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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个裤子图样呢。我的小妇人穿着校服挺好看,还抹了口红。厂里我也去看了,厂区冷冷清清的没有人,门房里两个留守副经理在下象棋。楼上仅有那生产部长兼厂长一个人在造生活费表。他的桌头还有份报告,我也看了,说是准备请县政府同意银行停息挂账,另外由贺兰选一些职工进新建的万吨纸浆厂,可那厂还没建成呢。再有一部分人仍待岗在家,等待环境好转。其实我内心明白,再有环境好转,这个厂子也开不起来了,不是半年,而是一年两年三年以致永远都开不起来了。大环境有东南亚危机、国内通货膨胀;中环境有国家在治理污染和耗能,关停造纸厂;小环境有我们负债累累,经营无方,运转不灵。你说它还能开起来么?
市面上没有简易的牛奶包装,我开始给红玉喝鸡蛋水了,不然她的黄黑之色很难改变过来。别的我也想不出更好的东西给她补充营养。事实上她的思想情绪和手术后的亏损虚弱,都在影响她的健康,像挥之不去的附体的幽灵一样。这精神方面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我就是这么个状况。现在红玉也开始不听话,不像从前那样了。都是因为没有钱,她竟也像刘楠当年那样,开始不服我了。我也由着她去,谁硬要让她顺服于我呢,但我对她依然很好。老院的事情也多,动不动我还得过去操着点儿心。红玉十九号又来了月经,弄的床上都是,刚洗过的单子又随之染上了。她也想弄个桃花盛开么?可她仅仅是为了省一片卫生巾。我早就说过她,我不在意这多一片少一片,但她始终不听,不听我也不生气。毛主席说过,有些人是注定要带着花岗岩的头脑去见上帝的。就让伟大的生活去改造她吧。下午又是刮风,我那闲汉好友侯,竟像个傻子似的跑去了老院,对我的父母去说他看到的桃花,之后又说梨花。且也不去理会他。这倒也解了我一个小困惑,我以前总认为是梨花先开,“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看这位仁兄的实地考察,该是桃花先开了,“万紫千红总是春。”看来我和这兄台一样,也是个傻子,想起来就觉得自己无聊。
四月二十日,天气大热。蓝天上有大团的凝白的云团垒砌如山,黄昏时西北方又来了一片含水的黑云。我想这秉性不同的龙王定在此打仗,赶快催促红玉早回,不想我们刚到楼里,那战乱的风就起来了。北边还不停地发着闪儿,并传来沉闷的雷声,我想那是龙王们的兵器对接时传来的声音。这也是今年的第一场雷,但是没有雨,看来它们只用激情在广袤的天庭鏖战,并不凄绵地动用柔情和伤感。这才是西北龙王的豪情吧。后来的风也越刮越大,几近呼啸起来。我平吟道:“贺兰苍黄白日凝,万里平阔起长风;长风急迫如江河,萧萧马鸣至东海。”这是我以前的诗作,叫《大风歌》的开篇的句子。因为我这会儿也有了风云激荡起来的豪情了。
楼里的孬种们仍不忘在这样的天象下捣乱,他们甚至还想趁了这份形势来混淆声响。这的确是一群混帐得不能再混帐的东西,用沉沦和颓废来形容他们都算妙词,事实上他们是最轻狂最猥亵和最无知的人们。就在刚才从老院回来时,在那街口处还见一个极像本地农民式的瘦长脸的小伙子和另一个人,在注意我俩的动向。其实世俗的世界就是这样,人还不是完全正义理性的那种人类。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一身正气的人可行四方,不必怕什么魑魅魍魉,虎豹豺狼。母亲的手上的病症,关节炎、骨质增生。这是一个艰苦卓绝的劳动女性劳累的见证,她却没有退休金和生活费。红玉这会儿坐在床上,又以实际尺寸在大张的挂历纸上画纸样。街上已见着穿短裙的姑娘了。杨、柳、槐等树木都出了拳拳的新叶子,大地的地皮也浅浅地泛绿了。苍蝇也多了起来。晚上是一弦半月呈现在中南天上。我和红玉*非常有力,似乎要刺开地球的深处,让它再度为我泛起炽热的岩浆。
