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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哐啷”作响,连盆带水打翻在地,那声音震耳欲聋。
美仁从沉睡中惊醒,猛地睁开眼,支起身体望着立在床前满脸难以置信及更多惊恐的景璇,还有她身后追着她一起进来满脸慌张的知秋,一时间怔住了。
这女人怎么跑她房里来了?
“你们……你们怎么会睡在一起?”景璇颤抖着声音指着衣衫不整、共宿一床的美仁与景升两人再次尖叫。
美仁的背部顿时僵直了,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睡在外侧,刚撑起身的明景升,他的语气很不好:“景璇,你很不懂礼数,门都不知道敲一下,就这么闯进来了。”
“哥……你和他……”
“出去!”
“哥……”
“叫你出去,听见没有?!”
景璇愤恨跺着脚,掩面哭着跑出了屋子。
这时,美仁才算彻底反应过来,昨夜,她在明景升的房里,在他的床上过了一夜。天啦,明明是打坐调息的,什么时候睡着的?还有,昨夜,她明明是坐在外侧的,这会怎么跑到床里侧了?
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明景升,他正也盯着她,但渐渐地,他的目光又往下移了移。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方觉自己的衣襟早已松开,露出了光滑圆润的肩头。
“看什么看?还不都一样是平的。”猛推了他一下,美仁拉拢了衣襟,飞快地跳下了床。
“既然都一样平的,你认为我在看什么?”景升幽幽地回道。
听闻,美仁捏了捏拳头,指光节叭叭作响,又道:“懒得跟你废话?我的珍珠呢?”
“你回房都不知道该锁门扣的吗?”景升答非所问。
“废话,光是扶你这头重的象猪一样的混蛋,就够折腾的,哪有第三只手?废话少说!我的珍珠呢?还有黄金百两。”美仁不耐烦地道。
“等我穿完衣服再说。”景升慢慢地从床上起身,走向红木衣橱,望着美仁还立在房内,盯着赤着上身的他看,挑了挑眉,讥道:“怎么?还不出去?你当真有龙阳之好,喜欢看男人赤身更衣?”
“你有病!”美仁骂了一声,整了整衣衫,便出了屋子。
混蛋!一有力气了就原形毕露,此仇不报,非……
她从此便不姓怡。
第九章断袖之祸(下)
“向美仁,你昨夜和我哥究竟做了些什么?”
一出屋门,迎头便遇上了那个所谓的妹妹明景璇,面对她的指责,美仁白了她一眼,反讥:“我觉得你很有问题,身为明家的大小姐,一个大家闺秀,不敲门就私闯男人的屋子,很不合礼数。”
“你……”
美仁挥开她挡在眼前的手指,飞快地断了她的话:“更可笑的是,还抢着下人所应做的事,端水进去伺候自己的哥哥,还反问我和你哥昨夜究竟做了什么?笑话!”
“你……”
“你哥残了吗?需要你这么伺候?”这一句,美仁故意声音说得很大。
“你……”
昨夜纠缠了一夜,还在明景升的床上过了一夜,她觉得自己身上脏死了,要尽快先回去沐浴泡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等一切稳当了,她便再来收账。这一次要不回珍珠,收不回黄金,她便一把火烧了他的水竹苑。
“事有急之不白者,缓之或自明,急以速其戾。”说完,她看了一眼立在明景璇身后,满脸惊恐的丫头知秋,便大力地推开了气得说不出话的景璇:“让开,好狗不挡路!”
“你……”
“你你个头!”美仁懒得多看她一眼,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景璇受了气,没地方撒气,便回首冲着知秋怒骂:“你这个做下人的,是怎么伺候主人的?”
远远地,都能听到明景璇的责骂之声,之后又隐约地听到明景升的声音,美仁只觉得心头烦燥不安。抬头望了望灰暗的天空,摸了摸脸上莫明的一滴水,原来是雨滴,好端端地竟下起来雨来。唉,真是什么事都烦人,连老天也烦人。
快步回到屋中,美仁招了侍书打水给她沐浴净身,却换来了她异样的眼光。最后,美仁忍不住问:“怎么了?”
侍书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少公子,昨夜……您没有回房?”
“嗯?”美仁尴尬地点了点头,道:“嗯,帮我去打水吧。”
“是。”
沐浴完之后,美仁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浑身轻松。披撒着头发,坐在窗前,摸出昕大哥送的胭脂盒,怔怔地盯着胭脂盒发起了呆。为何她又开始想他了呢?那个动不动耳朵就会红的木头。从开始跟踪他,到与他相处,不过才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为何现在她总是会想着他?是因为这盒胭脂吗?为何要送她这盒胭脂,让她无端多了这么多困扰?
