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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的面色更是惨白,一边帮我挽髻,一边点点往下掉泪。
顿珠他们低了头,开始将行李往马上送去。
送行的人除了容锦城,东方清遥也来了,身后却跟了容画儿,看我时眼神深深,却不见内容,我也当没事人,淡淡和他们夫妇道别,容画儿看我眼神有些依恋,但更多恐怕有些庆幸吧!
快走时,苏勖居然也赶来了,也不知是不是顿珠透露的消息。他的星眸黯然无光,悠悠叹息道:“终究,这里没有能留住你的人么?”
我轻浅一笑,回身上马。
来时匆匆,去时亦是匆匆。
来是心痛,去时却是心碎。
大唐,别了,不管香巴拉山的法师能否将我带回现代,我,将永不回来。
永不回这个碎了纥干承基和容书儿心的地方。
出发后的第一个晚上,我发现我一直贴身挂着的螭纹宝玉不见了,再记不起遗失在哪里。有些担心会因此回不去,但旋而又想,回得去又如何,回不去又如何?总逃不过满脑中的悲怅之意:那个一直爱我的男子,正恨我,深深恨我。
一路无话,餐风露雪虽是辛苦,我却已没了感觉,连吃饭睡觉也成了机械运动。至少吃得饱不饱,睡得好不好,已经不重要。如果能回到二十一世纪,容书儿的身体将会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死尸;如果不能,容书儿也已经疲倦透了,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也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想来我的面色也越来越差了吧,顿珠等三人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担忧害怕,但却不敢追问。如果是白玛在,大约会抱住在暗夜里流泪的我低低安慰吧!
而现在,我只能抱住白玛的骨灰坛子低低哭泣。
这日,眼看到了吐蕃境内,顿珠等不由面露喜色。毕竟吐蕃有和我至好的络络,自然会宽慰我,而于他们,任务也算是结束了。
可我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容颜,高耸的颧骨,深深的锁骨,却再不敢去见络络。她正快乐,我何必再拿我的不快乐去增她的烦扰?何况我终是要离开的。
罢了,罢了!
到了某个分叉路口,我勒住马,笑道:“你们带了白玛的骨灰从这里直向前走,回逻些去吧。”
顿珠等人全变了脸色,顿珠先道:“小姐,你不回逻些?”
我指着另一条路,道:“我去香巴拉山。那里,公主已经为我找来了我想找的人。”
顿珠急道:“不行,小姐,你先得跟我们去见公主才成。不然,你若出了什么事,叫我们怎生对公主交待?”
我摇了摇头,道:“你们不必交待,络络她,自然知道我想去哪。”络络知道,我最初到吐蕃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神庙中的法师,带我回属于我的世界。我也利用了络络,好在络络很幸福,从来不曾想过恨我。
络络。我叹口气,总算她和恋花幸福地和所爱之人相守相依,我可以放心地离去。
我避过顿珠拦在前面的马,扬鞭前行,驰向我梦中的香巴拉雪山,梦中的故乡。冥冥之中,那个地方,似乎一直在召唤着我。
顿珠、仁次、贡布三人在原地急促地商议片刻,但见顿珠带了白玛的骨灰策马向前奔去,而仁次、贡布却拨转马头,紧紧随我而来。
仁次道:“小姐,香巴拉山甚是险峻,我们还是陪着小姐去吧。”
我笑了一笑,也由得他们。顿珠怕是回去禀告络络去了。络络,有缘,也许会再见。
可只怕,我终究是个无缘之人。
到香巴拉山顶时,我已面无人色。那么长途跋涉的辛苦奔波,加上拼了命一气爬上山来的最后勇气,只为了这里,只为这里可能会带我回现代,那稍能让我感到慰藉的年代。
“你来了?”挂着慈蔼笑容的法师披了法袍正站在庙前迎我。
他早预料了我要来么?
我稽首为礼,恭敬道:“文成公主便是为我请了法师来。”
法师点头,道:“姑娘先到庙中休息一日再说吧。”
我闭上眼睛,轻声祈求:“法师,书儿痛苦!只愿法师现在便送我离去。”
“你不悔?”
“不悔。我要回到我来时的世界。”我静静回答,那般清冷的雪山之巅,我一身薄衣,居然感觉不出冷来。我担心再挣扎下去,我会死在这个世界。
贡布、仁次相视一眼,急急奔出,道:“小姐,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也不回答,径直走到庙里供奉的金佛前,笔直跪下,清晰地吐字:“法师,请送我回家。”
贡布、仁次见我不答,转头向那法师道:“法师,请慎行!我们已遣人通知公主了。有什么仪式,还是等公主过来主持的好。”
法师略一犹豫,垂目看我。
我再稽首,道:“请法师垂怜!”
