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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风,遥吹散天际。端的是叫人不爽。
“何事?”斜睨高力士,李隆基口吻已平添了些微气闷。
“说是为朝政而来,正在外面候着呢。”高力士自是察觉见李隆基的不悦,忙低首如实作禀,“陛下可是要见与不见?”
“见与不见,皆由你说了,还让朕说甚?”李隆基一甩一摆,正襟危坐于上,貌似极为恼怒。
见状不妙,高力士自知搅了圣兴,慌忙空首:“老奴惶恐,万望陛下赎罪。老奴这便去回了李相,告知明个早朝上奏。”
高力士请示罢,未敢多言,即刻恭退下。江采苹状似无故的眼风轻扫下旁侧的彩儿,盈盈由坐榻上立起身:“陛下,李相既来谒见,想必是真有紧要之事急于奏表陛下,此时陛下不好不见。嫔妾不便逗留,这便回梅阁恭候陛下了,且待陛下批阅完奏本,莫忘却早些移驾梅阁用夕食便好。嫔妾先行告退。”
江采苹言外之意,不言而明,可不愿当这冤大头,再担个妖魅惑主的罪名。即便李隆基风流成性,晚年耽于美色,宠幸的人却不是其。言尽于此之余,转即轻移莲步,回身提步迈向殿门方向。
正文 第206章 点醒
江采苹无意于过早代人担个骂名,妖媚祸主的罪名,其也吃罪不起。这才恪守着本分,主动请离。提步步出南熏殿时,只见高力士正与李林甫在殿门外一侧说示些甚么,看样子是劝阻李林甫有事明日早朝启奏。
圣怒难犯。即便如高力士等者也,在御前尽心尽力侍奉了大半辈子,一见龙颜不悦,同是心有分敬畏。
“微臣参见江梅妃。”且说李林甫,倒是着实有眼神劲儿,待眼尖的瞅见江采苹从南熏殿里走出来时,即刻径自步上前半步,就地躬身拱手出声。适才高力士一直背对着殿门方向,并未留意见江采苹出来,这刻也赶忙随之回身,面朝江采苹微弓下身,纵管心下颇觉意外何以江采苹此时竟步出殿来,而未继续留于殿内侍候李隆基,但也未显于面上。江采苹一贯识大体,忖来却也不足为奇。
反观江采苹,见当朝宰相朝己行礼,侧首步下殿阶之余,于是歩近三五步,适中止步莞尔道:“本宫怎受得李相行此大礼?快些免礼。”边轻抬了下袖襟,边不露声色挑了眸高力士,略顿,才又接道,“高给使,陛下有口谕,传李相入殿觐见。”
“是。”高力士立马会意,作应之际,旋即伸出手对李林甫虚礼做请道,“李相,且随老奴来。陛下先时早膳时,小酌了樽酒,适才倚靠于坐榻上正在午憩,稍事休息片刻,想是这会儿已寐醒。”
“劳烦高将军了。”李林甫何等奸猾,即时冲高力士拱了拱手,转即俯低首对江采苹拜谢道,“微臣在此尚需拜谢江梅妃。”
李林甫面面俱到,江采苹毫未自恃。只浅抿朱唇,启唇一笑道:“李相言重了,本宫先行一步。”现下站在其面前的这二人,左侧者,会机变善钻营,乃史上十大奸臣之一之人,口蜜腹剑,右侧者。却是身残志不残。今下同样称得上是位极人臣之人,乃千古贤宦第一人,两人站在一块儿,倒颇使人感触良多。
见状,李林甫与高力士俱于原地恭送。不成想,江采苹正要离去时刻。却又蓦然回首:
“听说李相有个表兄弟,乃母家那边,李相舅父楚国公姜皎之子?”
冷不丁被江采苹这般一问。李林甫显是一打愣,但也很快反应过神儿来,连忙埋下头作答道:“回江梅妃。微臣确实有个表兄弟,乃舅父姜皎之子。微臣愚拙,且不知,江梅妃何故突然问及及其?”
