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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等她睁开眼,忽又觉得自己刚刚许的愿根本不算,一是心不诚,二还是心不诚。总之她许愿的时候就不专心,也没好好祈祷,可她偏偏还是自己提出来要许愿的。
真是矛盾。聂染青扯扯嘴角,心想,佛家要是收了她这等叛逆的女弟子,不知会不会像红孩儿那样给她也束了五个圈儿。
她回到习进南身边,说:“拿你的钱许你的愿,刚刚我是帮你祈祷的,不过你不必表示感谢。我心领了。”
习进南轻笑了一下,聂染青又说:“其实我刚刚没什么诚意,这愿望不成真也就罢了,只要不反着来就行了。”
“你许了什么愿?”
“不能说,说出来就更不准了。”
第 四十一 章
41、
习进南一直在提醒天色已晚该下山了,聂染青就一直指着迟迟不坠的夕阳,然后跟着那堆绚烂的晚霞一起负隅顽抗。反正聂染青笃定了他不能拿她怎么样,撑死他就扔下她不管,可她还有两条腿以及几张红色的钞票,足够她自己走到索道那里然后买票下山。
不过两人还是按照习进南的意思早早地下了山,因为聂染青忘记了自己的背包在习进南的手里,他拎着包在前面走,还不肯还给她,聂染青就只能不甘心地在后面跟着,这方法简直比观世音给红孩儿套五个圈还奏效。
早知道她就自己拎着,就算累也比现在受人牵制强,聂染青无限悲哀地感叹,人啊,总是贪小便宜吃大亏。
两人在天黑之前一起到了一家酒店,因为是旅游淡季,所以一人一间套房的要求可以满足,也因为是淡季,所以前台的服务小姐都闲情逸致得很,态度虽然微笑恭敬又礼貌,却还是藏不住打量的眼神。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们。明明聂染青和习进南就像是一对夫妻的模样,但是男士询问的时候女士却爱答不理,女士抗议的时候男士也置若罔闻,可是偏偏又配合得十分默契,但是这样默契却又偏偏要两套房间,这还不算完,两人拿到房卡后,男士脸色还不怎么好,女士表情则更是差。
无论从哪方面看,这情景都分外的诡异。
聂染青被她们的眼神弄得浑身不自在,不管这些目光是落在他身上还是她身上还是他们身上,她都觉得不舒服,简直想甩手一走了之。
两人去了酒店一层吃晚餐。期间习进南接到电话,那边还没有说完,他就说了声“今晚不行,我没时间”,接着便是挂断。
聂染青问:“有事?”
习进南冲着她浅浅地一笑,从打电话的不耐烦又回到了云淡风轻:“小事。”
聂染青颇怀疑地看着他:“小事能在这个时间点打过来?就算还不到吃饭的时间,但是也应该是下班了。难道你晚上有饭局?”
“你很关心么?”
“……”聂染青突然意识到自己管得太多了,摆了摆手,“当我没问。”
不过话说回来,聂染青突然发现,习进南一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都会这么反问,聂染青除了无语还是无语,明明他每次转移话题的时候都用的是同一种招数,可她偏偏每次还都特没用地真在他那连花招都不算的伎俩下落败。
这滋味不怎么好,聂染青感到十分的挫败。
两人的套房挨着,卧室还带着一个露天的阳台。聂染青洗漱完毕后就独自一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她今天走路有点累,现在腿十分酸软,可天色太早她又没有这么早睡的习惯,只好慢悠悠地等着秒针一圈圈地走。后来她觉得有些凉意,正打算回到卧室,门铃却在此时响了起来。
习进南穿着一件米色的家居服站在门口,头发还微微湿着,眼角在走廊的柔和灯光下晕染开来,慵懒又随意。他沐浴后的味道清晰得刺激着她的嗅觉,让她有些晕眩。
她定了定神,这才发现此刻他穿着的这件衣服还是在他们离婚之前她买给他的,这是习进南偏爱的品牌,款式也是他最钟意的那种。当时是她和姚蜜一起逛商场,无意间瞥到这个牌子,忽然想起两人香港逛街的时候,习进南在她的衣服上面砸了不少的银子,于是她本着投桃报李的原则,便挑了一件认为最适合他的买了回来。
只是她后来突然生了怯意,她难以想象出自己把衣袋递给习进南的情景,她为此坐寝不安了一下午,终于改了主意——那件衣服被她默默地放在了他那一排排衣服的最角落里,甚至直到离婚的时候她都没有告诉习进南那件衣服是她买给他的。
如今她有些发愣,她难以想象他是怎么把它给翻出来的,这几率可真不算大。
实在是很难得,可是现在看到,也确实又很尴尬。
英俊又优雅的前夫穿着前妻买给他的家居服,站在前妻的酒店房间门口,更何况这衣服还是对方在离婚前偷偷买给他的,这种百年难遇的情况,谁敢说只是巧合?
