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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朝夕过往。
过桥的时候我有些害怕,怕桥不结实。不是我不相信自己的平衡能力,而是我不相信那座看起来很久没有人走过的桥。不经常运动的“姐姐”倒是十分轻盈,而且每一步都几乎踩在原木的结儿上,这样即便很潮湿,也不会滑,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过了桥,转弯处,一座城堡跃然而出。青色的城堡,在蓝色的海边,有二十多米高。一切都是那么完美,除了城堡顶端成群站立的乌鸦,它们不叫,也不飞。
“这就是你的娘家?”
“姐姐”停住了脚步,极其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我一直没有发现这里呢?”我有一些懊恼,这么美丽的景色我居然一直错过。
“因为你不会喜欢这里。”她说得没错,当我真的置身其中时,真的希望自己能够永远错过这里。
离海越来越近,岸边的岩石上盘旋着各种光鲜艳丽的海鸟,却不像乌鸦一样在城堡上停留,似乎里边藏着恶魔一样。
“这不像本国的建筑。”我看着城堡说。
“是一个意大利的传教士在五百多年前建的。那时这片海还是一个很好的港口,他建了这座城堡,很多人和货物都从这里中转,后来这里停不了大船了,就渐渐荒弃了,再后来被我祖上买下了,重新修了,我们就一直住在这里了。”
这种貌似离我十万八千里的故事,就这样生生闯入我的生命里。
城堡看上去很近,但走起来却很远。如果我是在游山玩水,听导游讲讲传奇逸事一定会觉得很美好。但我现在最关心的是关于我亲生爸爸的一切。
所有的真相都在那个城堡里。在即将走进城堡院子的刹那,我突然很纳闷,为什么来到这里之后,我开始在意那个以前一直认为跟自己毫不相干的男人?
在远处时,觉得城堡并不大,离近之后才发现它是如此巨大和沧桑。突然感觉,城堡里除了有关于爸爸的一切之外,一定有着更让我震惊的东西。
一走进城堡前边的院子,就看到一个老婆婆正在把一个装满五颜六色鱼内脏的盆放在一个高台上,原先盘旋在城堡尖上的那些乌鸦便不顾一切地俯冲下来。
“待在这里,不要乱走。”“姐姐”对我说,然后一个人走到了婆婆身边。
“你养的乌鸦怎么不叫?”我远远地问婆婆。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缓缓低下了头,缓慢到我足以看清楚她的脸,满是皱纹,似乎已经苍老到又哑又聋。
“那些海鸟为什么不吃?”我又问。 。。
孤堡(3)
她又缓缓地抬起头,然后用更加缓慢地口气说:“听,它们正在告诉你。”无须侧耳倾听,就能听到山崖下的海浪声,和不远处海鸟的叫声和这边乌鸦拍翅的声音,却不知道它们正在告诉我什么。于是我只能看着婆婆摇头。
“想想你所问的,乌鸦不叫,海鸟叫;看看这些饲料,海鸟不吃,乌鸦吃。是不是很简单?”
在我若有所思的瞬间,她又接着说:“很多答案就摆在那里,多用眼睛去看,多用心去想,尽量不要问别人,只有愚蠢的人才看不到,你不在列。这是第一课,算是送你的见面礼。现在看来这恐怕也是最后一课了。”
是的,很多问题的答案就摆在那里,真正难的是挑出正确答案。
我原本以为她只是一个老得一无是处的老太婆,但事实上她只是看上去老了。
“闭嘴。”已经走到婆婆跟前的“姐姐”,扭头很凶地说。
“你还是不肯罢休?”婆婆对“姐姐”很小声地说,很像是母亲很无奈地对女儿的一种唠叨。
“还是那句话,我一定会找到他的。即便他们将他变成魔鬼,我也一定会找到地狱的入口。”
“是他自己想变成魔鬼,没有谁能把谁变成魔鬼。”
“那么,我也是心甘情愿。”她的声音更小,却更加恶狠狠地。
我想,她们是故意小声说的;她们也知道我会听到的。
随即,“姐姐”不再理会婆婆,而是过来拉我的手,边向城堡里走边说:“我们的时间不多,我得快点告诉你。”
当我带着一点忐忑走进城堡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她们——比诺和蝎子,就在城堡的大厅里,阳光斜斜地从天窗射了进来,阳光让我稍微感到踏实一点。
她们出乎意料地穿着一样,发式一样。我从没有见过这么相像的双胞胎,以至于我在一瞬间无法分辨出来她们谁是谁。她们似乎也没有想到我会在此时闯入,有一些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了。
“你来了。”其中一个笑吟吟地跑过来,抓起我戴着手套的右手。另一个远远地看着,矜持地微笑。不用问,前者一定是蝎子,后者是比诺。
我有一点尴尬,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完全懵了。她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她们跟“姐姐”一定在那天晚上之前就认识了,就是我跟害虫决斗的那个晚上。
一切都在眼前,却又那么不真切。她们中的某一个,或者是她们交替着,曾与我是那么的贴近,无话不谈,甚至不着寸缕、肌肤相亲,以为对方是世界上自己最亲近的人。
遗憾的是亲近不代表了解,尤其是在一厢情愿的时候。
“你们有一刻钟的时间。”“姐姐”对我们仨说。一刻钟,那么短的时间够干什么呢?