快两个月没有见到他了,临走时的欢颜笑语她依然记忆犹新,但他却没来看她,也不曾寄过一份书信……
望着雨幕下垂败的海棠花,美仁幽幽地叹了口气,轻吟:
“海棠花谢春寂长,
思切情殇寄何方?
待到雨晴花半坼,
簌簌西风未觉凉。”
望了望手中的胭脂,美仁又叹了口气,日子过的真快。这时,奉剑进了屋,行了礼,道:“少公子……”
美仁纤掌一握,将手中的胭脂收进怀中,问道:“什么事?”
奉剑的脸色一黯,跟在后面的侍书领着前来传话的迎春也一同进了屋,两人在背后推了推僵立的奉剑,示意她回话,奉剑咬着红唇,望向美仁的目光繁杂而怪异,扭捏了半天,不见开口。
见此情形,美仁当下疑惑,蹙了蹙眉,便问迎春:“迎春,你说吧,究意什么事?”
“回少公子,老爷祠堂有请……”一向不拘小节的迎春声音也越说越小。
祠堂?那应该是他明家祭祖和放牌位的地方吧,没事召她去祠堂做什么?她问道:“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让我祠堂?”
“因为……因为……”迎春吱吱唔唔。
“侍书。”美仁点名。
“少公子,您去了就知道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方便多嚼舌根……”侍书道。
美仁起身,不再多问,便大步出了屋子。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天空更加灰暗阴沉,穿过白花花的雨幕,侍书、奉剑与迎春三人打着伞追着美仁一路小跑。
待到了后院祠堂,未踏入门内,美仁便听着明经堂暴怒的声音传来:“你这个混账东西,我没想到连你也做出这种事。”
明景璇急道:“爹,这事没有弄清楚,你不能责罚二哥,错就错在那向美仁。”
明经堂说:“你不用护着他,事事替他说好话。”
呵,原来是为今天早上的事情,明府的耳目可真是多,这么快就传到明经堂的耳朵里。
美仁微抚了抚衣摆,神泰自若,微笑着迈进祠堂内,身后两名仆人便实趣的将祠堂的门给带上了。美仁怔了怔,回首方看清楚了在场的所有人。
最引她注目的,就是背对着她的明景升脆在明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同样明景璇也跪着,死命抱着已气得不轻的明经堂的双腿,看情形,明经堂是想要好好教训明景升了。明景升的左侧还跪着他的丫头知秋,满脸惊恐地不敢抬起头。两旁的椅子上分别坐着紧闭着眼在不停诵经的三夫人杜冰飞和一脸狂燥的鱼海浪。
鱼海浪的身旁则是一个坐在轮椅上她不曾见过的中年男子,满面胡渣,头发乱糟糟的,目光痴呆地不知道在看什么,傻笑着口中还流着口水,他的身后还立着一个年纪不算轻的妇人,美仁记得这位妇人大家都管她叫如妈。管家明叔站在一侧目不斜视。
一干人等见着头发还很湿的美仁出现,全数住了嘴,整个祠堂变得安静下来。
“爹,他来了,他可以还二哥清白的。”景璇见着美仁急忙站起身,奔向她,将她拉至景升的面前,急道:“昨夜你只是睡在二哥的房里,什么事都没做,对不对?”
这个丫头还是这么笨,连问话都不会问。
美仁抬起睛亮的眸子,冲着景璇淡淡一笑,却不答话,绕过她,走向怒不可遏的明经堂,方道:“明叔叔,不知您召美仁前来所谓何事?”
