布置,墙上挂起了大幅的油画,鱼缸、花瓶都请了进来。
思存刚开始还只是画图,后来墨池出去应酬客户,被灌多了酒,回来大吐特吐,胃病复发,疼得一天没起来床。思存看的心惊肉跳,再有应酬的事,她就非跟在墨池身边。她自己也不喝酒,只是拼命告诉每一个客户,墨池的胃不好,刚刚住过院。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给墨池保驾护航,居然就轻松过了关。再然后,他们又接下新的订单,思存再画图纸,如此循环往复,小田她们几个文职的女孩子,都以为思存已经代替了陈沁的职位,车间里有事都找她解决。她每天在墨池身边工作,却忙忙碌碌,独处的时间反而少了。
思存住在特区大酒店,离墨池的工厂颇远。每天忙完,墨池坚持送她回家。他有司机,但除了公事,他很少让司机加班。他自己不能开车,厂区附近又很难拦到的士。有一天,墨池说:“酒店离公司太远了,我在附近给你租了个公寓,以后不用跑得这么辛苦。”
墨池带思存去看那个小公寓,离公司只有十分钟的路程。一房一厅,布置得清新淡雅,从家具到床单窗帘,一切都是新的,还散发着植物的气息。客厅里摆放着真皮沙发和一个24英寸的大彩电。此外竟然还有一个小小的厨房,厨具一尘不染。
墨池说:“所有的家具都是思之声生产的。董事长,看看如何?”
家具是中式的,设计考究,制作精良。思存喜欢得要命,脸都红了,看看这里,摸摸那里,好像这个小房子比墨家小楼,比她美国的别墅都要好。她说:“墨池,谢谢你给我准备这么好的房间。”
墨池松了口气,“我会尽力给你最好的,最要紧的是你喜欢。”
见惯了大场面的思存,被墨池的一句肺腑之言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在美国的这些年,她遭遇了很多波折,也被许多人提携,无一例外,因为她是李绍棠的女儿。李绍棠得罪过的人,自会把气撒在她头上;李绍棠帮过的人,也自然会把帮助思存当成是报答。没有人因为她是思存而用心呵护她。只有墨池,对她好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是思存。
墨池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小小的纸盒,没有彩色的包装,也没有华丽的丝带,那却是一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