法师悠悠叹息,吟道:“该来的,毕竟挡不了;该去的,终须拦不住。来来去去,总道那千年烟云,转眼即逝。梦醒矣,梦醒矣,梦醒欲归何处?”
他的咒语颂起,我听不懂一个字,但心地却越来越清明,清明得似乎这世界只有那好听的颂吟在萦绕着,而且那颂吟声渐渐重叠起来,汇成一片片的语流,旋成语音的旋涡,化成可视的白光,把我笼罩。
我的身体渐渐轻盈,轻盈地让我意识到我的灵魂已经离开了我的身体。
我仿若听到自己发出一声解脱般的轻噫,便已与那炫目的白光混作一体,一起奔向某处不可知的甬道,让灵魂失重的甬道。
祖母,母亲,我回来了。
可是,为什么这时候,我似乎听到了纥干承基的惨叫,他在那么痛苦地叫着:“容书儿!”还夹杂了络络伤心的惊叫。
幻觉。终不过是幻觉。
醒来时。我果然已经躺在席梦思上。盖着温暖的鸭绒被,西式风格的吊灯洒着柔和舒缓的光线
我强撑坐起身来,努力活动麻木得似乎不属于自己的手脚,向半开的窗户凝望。
外面海天一色,澄蓝如洗,衬着海边椰林凝翠,风景如画。海风徐徐,连扑进房来的味道带了海洋的咸湿。瞧来我竟住在海边 多半还在某个小岛上
正要挣扎起身细看时,却见穿了法袍的母亲正端着香米粥来,笑到“足足睡了五年 总算醒来了”。
“妈妈”我哽咽着一把抱住母亲,泪水已倾涌出来。熟悉中,却带了丝陌生。细看处却是鬓前多了许多斑斑白发,额前的细纹 也似深了不少,只那慈爱的眼身却是一以贯之
从不曾有古丝毫变化。
母亲温柔抱我,亦是泪花闪动紧抱着我道“溪月 不哭!”
熟悉了人们叫我容书儿,蓦的被人称做溪月。竟没来由的有点陌生。花了五年的时间适应了大唐,我又要花多长时间 重新适应这个已经有点陌生的现代社会?
眼看我喝下一碗粥,母亲娓娓讲起我离去后的事情
我被香巴拉山的雪崩以外吞没,祖母与母亲虽知是天意,又怎忍眼见我尸骨无存 连魂魄不知去向?
尤其是景谦 他倾尽所有 招募大批救险员 四处选找我的身体。足足找了五十六天 才很幸运的在雪团中找到了我 已完全没有生命气息的我
三人又重上香巴拉山 求天修大法师设法将我救回来,天修大法师一口拒绝 并声言就是找到了我的灵魂也没有 我命着的劫,是天劫。便是强夺回来 早晚也会离去
三人并不死心 将我用冰棺盛了,开始到世界各地寻访异之人设法救我,直到三年多前他们来到这个翠璃岛。这个岛上汇聚了各地修行的能人异士。而且几乎各种教系门派都有
他们对我这种灵魂出窍流落其他年代的事也是极感兴趣 开始和祖母 母亲一起研习召唤回我的灵魂的办法
几乎每个月 他们都固定的聚在一起 围在我的冰棺前,用各自的咒语和心法,召唤着我。时间久可 这似乎已成了他们的功课。不管有没有效果 一到每月的十五 或者其中的
某个人突然想到自觉比较合适的办法 都会跑上来试上一试
一个月前 他们发现我似乎有一丝魂魄在外游荡,试着加以召唤。竟真见那屡残魂进入了我的身体之内
他们欣喜若狂 将我移出冰棺,日夜守护施法。果见那残魂越聚越多,眼见我的身体虽不在冰棺内安置,依然不朽不坏,至前天晚上 六魂六魄。竟悠悠聚齐,
我停止跳动了五年多的心脏 又开始缓慢跳动
算起日子 正是我离开纥干承基,离开大唐后渐渐绝望,没有了求生之念。
番外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已经洒到了那合欢花的锦衾上。》》
纥干承基睁开眼,挡住有眼刺目的阳光,扶着头从被窝里坐起来,一眼看到了落雁。
那清冷中带着嘲讽的眸子正静静看向他,然后落雁终于叹一口气,端来一盏茶,道:“纥干公子,昨晚你又醉了,一定不舒服,先喝点水吧。”
纥干承基晃了晃脑袋,依稀想起了前日的事,心里依旧如划了一刀般生生疼着。空寂寂的街道,那夕阳辉映下的容书儿,轮廓虽是美丽,却是那么的不真实!谎言,谎言,什么都是谎言!所谓的爱,不过是逼他出首太子的谋略!
