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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庆幸的是,随着小埃斯佩朗莎渐渐长大,她的梦中房子不断有所变化。她羡慕“住在山上、睡得靠星星那么近的人”,但是也明确意识到,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忘记了我们这些住在地面上的人。”于是,她想:有一天她自己在山上有了房子,要在阁楼里收留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接近收尾之处,在“自己的一栋房”中,她再一次描述了心目中的房子:
不是小公寓。也不是阴面的大公寓。也不是哪一个男人的房子。也不是爸爸的。完完全全是我自己的……
只是一所寂静如雪的房子,一个自己停留的空间,洁净如同诗笔未落的纸。
这时,如诗的语言构筑起的房子承载的是更加成熟的埃斯佩朗莎的精神追求,小节标题也显然在有意识地回应维吉尼亚?吴尔夫的名篇《自己的一间屋》。不过,它们传达的,很可能仍只是某一特定时段的感受,而非最终的结论。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庆幸小埃斯佩朗莎在成长中不断修订着丰富着自己的梦,而且有代表墨西哥土著文化的女巫般的神秘人物指点她。梦想是人前行和创造的动力。然而梦想也是需要甄别,需要分析,需要批判和修正的。
让我们就在“梦想”的音符上结束这篇导读。
对众多年轻的和已经不再年轻的初读者和再读者,这都是一本开卷有益的书,既可以成为一种文学体验,也可以唤起情感的交流和共鸣;既可以当作自己试笔写作的参照,也可以触发对人生和社会的体察与深思。
请缓步徜徉于《芒果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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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也可以像她那样地写
李文俊
南京译林出版社组织翻译了美国当代女作家桑德拉?希斯内罗丝(Sandra Cisneros,1954—)的《芒果街上的小屋》(The House on Mango Street,1984),要我在书前写上几句话。我推却不掉,贸贸然把差使接了下来。
刚开始看这部作品时,一时还有点摸不到头脑,用现在的流行语来说,是“找不着感觉”。因为它跟一般小说的写法不太一样。写什么都是简简单单的几笔,点到为止,绝不作繁缛的渲染,有点像中国画里的白描手法。但读着读着,芝加哥拉美裔穷人聚居的一条小街在眼前出现了,两旁是歪七竖八、摇摇欲坠的木结构房子,外面刷的油漆大半都已剝落。晾着“万国旗”的晒衣绳从这里拉到那里。居民们出现了,棕黑色的皮肤,英语说得还不太利索。一帮一帮的小孩也出现了。打打闹闹,有个把还“折进”了少改所。然后,主人公兼叙述者埃斯佩朗莎的身影一点点清晣起来了,有血有肉,有悲也有喜,但并不大起大落。咦,这不是我小时候她爸爸在弄堂口开了个“老虎灶”的那个“金宝”吗,在北京人眼里,她也许还挺像羊尾巴胡同里的那个老拖鼻涕的“七妞”呢。没错儿,这就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女孩的寻常故事,说完了一段,再来一段,但还挺有韻味。你不能不承认,通过一幅幅的白描,这本书塑造出了生动的人物形象,描绘出了一个时代一个地方一个群体的生活的一个侧面。按照《哥伦比亚美洲小说史》的说法,它的文学样式应该是“minimalist short story cycle”,亦即“简约派小小说系列”。用这种形式写这样的内容应该说还是比较恰当的。
