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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玲珑把水吐进盂里，擦着嘴，“墨音姑娘？”
瘦挑的木子在旁边忙道：“不是上次小姐在画舫见过还以琴为赠品斗诗的那位墨音姑娘？”
陆玲珑想了想，“天下间除了她叫墨音，还能是谁？只是……她没事为什么叫我过去喝茶？”
第108章 盘算
木子正要说什么，陆丞相的身影已出现在门口，“玲珑，听说你今天胃口大开，究竟是为了何喜事？”
陆玲珑忙起身，迎了陆丞相坐下，着人打了盆热水让他洗了手道：“哪有什么喜事，不过是一个闺友忽然有了消息，心里高兴，便多吃了两碗。”
她在陆丞相身边坐下，陆丞相慈爱的拍了拍她的手，“我女儿还真是善良，别人的事也会跟着乐呵。不过这种性格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太子这次出了这种事，你还是不声不响的选择相信他，这一点，爹非常赞成。”
陆玲珑羞涩一笑，用手帕掩了唇，撒娇道：“爹，看您说的，女儿哪有那么好？”
陆丞相哈哈大笑，两人又闲扯了一会，陆玲珑转了话题道：“爹，太子那边究竟怎么样了？皇上会不会真的废黜？”
陆丞相神色一凝，正色道：“皇上虽然关押了太子，但是据我的观察，这一时半会儿他不会开口废黜，如果局势朝我预想的发展的话，我想，太子不仅可以保住位子，甚至皇上还会为太子清除不少障碍，所以女儿不用担心，日后的太子妃，他日的东华皇后之位非你莫属！”
陆玲珑大喜，忙起身帮他捶着背，“让爹爹费心了……”
陆丞相颔首，还要再说话，忽然看见门房那边的小厮手里拿着一张帖子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外，不由沉声喝道：“你站在这里何事？”
陆玲珑这时才想起来，低声道：“是端王的表妹墨音姑娘派人过来，说明天请我去琉璃轩去喝什么养颜茶，爹，您说我该去吗？”
“哦？端王的表妹墨音姑娘？就是被林漠遥拒婚的那位？”
“爹没猜错，正是她。”
陆丞相略一沉思，“既是端王的表妹，玲珑这一趟必须要去。现在我们虽然不用担心太子，但是如果能通过墨音了解一下端王的动向也是不错的。何况据闻，那位墨音姑娘游历多国，认识的贵族仕子遍布天下，其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亦是无一不精通，你若是能与她结交，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爹建议你明天一定要去。”
陆玲珑点头，那个墨音她见过一回，在画舫的时候就极为不喜欢她，认为她仗着一张脸就随意出来勾引男人，跟娼妓有何两样？如果不是后来听闻她在天香楼被林漠遥当场丢下拒婚后出了丑，她根本考都不考虑接帖子的事，既然她爹如此说，明天看来少不得要跑一趟了。
*
天上无星无月，申时的时候，曲湘南坐上一辆青油马车出了紫苑楼。
西武太子下榻的地方被安置在西直门外的荷花里驿馆，青油马车堂而皇之地驶到那里，投了贴子，不一会就出来一个精悍侍卫将马车里懒洋洋的男人迎了进去。
曲湘南随之而行，进入一道红漆大门后，就见一条通往后面庭院的青石大道旁整齐站立着二十多名神色肃穆的侍卫，四周无比寂静，只闻风声冷冷，大道两旁种着高耸入云的树木，八角宫灯高悬，纵然天凉，仍能见叶片依然青翠欲滴，风穿过树林，叶片刷刷作响，令人自然而然生出一股谨慎之情。
曲湘南微微一笑，这般情景，莫非沈书狂的伤势果然严重？
终于在一间飞檐玲珑的屋宇前停下，台阶上一个身量颇高眉目深邃的年青人恭敬地迎了下来，“曲大公子快请进，殿下由于身体不适，不方便出迎，还望见谅。”
曲湘南摆摆手，“带路就是了。”
那人带着他掀了厚重的帘子进屋，曲湘南只觉一股融融暖意扑面而来，眼尾一扫，就见戴着面具的沈书狂一身墨绿绣金锦袍，外罩袭青色貂皮大裘半靠在软榻上，微闭目，偶尔能闻他轻微的咳嗽声。
“殿下，曲公子来了。”
年青人轻禀，沈书狂睁眼，微暗的眼眸陡然光芒跌起，他扶着肩缓缓坐了起来，盯着曲湘南和声道：“天佑，看茶，周围的人都退下，我与曲公子有事商谈。”
“是。”罗天佑请曲湘南坐下，让人奉了茶，带走了两个随行宫女，留给室内一片寂然。