“这里为什么养那么多只乌鸦?”我问跑到我面前的女孩,我很自然地把她当成蝎子。只有蝎子才这么爱笑,只有蝎子才这么多话。
“因为只有哑巴才不会出卖她。”蝎子说。在我觉得很有道理的时候她又接着说:“骗你啦。奶奶喜欢乌鸦。喜欢什么当然就养什么了,乌鸦、麻雀、鳄鱼、蜥蜴……我喜欢鲸鱼,所以我养了一条小鲸鱼,等它长大了,它就会驮着我周游世界。”
“别听她胡说,只是因为奶奶得了一种怪病,大夫开的药要用乌鸦做药引子。开始是自己去抓,后来就自己养,因为太吵,所以在喂食里下了哑药。”比诺表情冷静地解释着。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提到过她奶奶,那个不会死、无所不能的奶奶。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孤堡(4)
“那其他海鸟为什么不来吃?”我有很多重要的问题要问,却从一进这个城堡开始就为了一群不会叫的乌鸦纠缠不休。
生活中,也有许多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做,我们却被一些琐事折磨得苦不堪言。
“我偷偷告诉了它们不要来。”蝎子俯在我耳边小声说,像之前与我分享许多个十分重要的秘密时一样。
“不是所有的鸟都吃腐肉。”还是比诺,一脸严肃地说。
真实的答案总是这么索然无味,所以人们都更愿意去相信谎言。
“好了,到此为止吧!跟我上楼。”“姐姐”打断了我们关于乌鸦的对话。“唉!你们为什么都对那群不会叫的乌鸦感兴趣?”她随后又自己念叨了一句。
“什么?”我很快问了一句。
“你听到了?”
“没错,我听到了。你能告诉我你刚说的‘你们’指的是谁吗?”
“别着急,你一会就会都知道,但我想你知道之后会希望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这就是谎言和真相的区别吗?”
“或许吧!真相如果是那么美好的话,谁又愿意费尽心思去编造谎言呢?”
楼梯很黑,整个城堡似乎都不通电,好在“姐姐”很熟悉那里,不用开灯就能很快地爬上楼。这个城堡爬起来要比看上去高很多,爬了很久,又穿过一条狭小的长廊,我们来到了一个没有窗子的小房间里。
“坐。”她坐在了一张小床上,并示意我坐在她的身边。我身体僵硬地坐在“姐姐”身边,没有灯光也没有烛光,房间里的黑暗让我一时有些紧张。
“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么?”
我在床上晃了晃,说:“没有,只是太黑了,有些不习惯。”
“怎么会没有呢?你就是生在这张床上的。”
“啊。”我在黑暗中抚摸了一下床,有些硬,满是尘土。
“没有感觉也正常,那时你还太小。”
这一段关于我的故事太突如其来,以至于我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吃惊,甚至忘记了紧张。
“准备好了吗?现在开始吗?”
