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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脸上的小乌鸦-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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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的这个白拉桥——注意,活人这个。
  他爸爸在出国留学时和人搞上了,这才有了他。
  留学生比原著居民还开放,玩玩而已嘛,大家都别太当真……所以孩子妈一下产床就玩起了失踪。
  阔少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要继承家业也不要做孝子贤孙,不是盼孙心切吗?这不现成的。
  儿子打包寄回去,还嫌不够刺激两老心脏似的,附信说:漂亮姑娘已远去,儿子ciao!ciao!ciao!
  总之,白拉桥就落了这么一个名字。
  来到白家后,白老太调侃麻将:“麻将啊,国内能扯证的话,你这会儿也算桥的老婆了。这要是和旧时候,你就该叫白麻将!”
  然后一片附和之声,白老爷子说:“白麻将也不错,麻将中发白,我们家不缺前两样,剩下这个就叫麻将给添了吧。”
  麻将羞涩地笑着应对,我在离他很远的沙发边坐着,完全像个局外人。
  我偷偷想了想自己冠上白姓后会怎样——白麻烦,倒像是张罗来张罗去,到最后到底黄粱一梦,空欢喜一场。
  虽然无得无失,但也算得上坏事一桩,这么不吉利,我还是闭上嘴吧。
  13年2月13日
  医院的人都说我和白拉桥才是兄弟,我和麻将长得并不像。
  麻将后期形销骨立,头顶摸起来像粒尖尖椰枣,再听见有谁这样讲话,白拉桥一准跟人急。
  他怜惜他,强行拉着我去推光头,我把从伙房打来的流食砸他脚边和他拧:“成!除非你也照着来一个,否则想也别想!”
  他的身份地位放在那里,考虑到社会形象,没敢冲动。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弯腰将食盒捡起来去水房清洗,也没再来逼我。
  而我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屈极了,一直到他面色如常地重新打饭回来,透过门缝看见他温柔地喂麻将吃饭,我的眼泪再也无法包在眼睛里。
  小时候麻将偷放暖气水,而热力公司则在水里掺放了臭味剂。
  水一流出,臭味立即引来整栋楼的邻居,他们一户户借故来访,那些伴随着臭味的水则因阀门拧得太急滑丝而滴滴答答,邻居鄙视的目光,我们兄弟俩尴尬的微笑……
  我站在病房外,眼泪落在地面,有护士侧目,似乎又回到那个无地自容的时刻,在心头是那挥之不去令人头痛的臭味。
  08年12月24日
  我不知道白拉桥看中麻将哪点,我们和泥土一样稀松平常随处可见,可他却是凤毛麟角一样的稀缺资源。
  他对麻将很好,好到简直把麻将当另一口子来疼,也连带着把我像儿子一样宠。
  白家人在背后议论纷纷,说白拉桥这是爱屋及乌呢。
  他们并不避着我,好像早看穿我没胆向麻将和白拉桥告状,所以才这样有恃无恐。
  白拉桥带麻将去参加酒会,我留在白家分给我的房间里,没人亏待我,但我害怕看见他们,所以并没吃饭。
  现在饿到不行,我才出来寻觅可以填肚子的东西,但这样的状况,我垂头看着自己刚刚在厨房取来的糕点,觉得羞愧。
  “因为喜欢上一所破茅草房子,所以就不哄不赶那上边儿落下的小乌鸦。桥倒是长情。”说这话的女人早看见了我,但压根不在乎,她挺直脊背扬起高傲的头颅,得意地嘲笑着我。
  我的确没办法将这些转述给麻将和白拉桥,我又有什么立场告状呢?
