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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子媳妇儿笑道“少奶奶,邵婆子让奴婢来告诉您一声,前院的事差不多都办妥了,人也都插的差不多了,就等少奶奶安排了。”
敬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问道“那陈妈妈为何一点行动都没有,咱们动作虽说是小,但也不至于神不知鬼不觉。”若是陈妈妈是很容易被蒙在鼓里的人,也不至于把持后宅事务这么些年了。
柱子媳妇儿道“怎么没有动作,邵婆子往院里换人可是废了好大的劲儿,陈妈妈在夫人面前说了几次邵婆子的坏话,以至于夫人对邵婆子疏远了许多,好在少奶奶交代的邵婆子都办好了。”
“你先下去吧,告诉邵婆子,在明天我拿着账本去母亲那之前,仔细留意着院子里的动静,有事就派人来禀我。”敬善吩咐着,同时也在思考有没有漏掉什么,“夏竹,你比秋菊细心,你在咱们院里看好侍琴。”
夏竹应了一声,便送柱子媳妇儿出门了,敬善起身从衣柜中拿出匣子,打开铜锁,拿出账本,左右翻了翻,斩草除根,成败就在这一举。既然准备了这么久便不该留后患,虽说人要给别人留些后路,但像这种欺上瞒下,不知高低的下人就不能放过,免得以后宅门不宁。
而敬善更担心的是另一人,李容夏,说是两人心里没有隔膜那是骗自己的,从没成亲时两人就有距离,而成亲后这距离也一直存在,李容夏那双眼睛,永远清澈,却让人看不见底,猜不透,看不明。
他总是带着笑,笑背后却总是意味不明,看似亲近,却遥远,看似遥远,却又亲近。他就是那样的人,凡事看透不说透,说透又有所保留,他坦诚相待,却又有所隐瞒,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秘密。是美玉,可惜玉太凉。
相识如此之久,敬善却还没有看透这个人的心,想想自己也是愚蠢自大,自以为什么都看透什么都掌握,到头来还是个蠢人。
敬善脸颊流下一淌冰凉的液体,到唇边才感觉到,敬善用丝绢擦了擦,努力让自己笑起来,不管日子多荒唐,总是要过下去的,逃避能逃多久,能逃多远,不如直面本以为惨淡的人生。
李容夏近期回府越来越晚,敬善白日里忙家务太累,也不多等,每日早上起来,身边都是冰冰凉凉,甚至不知道自己昨夜身边到底有没有人,是走得太早,还是本就没回房。
敬善颇有心情,贴红描眉,女为悦己者容,就算没人欣赏自己也该让自己心情好一些,总不要一天比一天昏暗的过日子。
敬善换上一身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显得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清丽脱俗。敬善把账本放进自己袖里便带着钱妈妈与夏竹前去孙氏处请安。
孙氏每天都起得很早,常常在佛堂念经,再用早膳,敬善便等在偏厅,“今日来得早了些。”孙氏看起来气色不错,心情也很好。
“今日媳妇儿是想跟母亲说一些事情的。”敬善上前搀扶孙氏,服侍孙氏坐下,自己才坐在绣墩上,“什么事情?”孙氏有些惊讶,这儿媳妇儿手段是厉害的,刚进门家里上上下下都管理的井井有条,自己乐得清闲,没想到还能遇到难题,找上自己。
敬善笑了笑,“媳妇儿是有事拿不定主意才来找母亲出主意,”敬善言语中不乏奉承,显然孙氏也很吃这套,笑着道“有什么事就说吧,咱们婆媳俩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孙氏拉住敬善的手,因着侍琴的事,孙氏冷了敬善好些日子,孙氏倒也是个短性儿的,几天又如当初那般,待敬善如己出。
“刚来时媳妇儿查了查府里的帐,发现有很多地方都甚是奇怪,便怀疑上府里的账房,找了可靠的人来查账。谁知这中间真出了问题,却不只是账房的问题,若是账房,里面顶多一处两处的错,但这账目虽面上干净,仔细一究,确实到处都是问题。”敬善从袖子中拿出对比账目,交在孙氏手上,孙氏皱起眉,拿来账目,每一页仔细的看,越看脸色越难看,从红润变得极为铁青,拿着茶杯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敬善继续道“那账目做的极为精细,若是不找人来看,是根本揪不出错处的。”敬善好歹要给孙氏些面子,孙氏管家时一交接到自己手上就出了问题,反方面来说更像是质疑孙氏的能力。
孙氏把账本放在小桌上,想了想眉头越皱越深,账目上很清楚的显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但这些地方十有□都是陈妈妈的手,孙氏管家这么多年,就算再愚蠢也会了解一星半点,哪个主母也不是糊涂到死的。只不过看在陈妈妈是自己陪房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没想到陈妈妈仗着自己的纵容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把陈妈妈叫来。”孙氏看起来是气急了,双眼通红脸色铁青,“真想不到怎么养了这么一只狼!”
