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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子做梦也没想到会因此惹得老大发起脾气来。顾不上细想,他急忙赔起笑脸自责一番:
“掌柜的,您别生气,都是小的不晓事,我这儿给您老赔不是了。”说着又是抱拳又是打千,顺手用毛巾给老大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行了行了,”老大极不耐烦地摆摆手,冷冷说道:“你们拢共几间上房,几间大铺?”
“回掌柜的话,目下还有两间上房、四间大埔空着,上房是专为您老准备的。”顺子小心翼翼极力巴结。
“好吧,剩下这六间我们全包了,赶紧准备汤水饭菜去吧。”
什么?六间全包!顺子吃惊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奶奶的,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咋看你也不像财大气粗的主儿,你一路这么包下去,光店钱你要扔出去多少?豆腐搅成肉价钱了,你还挣个鸟毛的脚钱?
吃惊归吃惊,长期的堂倌生涯使顺子养成了逆来顺受的职业习惯。客人就是衣食父母,优秀的堂倌不但要能忍气吞声,还要八面玲珑油光水滑。
他忙不迭地点头哈腰道:“好嘞——就依掌柜的吩咐,马上就得。”说罢一溜风领着客人们住进各自的房间,又马不停蹄地端来汤水茶饭伺候。
旧时有谚云:“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言下之意,车夫、船家这两行最爱中途变卦提价,稍不如意便将客人及货物扔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之地,逼着你多付车钱船费,实际上是一种变相的勒索;脚伕们自恃人多势众,说话做事便气势汹汹粗野不堪,动辄武力威胁,形同土匪,商家只好忍气吞声吃亏认讹;而店家是嘴上说得好听,暗地里宰你没商量;牙家(掮客或经纪人)是欺行霸市、空手套白狼、两下里骗,在买卖双方抽钱拿份子,于是便显得奸诈鬼滑惹人厌憎。
这种说法虽带有一定的诬蔑性,却也从侧面反映了当时社会的混乱和社会矛盾的激化已到了相当尖锐的程度。在这种畸形的社会里,什么怪人都有,什么怪事都有可能发生,面对各色人等,顺子只能见怪不怪。
第十章 云诡波谲(4)
一夜无事。
二天鸡啼时分,这伙人便趁着夜色早早结账离去。
顺子长长吁了口气:谢天谢地,终于打发走了。
这伙人的行为举止既怪且刁,跟他们的老大一样,其他几个伙计也都仿佛生番子,动不动就开口骂人。
早上起来,顺子发现其中一个伙计一瘸一拐的,行走很是吃力,遂好心好意问了一句:“客官脚咋了,要不要紧?我们店里备有跌打损伤药。”并关切地用灯照了一下。那人急忙抽脚躲闪,并一把将顺子推开,顺子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饶是如此,那人嘴里还不依不饶地骂道:“关你鸟事,乱照哩——”
顺子当时气得差点吐血,心里恨恨骂道:老子就是照你这个哩!
于是默不作声地开门送客,一句话也不想和这帮人说了。望着这起子人渐渐消失在黑暗中,顺子总觉得一种怪怪的感觉抑在心里。
呸——真他妈妈的邪性!站在寒风中发了会儿呆,顺子肚里暗骂一声,悻悻转身回房睡觉去了。
中午时分,亮子的姑爹那里有消息了。
“师傅,搞清楚了,是个河西人,叫什么尕乌沙。”由于兴奋,亮子说得有些没头没脑的,“这孙子将这一带所有的头蹄下水都出高价买断了,然后白送给镇上这些羊杂摊。”
尕乌沙?真是冤家路窄!龙远鸿皱了皱眉,如同不小心吞下半个苍蝇。转眼一想又觉得其中很是蹊跷:尕乌沙和自己有仇,和一品香却毫不相干,他没来由这么干,况且他从哪来这么多钱?他的背后一定还有人。
龙远鸿双目灼灼,仰面朝天沉吟一番,然后低下头盯着亮子嘱咐道:“这样吧,下午你陪你姑爹的小姨子的婆家大伯子的小舅哥走一趟,看看尕乌沙在什么地方分发头蹄下水,还有什么人和他接触,最主要的是要注意有没有万盛楼的人参与。”
“好嘞——”
这头儿刚安排好亮子的事情,龙远鸿回头透过传菜的窗口不经意向大堂瞥了一眼。
顺子正站在大堂门口和一个年轻女人说话。由于距离较远,顺子和那个女人都侧着身子,只看见两人的半张脸。起先他并不大在意,只觉得女人的样子有些熟悉,却想不出这女人是谁。偏偏此时那女人笑着朝这边转了一下头,她那花一样明媚的笑容使龙远鸿顿时惊愕万分。
温俪菡!那女人的音容笑貌分明就是温俪菡。
顾不得多想,他冲出厨房绕到前堂,想再确认一下,不想那女人已匆匆离开了。他和转身进来的顺子撞了个满怀,顺子差点被撞了个马趴,他一伸手扶住了顺子。
“师傅——你这是——?”