当年姜皎一事,倘或深究。实则是其自己咎由自取的结果,怨不得张嘉贞当时落井下石,趁机排除异己。江采苹今日之所以有此一问,原也无关乎姜皎之事,只不过是今时碰遇见李林甫,忽而想起那日曾于平康坊伊香阁逢巧撞见的自称为“姜皎之子”的那个人而已,故才下意识问了句。
但见李林甫为此看似异样紧张兮兮,江采苹唇际浅勾,微微一笑道:“李相莫忡,本宫不过随口一问罢了。”含蓄的一语概之毕,便未再赘言,径直步向宫道。
目送江采苹体态轻盈而去,李林甫一时半刻却甚为摸不着头绪,心下禁不住愈加怔忡,解不透其中原由,总觉得江采苹不该是无缘无故问询这个。毕竟,其那位舅父姜皎,及其子,之于当下的朝野,早已是陈年旧事,无人提之。江采苹一个去年才入宫的妃嫔,竟有心关询此事,其中十有九成有何不为其所知的隐情才是,且待回头,及早差人仔细问上一问为宜,以便有个数。
“李相?”察觉李林甫面有晃愣之色,高力士遂适时从旁醒唤道,“时辰已不早,李相快些随老奴入内觐见陛下为上。”
南熏殿内,李隆基眼睁睁看着江采苹那抹窈窕影儿消失在午时铺洒入殿门之中的那一片明媚阳光里,束束七彩斑斓的光线圈中,仿佛升腾起点点薄雾,就那样慢慢由下而上笼罩着佳人衣身,仅在眨眼工夫,已然化作一团彩云由其眼皮子底下,托着美人儿飘然飞升。
“陛下,李相入内进见。”
“微臣参见陛下。”
李隆基整个人尚沉浸于失神时分,高力士已是领着李林甫步入殿堂下方,通传过后便侍立于边上。与此同时,李林甫中规中矩肃拜了声,只因一时尚未拿准,江采苹刚才一席话究竟是何意,不晓得少时李隆基是否也将过问同件事,自是小心为妙。
李隆基神情略带僵滞的环目堂下人,并未置词。李林甫今个的谒见,无疑是搅了圣兴,无论李林甫要上奏何等的军国要事,也比不及前刻的温香软玉满抱在怀,让人惬爽开怀尽兴。
“启禀陛下,微臣匆匆贸然入宫朝见,乃为皇太子册礼一事而来。实属无奈之举,确有紧要事亟待奏禀陛下。”俯候了半晌,也未等见李隆基表态,李林甫自知龙颜有些不快,赶忙表奏,只待事后握有圣谕在手时,也好早点退下。
又是片刻静谧,四下落针可究,氛围足以叫人窒息时候,但见李隆基弹了弹衣摆,这才龙目促狭,凝睇向稽首在下的李林甫,沉质道:
“太子册礼相关事等,日前不已于朝堂之上议定?李卿今日又为之启奏,倒是所为哪样?”
李隆基的口吻,听似平淡,语味中实则已夹有丝丝恼意。高力士静候于殿中的一处背光处,脸上划过隐隐的异色,委实不曾料及,李隆基今个竟为了江采苹如此动气,高高在上的大唐帝皇,可是历来视朝政为首,其它一切均置于次要……
显而易见,李林甫此番睹见,对此更为惊惶万状,不无唯恐一个不慎,再行惹得李隆基勃然大怒,浑然不觉间,额际已是涔出层细密汗珠,只是背立殿门而立着,不易为人察觉罢了。
江采苹身后跟着彩儿,离开南熏殿途径御园时,远远地凝了睨那座坐落于宫道交叉拐角处的石亭,沿道且走且行,小半个时辰之后,才徒步返回梅林。
转过梅亭,步至梅阁,步上阁阶,抬首却见阁内坐有贵客,且为当今的太子殿下李屿,与韦氏夫妇二人。云儿正代为侍奉于旁,皆等江采苹回阁来。
“娘子……”眼见江采苹步入阁来,云儿先行紧走几步,迎向前来。并拿眼梢的余光暗示了下正坐于阁内的李屿夫妇二人的存在。
其实,一迈入阁门,江采苹便已看见李屿、韦氏的到来,尽管一早就已料准,迟早李屿会携韦氏上门拜谒,今儿既来,但也不宜太过于沉定自若,全无惊喜之色才好。不管怎样,今下李屿好歹已被封为名正言顺的皇太子。至少面子上的事儿,不可失礼于人前。
“吾参见江梅妃。”本着尊卑有别长幼有序之礼,李屿率然起身,以礼向江采苹空手揖礼道,坐于其身旁的韦氏见了,亦于后肃拜附和道,“妾见过江梅妃。”
李屿、韦氏夫唱妇随,看于外人眼里,似情坚意笃一般。江采苹慌忙搀向韦氏,连带温声看向李屿:“太子殿下今儿个怎地得闲登门?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继而眉眼含笑执着韦氏的纤指,关切道,“日前的脚伤,时下可已好利索了?吾这还余有几帖膏药,若妨事,多拿两帖多敷一敷。现下已值暑热时季,切莫脓肿了。”
今日李屿、韦氏夫妇所为何来,江采苹自是心如镜明。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索性由其来说白,反倒省却拐弯抹角。且不去究当日韦氏到底为何竟巧不巧地偏于梅林外扭崴了脚,并跌了个趔趄,那日江采苹代劳陪顾韦氏,说白了,顶多也就是举手之劳而已,既是不足挂齿,便也无所谓搭人情。
江采苹不以为意,三言两语即已敞亮的把事说开,李屿、韦氏自觉汗颜,却也免了不自在,当下便行微躬礼道:“还需承谢江梅妃当日顾念之恩。”
“妾也不知江梅妃平素喜些何物,这是妾多年打理的两盆花草,今带来奉上,权作相谢江梅妃当日相救之恩。但请江梅妃莫嫌才好。”就着话头,韦氏示了眼已然奉摆于阁内几案之上的那两盆盆栽,眼神里尽流露出没齿不忘之情。
那是一盘草兰和一盘墨竹。草兰才吐花蕊,直劲不欹瓣薄柔韧一箭一花,墨竹萧萧,傲气风骨竹石相交方劲挺峭,俱以六棱占景盘栽之,可见是经由能工巧匠专门造制的,幽幽清香之气,盎然盈溢。
江采苹倒也喜之,但又不便夺人所爱,不由推辞一二:“太子殿下这般,岂非外见了?瞧这两盆花草,修剪得这般生意葱郁匀称,可见煞是上心,吾怎好不劳而获,将之一朝占为己有?”