陈妈妈一进屋便觉得气氛不对,收起自己起先准备那嬉皮笑脸的样子,看起来倒是严肃了许多,气氛也十分僵。
“见过夫人,见过少奶奶。”陈妈妈屈了屈膝,孙氏斥道“说,这些年你到底是贪了多少银子?我待你不薄?怎么养出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下人来?”
陈妈妈听到银子,脸色瞬间凝重起来,虽然装作镇定却可以从她攥紧衣角的手瞧出她的紧张来。
“夫人,奴婢没有啊,奴婢冤枉。”陈妈妈努力告诉自己账目做的十分精细没人会看出来的,安慰自己紧张的猛跳的心。
敬善把账本扔在陈妈妈面前,“你自己瞧瞧看看还有什么要说的?”敬善眼神冰冷,吓得陈妈妈赶紧低头,捡起面前的账本,越看脸色越苍白,最后毫无血色,“百密一疏,陈妈妈别忘了,纸是保不住火的。”
陈妈妈开始抽泣,“夫人,这账本也可能是假的!”死不承认,咬死不承认。
“还狡辩?”孙氏显然是相信了自己的眼睛,理性战胜了感性,不再相信这个装了十几年的忠诚的奴仆。
“母亲莫生气,除了物证,媳妇儿还有人证。”敬善道,转头吩咐身边的夏竹,“去叫以前的帐房来,对,还有管家。”
陈妈妈眼睛睁得极大,不敢置信一般,账房早就被自己给了钱打发走了,她怎么找回来的?
敬善看着陈妈妈,心里冷笑若不是自己早一步动手,给了账房钱将他安置好,今天恐怕是会被她赖过去,人证物证具在,看她还能不能辩解。
管家和账房一进屋便跪在了地上,“见过夫人,少奶奶。”
敬善道“把你们知道的都说了吧。”管家和账房点了点头,互看了一眼,账房先道“当初陈妈妈借过小的一笔钱,给家里老母看病,渐渐的陈妈妈便给小的放起了高利贷,让小的帮她做假账,小的还不起钱,只好帮她做假账,等少奶奶嫁了进来,接手后宅事务时,她便借机把小的赶了出去,还威胁小的若是敢说出去,就把小的也送到官府与她一同吃牢饭。”
“你胡说!”陈妈妈指着那账房,想只张牙舞爪的母老虎,要吃了他一般。
管家接道“这贱人不知廉耻的勾引在下,事后便威胁在下帮她办事,府里有许多人都是她安排进府的,在下是怕这贱人说出什么难听的一时无奈,便帮了她。”
陈妈妈刚要继续说话,敬善便接道“还有什么要说的么?陈妈妈!”
孙氏指着陈妈妈“你真是丢尽了我的脸,亏我那么信任你,这等脏污之事也干的出来,真是蛇蝎毒妇,这些年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真是”孙氏气得说不完整话,陈妈妈则是证据在前说不出话。
陈妈妈眼光焦急又带着仇恨,像是一只期待翻身的动物,却找不到途径,在那里无力挣扎,这些日子敬善一点一点把陈妈妈插得人拔出去,像陈妈妈这样做事的人,虽说有手段,但得罪的人也不少,想让他们站出来说话不难,敬善找回了账房,给了管家许多好处,答应他们事后抽身离开,恢复自由身,不是敬善太过软,只是他们这样的下人留着也是祸害雇主,连家生子都会背叛,何况这些后到府里的人,现在大多数都是敬善的人,基本都是老夫人找来信得过的,只差把陈妈妈这个毒瘤割下去。
陈妈妈说不出话,只好哭道“夫人看在我伺候夫人多年的份上,能不能不送奴婢去官府?”到现在还在做垂死的挣扎,敬善看了看孙氏满脸的失望,孙氏道“送官府,这等狼心狗肺的东西李府绝对不留。”说得十分决绝。
敬善却劝道“母亲莫要生气,即便是送官,那些银子也拿不回来了,媳妇儿看,不如将陈妈妈一家,连带夫君身边的小厮都发配到乡下的宅子去种地吧,刚好那里没人打理,媳妇儿还调查到陈妈妈在京城有处小铺子,不如拿那个铺子抵了她这些年贪的,让小厮去她家里搜了东西,充进府库吧。”对于陈妈妈这种人,毁了她一直悉心去做的东西,要比送她去官府更打击她。
孙氏想了想点了点头,“今天就送到西北的乡下去!”
