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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触物伤叹。江采苹皓腕挽搭着秋千索,半晌抿唇未答语。端午赠扇,想当年曾为唐太宗李世民一大惯习。今时移风易俗之下,素闻端什前两日,东市谓之扇市,车马特盛,若非今年五月五头两日,偏巧不巧地竟生出滑胎一事,想必宫中也应一如往年庆贺番,至少互授几枚蒲扇以禳毒。
那日李隆基遣高力士来梅阁,奉赠这枚白扇之时,江采苹整个人正悲恸于痛失腹中皇儿的伤情之中。只颓蔫的支着眼皮子瞥了眼而已,只见白扇上的字迹力透纸背笔酣墨饱,一看便知十有九成是出自于大家之手,可惜当时毫无闲情雅致赏究,事后便随口吩嘱云儿将之收妥。转眼俩月过去。前几日才又翻出来。梅阁坐落于梅林央心地带,纵管时下夏景暑气。海天云蒸,许是四周尽布满梅丛的缘故,梅阁却依旧清凉有加,白日夜晚几乎都用不着扇扇子消暑。今日听李隆基适才一说,江采苹才敢断定,原来果是如其之前所料,这枚白扇乃太宗皇帝之遗珍。
“陛下,东宫的宴飨再有半个时辰便该开席,陛下可要沐浴更衣?”伫立于烈日下暴晒,免不了身上有些汗腥味,高力士看眼偏南的日头,适时请示出声。
见李隆基看向自己,江采苹这才步下秋千,抬手替李隆基整了整衣襟,美目带笑道:“陛下早点去才是,莫让太子殿下等急。”
李隆基顺势握住江采苹柔荑,按抚于胸膛处:“爱妃不与朕一并去赴宴?”
感触着李隆基鼓擂般跳跃有力的心跳,江采苹禁不住面红耳热心如鹿撞,垂眸抽回手,嗫嚅道:“嫔妾这几日多懒怠,稍动便犯困,这会儿甚觉困乏,想午憩……”话未说完,已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揉揉顿显眯瞪的眸子,方又柔声细语道,“陛下先行摆驾东宫,嫔妾晚点差人奉上贺礼,可好?”
睨睇婴孩般哈气连天的江采苹,李隆基若有所思须臾,揽过江采苹衣身,俨然的正儿八经样道:“即如是,朕便留下,姑且陪爱妃做个伴。”
偎于李隆基怀抱,江采苹怔仲的刹那,李隆基已是侧身交代高力士道:“少时,代朕送几坛佳酿去东宫。”
“是。老奴遵旨。”高力士一愣,面有难色之余,仍躬身应了声。
“陛下,陛下岂可为了嫔妾,而不去东宫?今个可是太子殿下……”江采苹晃惶然时刻,正欲劝说李隆基,着实不希因由这个再与李屿嫌隙层重,落人口舌背地里指画说成妖媚祸主,不成想才一启口,却被李隆基截断道:“朕自是未忘却今个是甚么日子,不过,朕若去了,不见得净可尽欢。反之,朕不去,未可知不是好事。朕在爱妃这儿偷个闲,勤政殿尚有不少奏折等着朕圈阅。”
语毕,李隆基轻拍几下江采苹削肩,长吁口气,怀揽江采苹柳腰闭上了龙目。李隆基言外之意不言而明,事已至此,江采苹唯有从应之,略思,于是莞尔笑曰:“如此也罢,嫔妾看陛下,这几日也憔悴许多,龙体为重。嫔妾便让彩儿、云儿备几道膳,稍时用过膳,陛下在梅阁好生歇息下,再行移驾勤政殿看奏本。届时,嫔妾一同出阁去御园采摘些花草,备于泡茶用。”
薛王丛相邀翠华西阁之事,耽延不得,但也不可使李隆基因此起了疑心才好。李隆基既已明言要留下,江采苹便惟有侍奉周帖为宜,此乃身为后。宫妃嫔分内的事,转而细想,其实这样未尝不可行,指不准是一举两得,过后即便有何差池,李隆基面前也好推诿一二。今日宫中人多眼杂,且至未时三刻约定时辰,江采苹如约去往西阁私见薛王丛,难保往返途中不会碰遇见谁人,只要有人肯为此兜担,李隆基不为流言蜚语所动,未必不是再保险不过的折中法子。
是以,转念思及此,江采苹故才清眸流盼温柔至极的曲意逢迎李隆基作留,并即时对云儿、彩儿使眼色,示意二人即刻去庖厨准备膳食。睹见李隆基与江采苹此时的情浓意切,高力士便也悄然静退下,着手去安排稍时奉旨去东宫筵席上奉送佳酿的相关事宜。至于李隆基的谕令,高力士自也了然于胸,今日入宫赴宴之人,多半是冲着李屿册礼而来,其中锦上添花者居多,毋庸置疑,朝中臣子断也少不了厚礼道贺的人,席间贺词免不了与朝政有所牵扯,酒后吐真言,倘或吐露甚么不中听之语,亦在情理之中。譬如今早册礼之上,李林甫当着满朝文武百官对李屿所道的那一席恭贺之言,听似是贺语,实则不然,实乃大有文章在其中。说白了,李隆基不亲临宫宴,便也耳根子清净了。