面对美仁那浅浅一笑,明经堂直觉自己是眼花了,他披散着湿发微笑的模样真是象极了怡惜,真的是太象了……
“明叔叔?”美仁又是一声称呼。
回过神,明经堂轻咳了数声,怒目瞪视了一直跪着的明景升,道:“这个逆子昨夜……唉,真是家门不幸,老夫都羞于启齿。”
蓦地,坐在一旁的鱼海浪沉不住气,站起身,大着嗓门道:“大哥,你瞧你文绉绉的,光发火有个屁用。二小子不肯说,既然美仁来了,不如我来问吧,老子就不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知秋丫头,我先问你,你今晨在二公子房里都看到了些什么?要实话实说,若有半句虚言,你以后就不用再待在明家了,老子非将你卖进万花楼不可。”
美仁愣愣地望了一眼鱼海浪,实着没料着他脾气不好归不好,但也不至于说出这等话,同情地摸了摸鼻子,以余光瞥了瞥跪着的知秋,她的身体已在不停地打着颤,吓得哭出了声。
鱼海浪又是一声狮吼:“哭什么哭?又不是死人,快点说。”
知秋抹了抹泪,坑着头,诚惶诚恐地颤着声回答:“今晨,四小姐……四小姐她……”知秋惊恐地抬眸望了一脸四小姐,吱吱唔唔地不敢开口。
鱼海浪粗言吼着:“有话就给老子快点说,妈的个娘们说话真是急死老子。”
知秋再不敢遮掩,急道:“今儿一早,四小姐从奴婢手中抢过了要给二公子梳洗的面盆,要自己端进去叫二公子起床梳洗,奴婢不敢劳累着四小姐,便紧跟着后面劝阻,进了屋之后……之后……”
“之后什么?”
“之后便看见二公子裸着身子,与向少公子衣衫不整的共睡在一张床之上。当时两人还未睡醒,四小姐尖叫着打翻了面盆,这才惊醒了二公子与向少公子,二公子醒了之后很不高兴,说小姐没礼数,没敲门就进了屋子,将小姐和奴婢赶出了屋子……”知秋说完了之后深吸了一口气,不敢看跪在前面的公子,只觉自己对不住他,心中为他祈祷希望没事,接着又小声地啜泣起来。
不停地以手按着太阳穴的美仁,听完之后嘴角轻抬,又是浅浅一笑,这个丫头说的确是事实。
明经堂怒吼一声:“畜生!”
鱼海浪及时拦住了他,转问美仁:“美仁,师傅问你,昨夜,二小子他有没有欺负你?”鱼海浪的声音让在场的人全都屏住了气。
“嗯?”美仁瞪着双眼愣了愣,未急着回答,只是向跪在眼前的景升望去,他微肿的右颊之上还很明显地见着那五条手印,昨天那巴掌打得她的手也很痛。
“看什么看?你快回答啊,快还我哥清白。”景璇拦在了景升面前,挡去了美仁的目光。
美仁抬眸望着这个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景璇,嘴角微动,蔑视一眼,便转首对着鱼海浪道:“是。”
这一声“是”,让在场的所有人哗然,明经堂颤抖着身子,对着管家明叔道:“去,给我拿家法来。”
“爹,他胡说,二哥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景璇第一个叫了起来,拉着美仁尖声说着:“你今晨出他房门的时候,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你说,事有急之不白者,缓之或自明,急以速其戾。”
轻轻拿开景璇死拉着她衣服的手,美仁轻掸了掸衣服,对着她嫣然一笑:“是吗?哦,记不清了,只记得昨晚他死命抱着我,咬着我的肩很痛,很痛很痛很痛……”美仁连说了很多声很痛很痛,含笑的声音十分暧昧。
她说得可全部都是事实,他昨夜本来就欺负了她,而且他咬得她很痛很痛,方才沐浴时她仔细看过伤口,那两排牙印可真深,说不定日后都难去了。不过她这么说,别人怎么想,便与她无关了,她只是说出事实而已,虽然这个事实很易让人歪曲事实的真相。
景璇大叫:“你胡说。”
美仁轻嗤一声,不以为然。
“二小子,美仁说的是不是真的?”鱼海浪跳到景升的面前气急败坏地叫着:“你再什么都不说,鱼三叔我可什么都帮不了你了。”
景璇扑在景升的面前,急道:“哥,你说话啊。他说的都不是真的。”
一直跪着的景升双肩微动,低着头,轻轻扬了扬嘴角,美仁的回答与他的猜测是一样。微微抬头,余光瞥了一眼轮椅之上的人,苦涩一笑,仍是双唇紧闭。
“好,不说话便是认了。”明经堂接过那根约摸两寸粗细的“家法”,便是狠狠地打在了景升的背上。那一棍下去,景升身子骤然地往下倾,嘴角再次逸出一丝血迹,他以手撑着地,准备着接受下一棍。
“爹。”景璇拦着。
一时间,这祠堂之内,什么样的声音都有。三夫人念经的声音徒然变高了且频繁;鱼海浪则是气得坐在椅子不停地叹气;知秋的哭声隐了,身子下意地往后缩了缩;那坐在轮椅上的痴呆男人,依旧傻笑着;明叔与如妈很识趣地别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