巧合一般都难以让人相信,更何况巧合的制造者还是习进南。聂染青就更加觉得这别有深意。
不过聂染青还是很镇定地问:“有什么事么?”
“我有东西应该是落在你包里了。”
“什么东西?”
他扬了扬手心里黑屏的手机:“备用电池。我的手机没电了。”
聂染青把他让进来,自己取了背包翻看,费了一番功夫才在褶皱中找到习进南要的东西。聂染青都不知为什么他的电池会出现在她的背包里,可是看着习进南澄澈得过分的眼神,想问的话还是生生给咽了回去。
接着就是进行一系列无聊又必须的流程:电池被聂染青递过去,电池被习进南接过来,中间连肌肤接触都没有,电池的左右两端分别连接着两个人的两个拇指。再接着就是习进南道谢,聂染青客套。再再接着习进南给手机换电池,聂染青没有事情做,只好去给他倒了一杯水。
聂染青看着习进南把电池换完后慢吞吞喝水的模样就觉得无聊,可是她又不能打发他走,对方可是习进南,她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几率都以惨败而收场的强大对手。之所以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而不是一百,那是因为要保证数据的精确性。
总之聂染青在作总结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跟习进南玩心思她从来就没赢过,连平手都算稀少。刚结婚的时候她尚想着到处搜刮法子以惩罚他那每天都心不在焉的态度,后来却发现每次都是她自己吃亏,于是只好不甘愿地收敛了爪牙,除了偶尔在嘴皮子上斗斗,其余的战斗力她已经被他差不多给磨没了。
她这时再刻意去开电视机来活跃气氛就有点晚了,于是聂染青又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时间走得真是慢。习进南没有要走的意思,聂染青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也就不能轻举妄动。可她对这种情况又十分不擅长调节,心里焦急又憋闷。
谁能告诉她这算个什么状况。明明下午的时候两人还有笑有闹,就连刚刚吃饭的时候气氛也还算可以,现在却沉默到几乎压抑,这是怎么了?证明君子之交淡如水还是证明谁的定力长?
不过不论证明哪个,都间接证明了他们现在真的是十分十分无聊。
聂染青头皮发紧地坐了五分钟,忽然觉悟到面前的是习进南,他不是别的什么陌生人,她不必这样拘束地对待。这个男人曾经和她同床共枕了三年,对待这个人实在没什么应该为难的。她只要越过了心里的一道坎,他就是一个陌生的熟人。
习进南看起来也有些心不在焉,聂染青瞟过去一眼,并且尝试着直视了他几秒,习进南却没有抬头。于是聂染青相信就算她不陪着他,习进南也照样能浸淫在自己的心思里自娱自乐。
于是聂染青真的就去了露台,坐在那里眯起眼看夜空,以及偶尔被风吹动的挡住月光的云。
想不到习进南也跟着走了过来,并且很自然地在她旁边的一张躺椅上坐下。聂染青的手里还捏着一本杂志,是她顺手从家里取来打算解闷的,进了套房后就一直放在这里没怎么翻看,现在聂染青却是很努力地以着小学生识字的执着来读每一篇文章。
习进南不动声色,束着手看了她一眼,却让聂染青本就敏锐的感官打了个激灵,她反射性地看回去,却是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夜空。
再这样沉默下去她就快受不了了,她可没有习进南那么好的耐心。聂染青在心里默默地喊,拜托老天,赶紧地,麻利地,让习进南立刻就开口吧。
上天偶尔还是很仁慈的,尽管可能性很小,可有的人还是会被奖励砸到,比如无比幸运的聂染青。习进南真就在她爆发的前一刻开了口:“我们今天似乎没有拍照片。”
这和她刚刚假想的故事情节不一样,她以为他会提一下过去,或者是别人,或者客套地问着两人的近况。
聂染青愣了一下,接着是笑容:“啊,真的是这样。”
不过她和习进南倒都不是喜欢拍照的主儿。她曾经指着一张杂志上他的一张十分好看的照片给他看,上面他穿着妥帖的西装,一双眼像是摄人心魄,不怒而威,气度不凡。当时她夸奖他就算不笑也十分的养眼,结果习进南很认真地告诉她,照片里他没笑容实在不是出自刻意,而是他对着镜头完全笑不出来。
聂染青当时还没有在习进南面前收敛毒舌的本性,听到这里不忘取笑他:“难道是因为你紧张?你也有紧张的时候?”