我国最近涌现了一批少年作家,受到瞩目。很抱歉,他们的作品我还未能拜读,不知写的是不是普通人的生活。不过我想,像《芒果街上的小屋》这样的书,我们的女生应该也是写得出来的。其实爱好文学者,即使不是年轻人,都不妨动动笔,至少可以留下些文字材料给家人后裔把玩嘛。说实话,我自己就是这样做的。前些时,我正好一时之间没什么正经事情急于要做,学用电脑也没多久,便边练电脑边打出了一份“回忆录”,写的是我童年、少年时代在上海一条弄堂里的生活。也是随随便便,自由自在,不加渲染,写到哪里算那里。由于有些事涉及个人隐私,我一直仅仅是让这份材料雪藏在电脑里。不过我写完后曾发给已在美国定居的姐夫一读。他阅后除了纠正我的一些不准确处之外,还补充了不少内容。他并且兴致勃勃地说自己也要“依法炮制”。这不,我也算是写过自己版本的《芒果街上的小屋》,并且在美国拥有热情读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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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芒果街,移民魂(1)
云也退
才读完小说的引言,我就知道埃斯佩朗莎的结果必然是离开芒果街,也猜到了她在离去时必然会说什么——“我离开是为了回来。”她要回来,“为了那些我留在身后的人。为了那些无法出去的人。”
和许多描写故乡记忆的作品一样,希思内罗斯没有美化她的芒果街,用淳朴、良善之类的词眼描述她的墨西哥裔乡亲们。移民们得为谋生而操劳,孩子们在狭窄的街巷、楼道里奔跑,奔跑。希思内罗斯努力找回做孩子时的感觉,像孩子说话,像孩子一样观察邻家孩子的长长短短,像孩子一样面对“族裔认同”这一颇复杂文化和政治问题。你来到这里,你寄居在这里,你是客人,虽然不是“独在异乡为异客”,但你寄人篱下,身份的烙印,不时在一道道目光、一次次对话中原形毕露,周围仿佛有许多照妖鉴,在闪,在晃。
埃斯佩朗莎,你其实不愿来这里。你走进芝加哥,走进那个写不出地址的地方,就像我们这儿许多进城务工的农民那样,时刻惦念着乡下宽敞的大房。但父母告诉你,这里是美国,这里是现代文明前进的方向,而我们原先住的地方,虽大但黯淡无光。
“他们总是告诉我们,有一天我们会搬进一所房子,一所真正的大屋,一直属于我们,那样我们就不用每年搬家。”从这个时候起,屋子的梦想就在女孩心里埋下。斯坦贝克的《人与鼠》里,季节农工佐治和里奈渴望一间农宅,养几只鸡,种一些菜;芒果街上的小埃斯佩朗莎,她心目中的房子“有一个地下室,至少三个卫生间”,很大的院子周围没有篱笆。这算不上“自己的一间屋”,但至少,她可以远离都市的生人社会,更重要的是,不会想到自己寄于另一个民族的篱下。
埃斯佩朗莎拥有孩子应得的社交体验:以物易物换来的简陋友情,跟老人缠绵得到的宠爱,穿房入室看到东家长西家短。墨裔小姑娘露西告诉她:“如果你给我五块钱,我会永远做你的朋友。”交易很快达成了,孩子之间就这么简单。但是,白人孩子凯茜立刻提醒:“别和他们说话……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闻起来像扫把?”
埃斯佩朗莎感到了压力,她要做出取舍,从两个墨裔小姑娘身上,她能看到自己和白人的区别,看到自己在白人眼里的形象。她固然没有清醒的族别意识,只是听从本能:“可是我喜欢他们。他们的衣服又皱又旧。他们穿着锃亮的礼拜天的鞋子,却没穿短袜。鞋子把她们的光脚踝擦得红红的。我喜欢他们。”
埃斯佩朗莎,你命中注定要属于芒果街,因为你选择了“自己人”。你不必知晓萨缪尔?亨廷顿的焦虑,这老学究认为,越来越多的移民正在瓦解美利坚民族的凝聚力,西班牙语系移民可能是一大祸根。你理当“用脚投票”,选择自己的阵营,选择从拉丁裔人群聚居较多的得克萨斯来的姐姐露西,以及她的妹妹,那个喋喋不休的拉切尔。埃斯佩朗莎,当你看到凯茜的家庭就像当地无数白人那样,主动把自家的鹊巢让给南来的鸠,你对她果真有留恋之情?