“想不到今天能劳烦曲兄亲来，很荣幸。”沈书狂含笑，率先开口。
曲湘南端着热腾腾的茶不喝，只是把玩着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刮，“沈殿下别误会，我只是来收孔雀绿的赔偿费的，这会儿我亲来了，你总不能再赖，对不对？”
沈书狂低笑，“曲兄富可敌国，怎么就那么在意那点银钱呢？”
曲湘南对他的话大为不满，抬起头挑了挑眉，“怎么会不在意？都是我一分一文挣来的，又没哪里可捡可挖，每一两银子的进账都花了我不少心思，有谁将自己用心得来的东西不当回事了？”
“可是我记得那件孔雀绿是小茶赢来的，曲兄既然输出去了，又怎能再追究？”
曲湘南脸一沉，放了茶杯，“沈殿下如此说，难道想失言？”他之前明明答应会帮苏红茶还钱的，莫非想反悔？
沈书狂想笑，“既然是我说出的话，自然不会失言，不过由于最近手头拮据，短期内可能还不了。”
曲湘南哪里会信，“沈殿下会缺这么点小银子，打死我都不信。”
沈书狂似笑非笑，“信不信由你，如果曲兄怕没保障，我的女人不是在你那里？你先把她看管着，等我凑齐了银子，就去把她领回来。”
曲湘南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上看看，下看看，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才心情复杂道：“你就那么放心把她放我那里？她一天到晚记挂着你的伤势，为什么不把她接过来？”
沈书狂又扶了扶肩，然后缓缓揭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右脸颊似有擦伤，虽然结了痂，在那张俊秀的脸上仍显得突兀而惊心。
他微嘲的摸着伤处，叹道：“看到了吧，我受了伤，这是最表面的，肩上的伤一时半会更难痊愈，我一是不想让她担心，再者，以我现在的身分把她接来，不知道在落日城会掀起何等风浪。更何况还有一个潜伏在暗处的温七，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人能明白他之前的举动究竟有何目的，我不想把小茶再置身在这些争斗之中，所以让她好好的呆着吧，只等八月十五后，就会安排她跟着使团秘密回西武我父皇母后那边。我相信，他们会善待她，这边事了，我和她就可一起长相厮守。”
知道她担心他，令他欣慰，但是他不想再把她置身危险之中，之前的事已经让他很后悔。况且现在落日城里表面似是平风浪静，实则暗里波涛汹涌，而他现在进行着的事更不容分心，让她呆在曲湘南那里，以曲湘南的能力，护她一时总不成问题。等这边事处理完，他就会回镇南王府，谋定一切而后动，相信护林家周全离开东华已不成问题，到时候镇南王妃为他解了毒，他就可光明正大的回复他西武太子的身份，再与苏红茶双宿双栖！
曲湘南对他的想法嗤之以鼻，毫不留情面道：“我看你最担心的其实是温七，既然如此，为何不现在就将她送回西武，好让他断了念想？等到八月十五之后，谁知道期间会发生什么事？”
沈书狂以拳低唇轻咳，面色现出了一圈晕红，良久后才止住，低声道：“曲兄说得很在理，我又何尝不想早点把她送走？但是有些事情你并不知，八月十五之后……她才能真正安全。”
烈阳谷药王，夜澜江之约，他必须要让她等到那个时候。因为他希望看到她是健健康康的，病痛他已经受够了，他要的是一个像往昔一般闪着凶巴巴的眼神总是过得鲜活的女子，喜欢看她乌七八糟的样子，那样才是真实的，一触即到，柔软而娇憨，慧黠而动人，让人脸红心跳，所以他要让病痛永远都远离她，他要守护她灿烂的笑容。
曲湘南实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八月十五之后才安全？那是什么东东？难道现在有人要她性命吗？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想了想，既然别人不说清楚，他自也不会再去问，又记起另外一件事，思索道：“但是……我总觉不对。”
沈书狂不动声色，“哪里不对？”难道他猜到了小茶中毒？