陈妈妈身子一软,摊在地上,这是把自己半生的心血都毁了,只是好在还剩下侍琴在府里。
孙氏似乎想到了什么,道“侍琴也跟着一起去!”
陈妈妈顿时感觉无力,眼一黑,倒了下去。
☆、67六十七
陈妈妈的事情敬善手腕决断;让府中上上下下不得刮目相待,而且一箭双雕,无论是不该留的下人,还是李容夏的通房一道便清理干净了。
陈妈妈被送走的那天敬善心情轻松许多;一直以来的压抑一扫而光,至于侍琴,是孙氏的意思,敬善不愿多言,就算留在府中,没有陈妈妈做后盾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了。她不过是陈妈妈的一项附属品,为了利益而牺牲的工具;陈妈妈若是真心待她好,也不至于把好好的大姑娘送做通房。若是嫁个老实巴交的人;以后的日子平淡却也美满,如今怕是毁了。只盼能碰上那么一个安分守己的农民好好过一生。
“见过少奶奶,”小丫鬟们见到敬善都恭敬了许多,不过日子久了人们又都会变回从前的样子,陈妈妈这个人,终会被人们遗忘。
日子总是要继续,无论谁来谁去。
秋风淡漠,徒增几许悲凉,黄叶飘落,秋风将其轻轻卷起,就像是金色的蝴蝶在庭院里翩飞。
李容夏身为重臣,一年都难得有休息时间,皇上不休息,臣子哪敢开口休息,不过皇恩浩荡,李容夏终于有了假期。
“今儿不用上朝,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陪你。”李容夏一边吃着早膳一边开口道,敬善讪讪然,现在孙氏条子一撂,全部家事都交给自己,自己哪有空闲时间去其他地方,“没有。”
“那我陪你回娘家吧,你许久都没见老夫人了。总有些话要聊不是?”李容夏兴致似乎特别好,敬善想了想点点头,是很久没见祖母了。
用过早膳,与孙氏请了安,李容夏与敬善便乘马车去了徐府。
李容夏的假期却不是徐嗣安的假期,徐嗣安不在没人拉着李容夏,倒是昭哥钻了空子,赶紧跟李容夏讨论学问,见昭哥儿一脸兴奋的样子,敬善微微有些心疼,若是真如李容夏所说,只怕昭哥儿多少都会受科举的打击。
敬善走进寿安堂,见老夫人歪在炕边,第一个反应便是老夫人怎么苍老了这么多,本只有鬓角微霜的发髻变得满头花白,皱纹深了,更多了。敬善心里说不出的酸涩之感。
“祖母。”她轻声开口道,老夫人笑着招敬善到身边,“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多久没回来看祖母了?让祖母瞧瞧,这怎么瘦了许多?”
“是祖母瘦了才对,”敬善坐在老夫人身边,拉住老夫人的手,那布满皱纹和斑点的手还是那般温暖,有安全感。
“我怎么瘦了,我身体好着呢,最近怕是累坏了,钱妈妈派人回来说了,李家这么一整顿,以后便会好的,也没什么太过让你操心的了。”老夫人心疼的捏了捏敬善的手,轻轻拍了拍敬善的手背,“孙女已经让钱妈妈打理院子里,安排了信任的人,想是以后就没什么担心的了,只是。”敬善话说到一半叹了口气。
“怎么?谁欺负我宝贝孙女了?”老夫人问道,敬善摇摇头,脸微红“这肚子还是没有消息,只怕婆婆心中早有不满。”
老夫人安慰,“你还小,你瞧你嫂子也不是一直没动静,这一怀上比谁的反应都大,这不是心急的事,改日让人送去一座送子观音摆在房里。你婆婆不能把你如何,只要容夏待你好就好。”
什么算是好敬善也不知道,李容夏忙得脚不沾地,却事事都为自己考虑好,有时敬善感觉自己就如笼中的金丝雀,养尊处优。况且敬善也不知李容夏心中到底是何想法,也许现在探究这门婚姻的原因,已经晚了。
人就是贪婪,想要一门门当户对称心如意的婚姻,有了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