第十三章 第九节
第二天我的父亲又犯病了,我回去的时候,人已去了医院。我又去医院找他,人已做完了心电图,医生说是“心肌缺血”,状况很不好。建议输半个月的液儿,加上丹参。但我知道这药只起缓解作用,根本不治病。医生的力量就是这么些了,她暂时不管你了。这两天父亲本来是想到低窝铺去看他最小的孩子、我那兄弟,礼物都买好了,这精神一提劲儿,人又毛病犯了。而我的兄弟在我所谓的豁虚镇住单身宿舍,并有我那里的姑姑照料着,倒也没什么。只是父亲嫌他工作辛苦,一年才回一趟家,就想去看看他。一个人待长久了,确实也寂寞。再说我的父亲年轻时,在西北的铁路上哪儿都去过,他就想重新看看嘉峪关和玉门,可现在他去不了了。最后商量的结果,是让我去,我去就我去吧,我也在银川待烦了。这样一路上比银川迟开的农家的胭脂色的桃花看过来,我又来到了豁虚镇。这是第四次来了。
车到低窝铺,姑父叫了辆小车来接我。临来时家里的红玉还感了冒,我有些不忍离开,她说不要紧,不然你父母又该说我影响了你。我纠正说,不是你父母,是咱父母。她说,对,咱父母又怪我影响了你。我又纠正说,不对,咱父母不怪你影响了我。她就叫喊起来,行了,别絮絮叨叨的了。我再纠正说,不叫絮絮叨叨,叫神神叨叨。红玉急了,说你再搅和,我可急了。我这才哈哈大笑地把她抱在怀里亲起来,她还不让亲嘴怕传染我感冒,我就亲脸蛋亲额头。其实我心里真的时刻不舍,但男人该别离时还得别离。我事先已给她安顿好了,也领到医院看过,又买了许多药,还有水果。我还叮咛她不要一个人做饭了,回到老院去吃吧。红玉都应了下来,甚至我还说,不准在路上对野男人抛媚眼儿,她也应承下来。看那姿态,好像倒很希望我此番离开。看来我们的婚姻中间,也需要添加些另类的新鲜元素了。
姑这边的条件是挺好的。她已退了休,每日练剑,正所谓老有所乐了。姑父还在上班,人已做到了处长,人生还是有所实现。下面一个儿子,与我从小在故乡长大,还排进了我们兄弟行列,那份亲密自不待言。另有一个女儿,风风火火,大大咧咧,颇有股子冲劲儿。我来没几天,她就伴我游了嘉峪关古城,我在那里得了许多灵思。当时也有块淡月嵌在那西天深层之处,让我仿佛觉得这个城池曾经来过。豁虚镇的春天比较晚迟,我来时正是柳绵儿纷飞的季节,也在天天刮风。风就把那纤细的柳绵卷成绒团吹在道路上嬉滚。我在这里心情闲适,每天七点半由钟表叫醒,到他们宿舍的楼下买了豆浆油条或面包蛋糕,让兄弟吃过去上班,然后我就提只暖瓶去姑家。提暖瓶是路上有个开水站,预备晚上回来打开水用的。我们都在我的姑家吃饭,有时我也帮助做饭。我做饭的本事是无师自通的,需要一显身手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会了。姑的住处比较大,但我仍待不惯家里。我就提了姑父的闲书,到西边的高岗上去看。高岗上有林木,林木上有鸟,鸟可能就是斑鸠,在咕咕地叫。但声音总比不上故乡的斑鸠叫声急切和热烈。
我其实每年都能读不少的书,尽管现在并不想读书,但每年算下来都有几十本之多。像姑父这儿的《白鹿原》、《男娼秘史》、《天水史话》、《话说酒泉》,还有刚买的《周洪说话》以及别人送他的古代禁书《姑妄言》﹙洁本﹚都一一看过,加上春风拂面,这份情怀倒还养人养心。这里一切都比较安静,没有城市的喧闹和纷扰,我也可以静静地养性和想些事情。黄昏的时候,还可以去公园散步,而公园就在姑家的东边。这里的人们都已不认识我,也乐得我独自逍遥。公园里有十几亩苹果树都生了虫,那虫子们就在枝杈间垂根细丝儿荡着秋千。它们在这浩浩荡荡的春天的序列里也懂得逍遥。但是这些天来,我总是头脑里映现着这一路来时,尤其在山丹诸县看到过的桃花,那桃花自跟内地或银川的桃花不同,是满树殷殷的血色。它怎么会是胭脂般的血色呢?这又成了我这些天头脑里无法诠释的意象。