“首先是你女人传话过来，你竟然不闻不问，再就是自我回来后，就在对燕王的那处秘密所在地进行勘察，却发现他动作迅速，已经连夜动用大量人手和器械撤离，而就在我的人查探的时候，也发现另一拔人在对他们窥探，这两件事在一起，不得不让我怀疑，沈殿下并非在养伤，而是忙着在揪燕王的把柄，连给她回话的时间都没有，是不是这样？”
沈书狂暗松了口气，眼色一凝，深深地看了眼与平日有着截然不同锐利眼神的男子，闭着眼靠在榻上，缓缓说道：“曲兄果非常人，不错，盯住燕王的动作，才能让我的事顺利进行，曲兄是明白我处境的人，这么做，相信没有违反你们家族定下的规则。”
曲湘南淡道：“怎么没有？如果沈殿下想在东华掀起血雨腥风引来争战，我自不会袖手旁观。”
沈书狂看了他一眼，竟从榻上起身，微眯了眼，语声暗沉，“那你想怎样？”
曲湘南也不示弱，亦长身而起，毫不松懈地与他对视，“如果你只是想引得他们皇室混乱，只要不波及平民，我自当不知道；如果沈殿下野心勃勃，勾结外面的人趁乱攻打东华，引起战争，你说我会让沈殿下得逞么？”
沈书狂紧抿唇，未出声。
气氛顿时有一瞬间的凝滞。
良久，他才转过身去道：“曲兄放心，我比你更希望过平静的生活。”
曲湘南面色一缓，又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忽然笑道：“那个燕王很可恶，如果沈殿下不嫌弃，我倒有一个好办法让他为他之前的举动付出代价。”
他对先前的剑拔弩张闭口不提，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而这个提议，似乎立即让两人搭成共识，接下来，他们在屋内密语了良久，直到半个时辰后，曲湘南才打着呵欠起身告辞，沈书狂笑容满面的送他到门口，低声道：“告诉她，让她安心呆着，别管我的事，更别回镇南王府，只等八月十五，我便会去接她。”
曲湘南眨眨眼，拍拍他未受伤的肩，大有志同道合的意味，“放心，人我会给你好生看着，什么温七温八谁都别想近得身，我还想着沈殿下赔我更多的银子呢。”
他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竟有一股立即飞回去的冲动，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那个女人，只可惜，待他回到紫苑楼，等待他的，却是与他的预想完全相左的情况。
第109章 潜伏
送走曲湘南，罗天佑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走进屋来，看着沈书狂喝下后，才欲言又止道：“殿下……与曲大公子的合作于我们……”
沈书狂把碗递给他，微笑道：“天佑不必担心，曲湘南在外面的声誉虽然不好，但是我却认为他是天下间最无伪的君子，做真小人容易，可是做真君子却不是一个难字能形容的。只要我们不触犯了他的底线，有他帮我们的话会让事半功倍，此次燕王和端王已经注定在劫难逃，我的事马上就可以得到解决。”
罗天佑依然愁眉不展，吞吞吐吐道：“还有殿下说要把苏红茶秘密送回西武，不先让人知会一声的话，我怕……皇上和皇后娘娘会不悦，毕竟他们已经为您订下了香香公主……”
沈书狂淡声道：“放心，待我修书一封，相信父皇母后不会不悦。好了，这两天我虽然在落日城暗地游说了不少支持太子的朝臣到时候一举扳倒燕端两王，但是人员仍少，就怕声势不够，所以我还有两天忙，你就在驿馆内把掩护打好。”
他就是要趁现在太子势微的时候，以西武太子的身份暗示宋岳太子在位的话，日后将从各方面都会融洽，比如政治、军事、民间物资以及船业，有了他这个邻国太子支持，还怕太子翻不了身？而太子党的人眼见有了光明，如何不会按着他提议的计划行事？只等时机一到，这落日城想不翻了天都难。
罗天佑惭愧道：“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的失误身手被废，这次也不必殿下脱开林漠遥的身份亲自去联络人……”
“这些就不要再说了，我们是兄弟，再多说就见外了。”沈书狂闭了眼缓缓躺了下去，慢声道：“再过三四天我脸上的伤应该就看不出来了，把这里的事忙完，我就回镇南王府那边，以后的事都交托给你了，你也去好好准备吧，别到时候回西武的路上出了差错。”
罗天佑退身而去，沈书狂重新睁开了眼，静默了一会，忽然起身从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