窥一斑而知全豹。花草中的学问,不亚于人生哲理,由修剪花草之人的手迹,足可观窥出人心之善恶美丑。
江采苹弦外之音,自也不言而明。李屿、韦氏不难明晓于怀。但听韦氏和声接话道:“妾,终日闲来无事,着是献丑了。江梅妃不嫌,实乃妾殊荣。”
李屿但笑不语伴在侧,闻之笑味深长的瞭了瞟韦氏,依然未插话,一副儒雅之相,翩翩君子风度。
江采苹不在阁时,云儿已是奉上茶水,招待李屿、韦氏夫妻二人。客套了几句过后,江采苹便又相请李屿、韦氏就坐,闲话家常了半刻钟,三人也算谈的投机,貌似相谈甚欢。自从宫中一连串发生事端以来,梅阁已有许久不再有谈笑之声,今刻却是难得的从阁内传出笑语不断。
正文 第207章 内讧
东宫。
李椒身后跟着善轩,面带微笑疾步于池园间,只想快些把提于手的笼雀交送至和政手上。金丝笼中是只绯胸鹦鹉,羽毛艳丽,钩喙绯黄,神姿美雅,正宛似位贵妇人一般,趾足攀援于笼中,默声端量四下。
这只体态居中的鹦鹉,乃李椒挑遍东市、西市,花费了两日工夫才寻选中意的。前两日留下来陪李屿用夕食时,韦氏、和政、永和及李僩皆在座,席间闻见庭院里响起几声蝉鸣声,众人喟叹不觉间竟已时至夏暑时季时,说及起世上百鸟之鸣叫音,和政与永和生为女儿家,俱一致认为蝉之燥鸣、乌鸦之啼、猛禽之吼等,概无与伦比鹦鹉之庄严端洁的声音,那神情,显是极有意养只解闷。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椒过后便把这事儿系于心上了,苦奈隔行如隔山,别看平素舞词弄札历来难不倒其,舞枪弄棒也小通一二,文韬武略可谓均有涉及,偏就对鸟虫之类的东西,一无所知。这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百中挑一,挑中这只绯胸鹦鹉重金买下,并带来作备送与和政、永和俩。
唐时,无论贫穷富贵,朱门柴门,世人皆爱饲养鹦鹉,且成为种风气,也算是这时代的一种见证。李椒原本想一次买下两只,各送和政、永和一人一只,但又唯恐挑选不精,好心反办坏事,反倒落人口柄,故才坐定打算此番暂且只买一只,交由二人共同饲养之,倘使养得好,隔几日再行多买亦不迟。
“这晌午头上,不待在各自房中,跑至庭院里来作甚?吵吵闹闹,直搅得吾头疼不已。连个晌午觉儿也不得安睡!”
才步过池园,尚未走几步,李椒便听见前方传入耳一叠声训斥之声,听似是张良娣的呵斥声,忙止步于假山之后。善轩同是眼明脚快的随之掩身于后。
“吾、吾与阿兄、阿姊,适才不过是在园里扑蝶,不成想扰了张良娣……”
一听这作答者的嗓音,李椒心下一沉。循声侧首看去。却见前面不远处不止是立有张良娣及两名婢子,侧对面还站着和政、永和以及李僩。而方才答话之人,正是永和。这下,李椒愈为皱眉头,着实不曾料及张良娣现下正在当众训斥的人竟是和政、永和与李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