姑父的燕子鱼养的非常好,有云燕儿、墨燕儿、猫燕儿、花燕儿,花燕儿他们又叫斑马燕儿。其中我最喜欢的就是墨燕儿,我管它叫乌燕儿。那些鱼的姿态也好看,它让我忽又想起小的时候,我的姑姑回银川时,带的洗头膏就是这种鱼的造型,那东西是上海生产的,很洋气的。姑的雪花膏是蚌壳盛的那种,应该也出产在上海吧。那时的姑姑年轻漂亮,一根或两根大辫子背在身后,非常洋气。我看当今的明星,*还有点她的影子。但现在的姑已经老了,脸腮上有不少的暗斑。她的青春时光都丢失在这样的时空里,并和西北的春天一同远逝。如今我的表妹没有姑姑当年的模样,她继承了他们王家的秉性,并且单眼皮小眼睛。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在这样的季节里是沉雄宁静的,我也在闲暇之时想念着我的红玉。我隔几天就给她打次电话,叮咛着反复叮咛的事情。但是有一天,她还是把去看我的好友柳留在客厅里过夜,事后又打电话告诉了我。要不是好友而是稍陌生些的人,我就真想不通她当时是怎么做出的决定。她最后说,对不起,我当时也糊涂了。我说,哥离你离得远,什么事都看你自己的了。红玉这段时间,按她说的,也天天到老院吃饭,除了去上课,她的服装也快学完了。她开始对我有些发急,想要我早点回去。我说,妹,再忍耐几天,哥很快就会回去了。
第十三章 第十节
五月底和表妹又去了趟嘉峪关,专意去给红玉买服装的。姑给的钱,兄弟也给了些。表妹就伴我逛了商城,买了夏天的裙子、凉皮鞋和各种的小件衣服。看见一个文胸,像个套子,穿在我的红玉身上肯定洋气,于是又买了那件东西。表妹看我给她表嫂既会买又买了不少东西,一个人私下可能羡慕得不行,只夸大表嫂跟了我真是有福气。于是我也让她选了自己的衣服和鞋子,其实姑多给了我钱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表妹花钱太随意,不敢让钱拿在她的手里而已。我岂能薄此厚彼,亏待了我的表妹?何况她也是一个任何衣裳都包裹不住的青春韶华的年龄了。就那有时她还嫉妒我的姑对侄子太好,好像她反而成了客人受了冷落似的,这姿态可能也正是表妹直率性格上的可爱之处吧。我的表弟不在这里,他在另一个城市。
我要回银川的时候,姑父的墨燕儿正在产籽。我也真想看看一群可爱的小墨燕散布在白亮的水中的样子,这可能对我想写又写不出来的那首诗《白天的星星是黑色的》大有裨益,但事不凑巧,万物瞬变,那天却突然停了电。我敏锐的心,立刻就想到是人为,但它又怎么会是人为呢?因此那些新生的种子报废了。可能还有报废的,便是这个陈旧的豁虚镇了。我的姑父是中层领导,他有许多消息来源。据说这次的消息是很可靠的,就是豁虚镇的人口将整体搬迁到嘉峪关市,计划已经报上,方案尚未拍板,上面正在研究这件事情。现在的豁虚镇的确已经残破和冷落,由于地下水位低缺乏盐碱,楼的寿命还长些,只见到许多楼角的锈蚀有半人高,几乎每条道路可能还是后来修的道路上,都开裂和凸凹着许多口子。但是,我还是有些重新喜欢这个地方了,它能让我由衷地补养了身心。
现在我又要走了,又要回到属于我的那个都市,又要去濡染银川城的喧嚣和纷扰了。那里有我的家,我的父母,我的爱人。我这会儿臆想红玉是只小鸟,正在巢里嗷嗷鸣叫。它满身的羽衣是鲜艳夺目的,只是羽毛尚未丰满。我这位远方的归郎,带去的礼物,她会喜欢吗?还有我修补一新的姿态、心灵和面容。我的女人啊,让我终身怎样报答你?只要能搏你的芳心,我甘愿献上我的身体;只要你每时每刻都能安详,我甘愿为你展开我绮丽的梦想。我再没有别的了,我只有静静地回到家中来,和你亲密地守在一起。然后我将你轻轻抱起,放在我们的婚床上,为你吟诵裴多菲的那首诗:我愿意是急流/山里的小河/在山涧、青苔上流过/只要我的爱人/是一条小鱼/在我的浪花里/快乐地游来游去。
我回来坐的是乌鲁木齐直达郑州的车,途经宁夏的中卫。在中卫下车,已是夜里十二点多,紧接着不到半个小时的停留后,又坐上了西宁到内蒙呼和浩特的车,到达银川已是凌晨三点多了。当我再次回到这个有着爱人的家中来时,红玉,我的红玉,灯影下脸庞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