“什么?”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你爸爸的事么?我答应过你,要以一种特有的方式告诉你。答案马上就要揭晓了,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开心?”“姐姐”尽量表现得很得意,声音中却还是带着疼痛。
我与她一同生活十余年,寒冬酷暑,再了解不过。
她从来都是,越在乎的越是轻描淡写,越念念不忘的越是绝口不提。
因为她比谁都知道,那些记忆中的秘密好像千辛万苦才被镇压的怪兽,一放出来就会天翻地覆。而那时我还太小,不懂这些,所以对秘密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因为我总是朝好处想,以为那些秘密都是深藏的宝藏,在等我去挖掘。
比如我一直想着,爸爸跟“姐姐”郎才女貌、激情澎湃……却不想,若真是一段才子佳人的美丽传说,又何必要隐藏得这么深!
“美好的时光都很相似,我刚刚对你们三个说,在此之前,你与你爸爸所遇到的、所感受到的基本一致,跟一对双胞胎姊妹有一些小幸福、小爱情,还有一些小烦恼,不过那些烦恼跟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比起来,简直算得上是幸福。
“所以,你比你爸爸要幸福,因为你是听故事,而他是故事本身。放轻松点儿,那些事情已经过了好多年了。
“‘在此之前’之后的事情,就发生在这儿。他与你现在差不多大,居然一晃就快二十年了。”
对往昔幸福时光的沉醉让“姐姐”开始语无伦次。人一幸福就很难保持冷静,哪怕只是回忆,哪怕明明知道镜花水月,不能相逢。
孤堡(5)
这样的讲述,“姐姐”一定在心中默念了很多次,她一定希望自己能像平时一样平静淡然地说出这一切。值得庆幸的是她向我回忆这一切时,还是显得十分慌乱,有时甚至害羞,这让我感到我们之间并非如我想象的那样遥远,她也并非如看上去那般铁石心肠。
故事并非有多复杂,只是与我设想的完全不同;其实也很复杂,如我没有遇到比诺和蝎子——一对双胞胎姐妹,无论“姐姐”如何讲述,我也一定会迷惑不已。
“首先要告诉你,你知道的,我的名字叫乔木霜;你不知道的是,我还有个孪生姐姐叫乔木寒。
“之前我曾经告诉过你,你爸爸是弹奏钢琴的奇才,比你要天才百倍,赢得的冠军也比你多得多。所以,他早早就被他们盯住了。”
“他们是谁?为什么会盯上他呢?”
“别打断我。我会讲到的。
“我第一次见到你爸爸,是在十岁时的一次全国钢琴比赛上,他冠军,我亚军。但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后来也没有再见面。
“长大之后,差不多和你现在一样大吧,他有了自己的一支乐队,缺一个主唱,乔木寒适时出现了,也是一个很完美的邂逅,然后有一个更加完美的开始,像比诺跟你一样,但很快她也像比诺一样突然就消失了,只留下城堡的地址。
“和计划中的一样,他很快就找来了,就在我刚刚等你的地方,是我接的他。那个地方其实很好记,你也会一直记得吧?
“那时的城堡灯火辉煌、夜夜笙歌,城堡里光佣人就有上百人,跟现在完全不一样。任谁也无法预料到十几年后会变得如此冷清,整日盘旋的只有沉默的乌鸦。
“那时,每个晚上都有成群的客人从海上来。
“客人来的目的很简单,但是迷人,你一定想不到,没错,是赌,整个城堡就是一个大的赌场。
“筹码也很简单,是钻石,比现金跟黄金更容易随身携带,也更加贵重。
“这下你该明白他为什么被盯上了吧?
“确切地说他们是盯上了他那一双手。那是一双天生用来赌博的手,你的手也是。”
她说的时候看了一下我的手,目光寒冷且锋利。露在外边的左手看上去真的很不错,可惜右手只能一直藏在手套里。
“赌场里需要一些演奏钢琴的人,他因此留下了。他无法拒绝大厅里的那架独一无二的三脚架钢琴以及跟我们姐妹谈情说爱。
“他当时和你以为蝎子就是比诺一样,以为我就是姐姐乔木寒。或者你们觉察到了我们有所不同,感觉到了哪里有点儿不对劲,你们那么聪明那么敏感,只是你们仍然无法抗拒,更不愿意承认。
“他想得很好,他们赌他们的,他弹他的,两不相干;可事实哪有那么简单!
“人最怕有爱好,那是他们最脆弱最容易被突破的防线。他的第一道防线轻易地被攻破了,被占领就是迟早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