“哦——看见一个熟人了。”龙远鸿脚步不停,心中有事略显得有点语无伦次。“也——也不一定——算了算了,已经走远了。”
那女人姗姗远去,他只看见个修长挺拔却不乏婀娜的背影,须臾,背影便消失在街角的人流之中。
“谁啊?”顺子也跟着出了大门,左右张望一番。“哪一个,要不要我去追?”
“噢——不——许是看走眼了,走远了。”他嘴里胡乱应付着,心里还在暗自惊疑:也许真看走眼了,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可能呢?中支队全是伤号女兵,据说已经全部——
见师傅怅然若失的样子,顺子没话找话,讪讪说道:“那就好,那就好。”眼睛里却写满了疑问。
沉思中的龙远鸿没听清他说什么,随口问道:“你说什么?”
顺子本来就是没话找话,刚才所言纯属应付之语,他这一问倒把顺子问了个张口结舌。顺子意识到师傅确实走神了,而自己刚才所言也不很得体,吭哧吭哧几声急中生智道:“师傅,刚才我表嫂过来告诉我,我表哥今天去了青海,托人捎话回来,头蹄下水已经买好,估计明天就能返回。”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章 云诡波谲(5)
“你是说刚才那人是你表嫂?”龙远鸿急切问道,此言既出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忙笑着掩饰道:“我是说,头蹄下水已经买上了?”
顺子哪儿知道自己和表嫂说话时师傅刚好觑了个满眼,他还在为自己不小心撞了师傅使师傅错过熟人而自责不已呢。因此龙远鸿的表情他根本没看出任何异常,他老老实实回道:“刚才我表嫂特意过来告诉我消息,怕我着急。”
“那就好,怎不留你表嫂在店里吃顿饭?”
“她是陇南人,吃不惯碗碗菜,味太重太腻,况且她已经有喜了,害口。”
既是陇南人,一定不是俪菡了。俪菡是四川广元人,碾子媳妇只不过凑巧和她长得有些像罢了。龙远鸿彻底放下心来,肚里又暗暗自嘲一番。
信步转回到厨房门口,就听里面传来尕伍子一阵开心的大笑。龙远鸿三步并作两步跨了进去,只见亮子脸上黑黢黢的,头发眉毛被火燎得焦黄焦黄,只露出一口白牙和一双皂白分明的眼珠,模样极是滑稽。呵呵……龙远鸿忍俊不禁一阵莞尔。
龙远鸿忍住笑,因问:“咋回事,头伸灶洞里去了?”
哈哈哈——尕伍子几人笑得更响了,亮子跟着也嘿嘿不止,半天才说出前因后果。
原来,亮子见午饭已过,客人此时不多,便腾出手来到挎院后面的牲口圈里给牲口添水添料。孰料刚一动草垛,扑哧一声草垛燃起火来,亮子登时被燎了个焦头烂额,好在他眼疾手快,急忙从缸里舀了一盆凉水浇上去才将火扑灭。否则大火在草垛里燃烧起来,转眼便会引燃草料棚,迎风便是漫天大火。
“好好的草垛怎会起火?”龙远鸿随意问了一句。
“柴草捂的时间长了有时会自燃。”
“不对,”顺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接口道:“这些草料都是前两天才买来堆棚里的,才将两天功夫,既没受潮也没暴晒,咋会无缘无故自己烧起来?”