习进南懒懒地看着她:“你不觉得对着一个没生命的东西笑很傻么。”
“……”聂染青无语,但是又不得不同意,他确实说出了她的心里话,于是点点头,“那倒是。”
说来这也算是他们性格里面难得的相同点,当时很是让聂染青回味了半天,后来慢慢淡忘,想不到现在又偶然想了起来。
聂染青从回忆里跳出来,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那可是好不容易才挑起的话题,明明有机会深入发掘一下的,比如那只好明天去祠庙的时候多拍几张弥补了,比如今天玩得很高兴了,没拍照也没什么遗憾,只好心情好就可以了。好像无论挑这里面的哪一句,效果都要比“啊,真的是这样”这一句来得好。
她自欺欺人地想,都怪习进南离得她太近,她都没能好好思考。
陌生的熟人之间可真不容易沟通,话题讲得太疏离不好,讲得太热络也不好,谈天气显得假,谈未来显得空,聂染青在脑中搜索了好半天,还是不知怎么引起话题,而习进南也不再答话,她只好捏着无聊的杂志继续无聊。
她盯着标题看了好半天,明显是在发呆。习进南微微笑了出来,手忽然伸过来将她的杂志抽走,然后他随意地翻了翻,在一篇折了页脚的文章处停下来,刚刚扫了一眼,就被聂染青眼疾手快地抢了过去。
聂染青表情不定,眼神不停闪烁,习进南却笑得十分狡猾,话里是十足的调侃:“唔?好老婆的标准?”
真该死,还是被他看到了。
他那表情就像是得到了什么十分有用的信息,十成十的满意,简直让聂染青咬牙切齿。不过她发誓,她把页脚折在这里的时候,绝对没有怀着什么成为好老婆的远大志向。她单纯就为了提高自身修养,老婆也是女人啊,好老婆的标准有时也可以参考为好女人的标准,况且她真的在里面淘出了好几句启发心灵的话,她怀的心思单纯得不能再单纯,可为什么从习进南嘴里念出来,就这么能让人浮想联翩??
聂染青真想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可转念一想,电视剧里女主角这么说的时候,男主角通常还会来一句“我想的哪样”。
聂染青觉得头大,连他的目光她都不想迎上去。她把杂志摊开放在脸上,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要拿‘我想的哪样’来堵我,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把,我管不着,解释只会越描越黑,反正我是清白的。”
“我没有说你不清白。”
“那就最好了。”
在这种很安静的环境下,聂染青闭着眼,神经变得格外敏感,习进南的每一分动作都被她放大了好几倍来感受,她能感觉到他离她更近了一些,周遭被他的气息包围,很清爽很淡然,却又难以忽略,就如同他这个人,不锋芒不凌厉,甚至嘴角会携着浅淡的笑意,却依旧会让人敬畏。
她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习进南并没有大动作,可是她却有种很奇特的预感,她觉得接下来发生的事可能不会太让人愉快。可是她看不到他的目光,也就不敢乱动。只期待他能尽快找个话题打破沉默,顺道把这种憋闷的气息拂散。
她静默了一分钟,从一数到了六十,再也难以忍受下去,这气氛古怪得让人感到难受,她真想大口呼吸,或者是离开此地,可是她的手都还没有抬起,整个人就被习进南的一句话生生地定住。
他静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