芒果街上,再小的角落也是你的家园,“那破落又悲哀的红色小屋”,却是族裔认同的温床和摇篮——你和你周围的人需要这样的认同,通过肤色、衣着和语言。你像所有的少女那样,要迎战觉醒的性,要在失去亲人的时刻领悟死亡,但作为移民,你更要学会对自身文化的敏感,要接受濡染和灌输,为保护身上的烙印而战。当你走出屋子,来到街上,“到处都是棕色的人,我们是安全的。可是看看我们开进另一个肤色的街区时,我们的膝盖就抖呀抖,我们紧紧地摇上车窗,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埃斯佩朗莎,你必须学会这种害怕;你是移民,必须用对强势文化的害怕界定你的尊严。
我看不出,埃斯佩朗莎有多么爱这里的人,少数族裔的自我认同更多地出自熏陶和习惯,与具体的好感不见得有太大关联——不首先走近这些人,又怎么可能?女孩的窗外有四棵细瘦的树,细得像藤:“假如有一棵忘记了他存在的理由,他们就全都会像玻璃瓶里的郁金香一样耷拉下来,手挽着手。”这象征着移民质朴的关系,或者说——精神?坚持,坚持——树儿在她睡着的时候说——看看玛玛西塔,她坚持不说英语,也不让自己的孩子说英语;看看这些树啊,“他们教会人。”
“玛玛西塔,不属于这里的人,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哭喊,歇斯底里的,高声的,似乎他扯断了她最后一丝维系生命的线,一条通向那个国家唯一的出路。”整本小书,就数这句扎眼,语言上的纯化,代表着墨裔移民最极端、彻底的反抗。而小女孩埃斯佩朗莎又怎样做?“我已经开始了我自己的沉默的战争。”——这战争是温和的,但覆盖广而深:围绕着少数族裔的自我认同,女孩全方位爆发了逆反:“我决定不要长大变成像别人那么温顺的样子,把脖子搁在门槛上等待甜蜜的枷链。”——这枷链是一切形式的束缚,一切习焉不察的宰制,一切建立在不平等基础上的审美观。埃斯佩朗莎后来长大了,长成了至今孑然一身的希思内罗斯——她长得很美,并不像书中说的那样是个“没人来要的丫头”——她说,她习惯性地远离人的浩瀚。“我窝在自己的世界里。当人们试图进入社会的时候,我不得不躲避他们,说声抱歉。”但是,这习惯并不以弃绝社会为结果,它只是改变了“我进入社会的整个方式”。不敢踏进白人社区的墨西哥女孩,其实是在用眼、用心寻找自己的路径;她不是老去的玛玛西塔,因居于弱势而永远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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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芒果街,移民魂(2)
拒绝也是一种进入,正如不选也是一种选。芒果街上的移民孩子迎来送往的伙伴一个又一个,但在交友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亲此与疏彼之间紧密的关联,族裔认同好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悄然操弄着社区生活的方方面面。所以,埃斯佩朗莎,你离开芒果街的时候,你一定会听见召唤,亦近亦远,如真如幻:那是你的根在作响,当你的肉身已嫁接到新的民族的肌体上、并受到她的强大吸引之时,你的根要发言——借助你的好朋友、瓜达拉哈拉姑娘阿西丽娅之口发言:
“不管喜欢与否,你都是芒果街的,有一天你也要回来的。”
而你呢,你下意识地反驳道“我不会”,你会给自己找出一连串理由:这里太穷,太荒僻,这里没有宽敞的白房子,只有一栋“让我羞愧的小屋”。但是,我知道,你,墨西哥移民女孩埃斯佩朗莎,一定会回来——你可以拒绝一切束缚,却不能割断墨西哥的根,挣脱芒果街的灵魂。这不是吗,我听见了你诉诸笔端的自语:“我离开是为了回来。为了那些我留在身后的人。为了那些无法出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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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芒果街上的小屋
毛尖
问学生平时都读什么,从余秋雨说到余华,倒也没人说宝贝,没人说韩寒,墙头马上的书,大家都不说。就像我自己,《七剑下天山》热播时,梁羽生放在了厕所里;轮到《神雕侠侣》做广告,金庸搁厨房了。但学生问我平时看什么,我一般也道貌岸然,说些唬人的,不过,有一次,真把学生唬住了,我说,最近在读诗,学生便叫,读诗!
他们的表情告诉我,诗歌已经是古典文学了。不过说实话,我自己也很久很久不读诗了,如果,如果不是周丽华把《芒果街上的小屋》寄给了我。
Sandra Cisneros原谅我,我几乎是漫不经心地走进了你的小屋,但是上帝作证,我立即臣服了。换句话说,我们没有资格评价她,她在评价我们。薄薄四十页,她检测出我们是不是有成长的烦恼,是不是有伤心的恋情,是不是有良心,是不是慕虚荣,是不是疑神疑鬼,是不是魂不守舍,然后,她轻轻在我们耳边说,不要紧,谁的童年不匮乏,谁的青春不慌张?藉着岁月霓虹,悲惨往事全部可以是诗,连婶婶的死,也被昔日光晕照亮,少年时代的小小残酷,在Cisneros笔下,变成芒果街的常情,而我们读者,却被她纯净之极的文字照得既温柔又狼狈。
当然,随着Cisneros走出芒果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