今生缘已尽,愿结来生缘!
容书儿,你好忍心!
我只愿生生世世,再也不要遇到你。从见你第一面起,你就是我命中的魔星!
纥干承基默默喝了茶,抬头看落雁。
和容书儿极相似的眸,瞧着他时虽有些冷,却不难看出其中的温柔和关切。
容书儿,你待我,竟还不如一个青楼女子!纥干承基低低呻吟一声,下了床,推窗看向窗外。
落雁一边收拾锦被,一边惋惜般轻轻道:“已经正午了。”
正午又如何?纥干承基又想找酒。左不过过一日算一日。太子虽亦曾叫杀手来暗害自己,可想来也是逼于无奈,多半还是容书儿暗中使的计策。这样心机深沉的女子,会“无意”用他们的谋反阴谋去威胁汉王侧妃?分明使的是离间之计。太子待自己素来不薄,可这次终于给自己害得丢了东宫之位。至于汉王,倒也……活该,容书儿给他害得……
为何又想容书儿?纥干承基烦躁地转过身,扯着自己的头发,提醒着自己,该醒了,该醒了,难道要永远当她的一枚棋子?难道要永远随着她的喜怒哀乐而喜怒哀乐?
想她不想她,似乎都是痛不欲生。酒呢?
纥干承基正要向落雁要酒,那厢整理被子的落雁道:“纥干公子,你的玉佩掉了。”
落雁举起了一枚雪白的玉,刻着细细的螭纹,看来甚是精致,而且价值不菲。
“那不是我的。”纥干承基下意识说着。
落雁神情有一刻恍惚,心不在焉般应了声“噢”,便将那玉塞在自己怀中。
纥干承基忽然觉得有点不对。那么名贵的玉,显然不会是落雁随身佩带的。而这两日,落雁知道自己多半要来,并不敢接待其他客人,自然不会是恩客留下的。何必便是白天接了客,每次也必会收拾床褥,怎会没发现那块玉?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他觉得那玉好生眼熟?
“把那玉给我瞧一瞧!”纥干承基奔向落雁。
落雁有片刻犹豫,终于叹一口气,将玉递给纥干承基,道:“那你看仔细了,可认得这是谁的?”
这是谁的?
细细的螭纹,精致雕就,分明,分明曾在某处的小屋中出现!
那时,被纥干承基带回自己小屋的容书儿,生机全无,要么昏迷,要么缄默,让他心痛得快要死去!
容书儿昏迷之际,他曾解开她的衣衫,为她清洗那该死的汉王流下的创伤。
就在那时,他见过这枚玉,当时,正贴身挂在容书儿脖中!
这是容书儿的玉,而且一定是她相当爱惜的玉!
容书儿的玉,怎会跑在落雁的床上!
纥干承基慢慢摇头,蓦地抬眼问道:“容书儿昨天有来过?”
落雁避过纥干承基锐利的眼,淡淡回答:“哦,我昨天有应酬,也到很晚才回来,不清楚。”
纥干承基咪起了眼,向前扳住落雁的肩,呼吸变得浓重:“昨晚,是你和我睡在一起的,是不是?”
落雁一笑,清清冷冷,有着月华的凄素:“你不知道你昨晚和谁睡在一起么?”
昨晚!昨晚!
昨晚他喝得一定又很醉,现在回忆起来,居然全是黑暗中混沌的影子。
可是,分明还是有些区别的!
他记得怀中的女子一直在说,我是容书儿,我是容书儿,承基。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虽然他喜欢在迷蒙间将落雁叫成容书儿,可落雁似乎从没有顺他的语意承认自己是容书儿,总是清清冷冷说:“纥干公子,我是落雁。”然后闭上眼睛,承受自己和自己的吻,一味地承受,就像完成一个任务。
而昨晚呢?他分明记得两人近乎炽热的亲吻,和怀中女子放纵般的迎合。那所带来的心理和生理的愉悦,绝不是任何敷衍他的女子可以比拟。
那,那会是容书儿?
“不,不会!不会那个虚情假意满口谎言的女人!”纥干承基火烫般将那螭玉扔出了老远。容书儿心里真正喜欢的,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