  我本来就是一只乌鸦。
  不同于麻将,不止是一个附带品,而且还是可憎的。
  13年3月1日
  其实我该感谢我哥哥,真的,这么多年,他迷糊归迷糊,但从来没想过丢下我。
  我是备受诅咒的……至少老房子里的邻居都这么说。
  不管喜不喜欢,我的爸爸妈妈的确不在了,我的哥哥也就要跟着走了。
  所有人都劝白拉桥也离我远点儿,或者让我快点儿滚,别妨碍他,克着他。
  有些恶毒的,还挑拨离间地猜测——我能远走他乡的话,说不定我哥的病也就好了,他们就能幸福。
  但我自私了。
  我不愿走,只要白拉桥不说,我就厚着脸皮继续留在他身边。
  因为我心底有个秘密,极其龌龊的秘密——我爱他。
  我爱他,偏执地像是睡了一觉醒来,发觉圣诞老人站在自己床前的小孩儿。
  耍赖撒泼,不愿放他离开。
  我像药物依赖一样被他吸引,他是我遍布冰山指南针失灵时的生存航标,是我DNA也叫嚣着跟随进化的楷模,是我一次次越洋迁徙的目的,是我翻过今天这页确保明日肯再睁开眼睛的动力,是我在这世界上一切的一切。
  13年4月30日
  白拉桥令麻将食下最后一匙杏糊,看见他阖上眼睛,这才慢悠悠走出来。
  他站在水池边洗碗,我跟在背后,悲伤而纠结。
  我哥哥就要死了。
  我有时候甚至不敢和他说话,像面对一盘并不新鲜的猪皮。
  苍白,失去弹性,扑面的血腥味和酸臭。
  而且被盖上了代表死亡的印章……
  是个人的话,我这时就该照顾哥哥,同时放弃对白拉桥的爱恋。
  但我不能。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心里扎根了一样,脉络血液里都流淌着对他无尽无歇的爱意,他人呼出的是氮、氧、水蒸气;我呢,恐怕吐出的满满都是曾经滚烫着在心头翻滚的多巴胺。
  这样想着,我的肌肤也都如燃烧的宣纸,边灼化,边飞扬。
  13年3月27日
  麻将愈发瘦了,也愈发难看地没样了。
  他央我买来化妆品,我虽厌恶,但到底抵不过,而且他的脸就像洗脱色的衣服,轮廓也被病毒侵蚀消磨到似一具饱受风雨侵蚀的泥像,我说过,我害怕面对他。
  我请同事凯特琳帮我捎一套化妆品,第二天她给我收拾出来一大袋的二手货。
  摔碎阵亡的粉饼、颜色不匀的定妆球、一时冲动拍下的难看的限量色口红、用得半半拉拉的眼影……还有一排装在瓦楞纸盒里就快蒸发的管状香水,我知道她是想给我省钱,但没来由总是想到最近一次医生找到我和白拉桥的谈话,便忍不住生气。
  虽然尽力克制着,但我仍不觉皱眉讽刺:“你怎么用东西这么杂啊……”
  或许因我的口吻太多生硬,凯特琳也拉下脸:“你知道纪梵希阿玛尼多少钱吗?我收罗来给你,你倒好,还嫌弃?”
  我想我该是没好脸色的,我又把那提东西还给她,连假也没来及请,就亲自去给麻将买。
  临走前凯特琳抓住我:“对不起,我以为用不了几次的东西……我只是想为你省钱。”
  她是公司里唯一认为我“会生气”的人,我反而无法再生气了。
  我沉默不语,她将一张百货店VIP塞进我手里,真诚的说:“当我是朋友的话,请不要拒绝。”
  那卡打88折,为我省下二百多块钱,我拿它们买了一盒小束睫毛和黏胶。
  我感激凯特琳,在我独自飘零时,还有人意识得到我的存在。
  12年11月19日
  或许麻将都忘了第一次与白拉桥相识的场景了,但我却还清晰记得初次见他时的样子。
  他刚下班,西装脱在车里,解了领带单穿着白衬衫。
  我放学赶过去,他和麻将并挨着坐在海滨公园的阳伞下面聊天,连眉眼都带着笑意。
  麻将招手让我坐在他对面,白拉桥帮我点了一客香蕉船——三个经典口味的雪糕球、焦糖香蕉和各种水果及巧克力碎,上面还插着一柄装饰纸伞。
  我家里没冰箱,夏日唯一的消遣就是坐在一台老风扇前喝保温瓶中闷出的绿豆茶,再奢侈点就是一块冰镇在脸盆里的西瓜、或麻将下自习后在校外买回来的冰虾。所以好多人吃腻了的垃圾食品,我吃得却小心珍惜。
  夏日的高温灼化了球体,没来及吃下的那些就变作粘腻的奶液,我略有些失望,用调羹不甘心的划拉着盘子。
  哥哥好笑地拿纸巾给我擦嘴,白拉桥承诺下回还带我来这里。
  “你知道奶酪锅吗?或者冰激凌寿司?”他那时候还不曾对我心有戒备:“你也可以邀请同学过来,我请客。”
  我立即被他俘虏,多可笑,最开始对一个人心之向往并非因荷尔蒙,而是饥饿。
  你有过失恋吗?或者你是否低血糖?