尕伍子也回想起来,他若有所思道:“是啊,这批料还是我亲自经手买来码在棚里的,按理说绝不会出现这种事。”
“看看去。”龙远鸿的鹰翅眉不由挑了挑,这火也烧得太离奇了!福不双至,祸不单行,目下有人针对一品香在背后捣鬼,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草垛燃烧过的一圈灰烬赫然在目,亮子泼上去的水依然还淋淋漓漓的,看起来非常刺目扎眼。
龙远鸿取过一把草叉子在灰烬里拨来拨去,并慢慢向外侧延伸翻搅。亮子仨人莫名其妙地看着龙远鸿的一举一动,他们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就在龙远鸿手中的草叉翻到灰烬左边两三尺远的时候,突然扑轰一声,草料再次燃烧起来。
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亮子三人吃惊得一时不知所措。
“水。”龙远鸿淡淡一声。
“噢——”三人忙不迭端来水将火泼灭。
“有人下黑手想算计我们,在草垛里放了烈性火引子,别处一定还有。”龙远鸿此时心里有底了,索性放开手脚在草垛中翻搅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直至将整个草垛全翻了一遍,其间又发生了三次燃烧,龙远鸿脸上的阴云越来越重。这足以证明:确实有人在捣鬼。
亮子三人惊呆了。
顺子愣了半晌才嗫嚅一声:“早上我还给牲口添过料来着,当时都还好好的——”说起早上,蓦得他停了下来。他想起了鸡啼时离开的那伙人以及那个走路一瘸一拐的伙计。
当时他用灯无意照了一下那人的脚,发现那人的裤脚、鞋子都有被火烧过的痕迹,结果招来那伙计一顿臭骂,还差点将他搡了个仰八叉。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当时他只盼着这伙神道道凶巴巴的客人赶紧结账离去,也未往深里想。现在,眼前的草垛被人下了火引子,接二连三的起火由不得他不往深里想。
第十章 云诡波谲(6)
“师傅,我总觉得昨晚住进来的那伙人不大对劲儿?”他略一迟疑,将自己的怀疑和发现述说了一遍。
“这伙人至少有三点可疑之处。”听完顺子的叙说,龙远鸿已经了然于胸,侃侃说道:“一、不懂客栈规矩却无理取闹,说明他们对驼队赶脚之事根本不了解,这伙人极有可能是假扮的。第二、六人包下六间客房极不合常情,他们目的何在?一定有什么偷偷摸摸的事情须背着人做。三、脚被烧伤却不愿被人看到,分明就是心里有鬼。我敢断定,草垛中的火引子就是那个脚被烧伤的伙计下的。你们也都看到了,这种烈性火引子一动就着,肯定是他自己不小心烧了自己。从这儿我们也不难推断出,他们包六间房的目的就是要在这六间房里下火引子。”
我的天呐!顺子三人越听越险恶,越听越惊心,傻呵呵站在那里直发愣。
看三个半大小子呆若木鸡的样子,他转而一笑:“好在亮子无意间发现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事先不忙着告诉老板娘,免得她们惊慌。”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点着三个伙计吩咐道:“现在咱们分头行动,把这伙人昨晚住过的房间细细搜寻一遍,一定要小心!”
结果却令人很失望,六间客房里什么可疑的东西也未搜到。龙远鸿不放心,亲自又挨个将六间房子的旮旯拐角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甚至将被褥枕头的夹层都捏了个遍,还是没有丝毫发现。
怎么会这样?龙远鸿极为诧异。
难道判断失误?这伙人费这么大劲儿不至于仅仅为烧一堆草料而来,莫非草垛里的火引子根本就不是这伙人所为,他们只是一群行为怪异的赶脚者而已?难道下黑手的还另有其人?但是,其他几间客房客人做手脚的可能性极小。这几间都是大通铺,客人们互相都不认识。且大铺房间极为简陋,一盘大炕上除了枕席被褥再无其他器具,烈性火引子根本无处可藏,一不小心便会起火而露出马脚。若是这样,客人们早就嚷嚷开了,而客人们却风平浪静毫不知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左思右想还是有些不得要领,他抬起头,叮咛小哥仨:“无论怎样,有人下黑手是确定无疑的,绝不能因此而放松戒心,明白吗?”
三人郑重地点点头。
五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头半晌还红日大照酷热难耐,后半晌时天边飘来一抹黑云,渐渐的,黑云越积越重,一个时辰不到便把整个天空都占满了,但气温依然高得出奇。
天擦黑时,亮子匆匆赶了回来。
“你们猜我在尕乌沙那儿看见谁了?”亮子满头大汗,眉毛头发还残留着烧过的痕迹,焦黄焦黄的,被汗水一浸软软地压在脑门上,仿佛头顶顶了个锅圈,看起来很是滑稽。
“谁?”顺子、尕伍子不由凑上前去。
“景荫桂!”
“景荫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