  我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就再也分不清这两者的区别。
  07年8月24日
  我随着他们游车河,在他们欣赏夜景的时候,我坐在车后座看白拉桥。
  他的眉眼那么好看,气质又高洁,衣袖卷在手肘,□□出瓷器一样的臂弯,像悬空在上的月亮
  12年5月19日
  我常想,我到底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喜欢他符合我心目中关于美好的所有条件。
  百思不得其解,多数要败下阵来,不了了之。
  总之我把他当做信仰一样膜拜。
  我学他,得不到的,我要让能拥有的都和他相似。
  但我一介穷光蛋,只有我自己……于是我把我变成了他。
  我不知道小时候的我是抱着多大热情和毅力去追逐他的。
  我在唱生日歌时都胆怯跑调,却硬着头皮去和他听歌剧。
  他全程不发一言,结束后边鼓掌边赞叹:哀感顽艳!
  哀感顽艳……这是我从他那里学来的第一句绕口的话。
  我看见一个比较提得起兴致的人,要这样说上一句。
  看到一宗陈年旧案被翻供,要这么来上一句。
  就是麻将吃白拉桥亲手剪下的荔枝上火流鼻血,我也会这般叹上一句。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想过去了解这是什么意思。
  我爱他,爱到不需要理由,不需要逻辑解释,不需要认同,不需要回报。
  盲目,且丢弃自尊。
  我才是爱屋及乌。
  爱你蜿蜒的山脉,爱你斑驳的屋脊,爱你璀璨的明珠,爱你生锈的钉。
  爱你干涸的沙,爱你不结籽的粟,爱你汪洋的大河,爱你变作沼泽的湖泊。
  我爱你。
  但你只爱我哥哥。
  我只要一想到这里,就胃部被击中拳头一样,立马变得可怜兮兮。
  心中一个涕泪交加的小孩,因知道自己肮脏无法示人,于是瑟缩着躲起来,躲得越深离得越远,就更加叫嚣着渴望。难看死了……如此循环,简直万劫不复。
  12年6月1日
  白老爷子不做寿,说怕铺张,倒是为了公司名誉,逢年过节就搞慈善。
  这天定在孤儿院为孩子集体过生日,闪光灯下,大家齐切蛋糕,随即就去往校长办公室同被记者采访。
  留下我们这些后辈年轻人善后,走过场一样将那些尽可能分得均匀的奶油蛋糕发下去。
  “祝你越长越高越长越漂亮。”
  “祝你变得更聪明,来年学习用功再考第一名。”
  白拉桥和麻将都机械地说着那些白痴却浅显易懂的贺语,并时不时摸一摸那些孩子不知是否带跳蚤的头。
  轮到我呢,脑子一空却讲了出来:“祝你不要不自量力,画虎不成反类犬。”
  孩子只顾着蛋糕并未曾注意我的口误,但麻将和白拉桥该是听到了,因为他们都停下手看向我。
  我没说话,怎么解释呢?说是在说我自己吗?
  怎么能呢,我转过头,一贯的那样,用若无其事来抵御质疑。
  13年5月22日
  昨天我们陪着麻将散步,看见有即将出院的病人和家属在医院的花坛前摄影留念。
  真稀奇,有谁会在这种地方留影呢?我暗地里不屑,但白拉桥似乎很动容,还走过去和他们搭讪。
  原来那是个刚做完骨髓移植的白血病人,大难不死,故此选在救了自己一命的医院里拍全家福。
  白拉桥和他们交换了电话,说以后在保养身体上方便取经。麻将在一边很温和地揽住他的手臂,那副夫唱夫随的样子,唯恐别人不会疑问。
  事实上,就算别人看出来了,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本是一对,正大光明,同性恋又没错。
  只有我名不正言不顺,弟弟吗?哪有一天到晚夹在兄长和兄长情人之间的?
  超市买一赠一的货物还有人嫌弃呢,这般戳在二人面前,正午的蜡烛一样多余。
  所以我趁着他们聊得欢,借口麻将体虚晒不得太阳,回病房拿帽子去了。
  这天我睡得比麻将还早,一直到他起夜,我才醒来——或许不想拖累我,他总是能忍则忍,后来好说他才肯叫我,但很规律,于是我惯性在这个时间惊醒。
  我睁开眼,在黑夜里看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我上去扶他,麻将突然哭了。
  他连连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麻烦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你一定很累吧,可我竟然找不到好的解决方法。
  对不起。
  对不起。
  后来他睡着了,我却彻夜未眠。
  坐在走廊里,一阵前所未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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