其次,席次上在座众客,把酒言欢时分,李隆基未高高坐于上,那些人便也可少些顾忌,该吃吃该喝喝畅所欲言之下,载歌载舞载笑载言,反可多分尽兴。故,李隆基刚才交代的这趟差事,高力士务必须把此事办好才是。
彩儿、云儿的手脚倒也快当,不消半个时辰,已是备好膳食。江采苹便陪着李隆基步入梅阁,于坐榻上有说有笑的用了餐午膳。之后又手摇白扇侍奉李隆基在阁内午憩至未时,待李隆基寐醒,才恭送圣驾离去。而这中间,高力士已然带人抱着几坛挑选的上好佳酿,踩着开席的正点送往东宫去,并差了小夏子从南熏殿赶过来伴于御驾前侍候。
且待李隆基龙辇行远,江采苹才唤云儿为其梳妆打扮了下,而后不徐不疾的轻移莲步,步出阁外,留下彩儿看守在梅阁,独带云儿一人于身边,款步姗姗朝翠华西阁步去。
自从迁入梅阁,便再未涉足翠华西阁,确也有些想念翠华西阁的山石池水。毕竟,始自入宫伊始,在那少说也住了半年之久。翠华西阁时下倒绿意盎然,不再似去年秋冬时季之时那般单调枯味。
正如江采苹所料,其并未来早,虽说提早一刻出的门,仍是晚来一步,薛王丛早已早早候于西阁。远远看去,直立于池园间的那道身影,不过才半月有余未见而已,看上去却仿佛有着难以言喻的孤寞,颇不与宫中当下的欢庆相称。
正文 第214章 人情
行至翠华西阁,云儿径自守于池园外把风。江采苹雍容雅步,独自步入池园。
薛王丛倒背着手直立于假山旁,身穿对襟大袖衫,下佩围裳,玉佩组绶一应俱全,外罩紫裲裆,腰束黄绫长穗绦,上系羊脂白玉,风流尔雅之气不减当年。
若非今日乃皇太子的册礼,凡入宫朝贺者,不论大臣亦或王亲,统一着礼服参贺。以薛王丛一贯的放荡不羁,甚难想象穿成这般中规中矩是甚么样子。往昔与薛王丛见面时,江采苹就从未见过薛王丛穿过礼服,生于帝皇之家,生而尊贵,此刻那道欣颀的身影,站在那里,说不出的英挺出尘,仿若天人一般,给人以卓尔不群之味。
“薛王来的好生早……”凝睇池畔边上的薛王丛,江采苹步履轻盈近前,绛唇映日,依礼先行垂首朝薛王丛行了个叉手礼,“嫔妾早一刻出的门,不成想薛王更早。劳烦薛王好等。”
薛王丛倏然侧转身,身上夹带着阵酒气,显是在东宫的宴飨上未少喝酒。此时已是未时二刻,想必东宫的那场宴席也该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时。这中间个把时辰,把握的倒蛮适中。
彼此面面相视,却是良久相顾两无言。花遮柳掩之中,江采苹与薛王丛面对面静静对立着,咫尺之隔,一步之遥,足谓咫尺天涯。云儿掩身于池园丛荫地儿处,边警觉的留意着四下,边时不时状似无故的瞟睨江采苹与薛王丛这边的动静,眼见二人默然无语。眸底隐浮几分复杂。
薛王丛不笑不语,江采苹忽觉怦然心跳,不无心虚的挪开了眸光。每当与薛王丛独处时分,氛围总有分微妙。尤其是薛王丛闭口不言时。甚至连江采苹的锦心绣口。也莫名变为笨口拙舌。
“江梅妃可是深思熟虑,当真要本王出手相助?”江采苹撇过视线之际,薛王丛侧首向江采苹,才一脸俨正的开口。薛王丛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听似却让人感觉,话里话外实是在置疑江采苹此举不过是心血来潮,这种体味顿叫江采苹浑身不自在。
原本此事理应由江采苹开口相询才是,但现下见了薛王丛。江采苹竟直觉当面难以启齿,先时之所以差云儿找寻薛王丛帮拓,其实多少亦是为了避免见面时的这份尴尬。熟料薛王丛竟回复相约至此面谈,无奈之下,江采苹唯有应邀前来赴约,然而,这会儿见了面却又免不了不知从何说起。
“且不知薛王可愿冒险一试?”垂眸稍作沉思,江采苹颔首向薛王丛,未答反问出声。从天牢解劫囚犯,本就是件铤而走险之事,倘无万全之策,一旦稍有差池无疑将是九死一生。换言之。如若事情败露,少不了大有谋逆之嫌,罪当处以极刑。先小人后君子,个中厉害当是挑明为宜。
原即有些忧忡薛王丛不肯从中助以一臂之力,这刻偏又下意识的多此一问。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坦诚讲,面对薛王丛。江采苹着实矛盾不已,但又无法做到违心的利用他人为此以身犯险。是以,此番行事,且不管薛王丛终究愿否承应,均怨怪不得人。毕竟,虎口拔牙非同小可,奈何时下事态紧急,江采苹已然顾不及瞻前顾后,救人如救火,只有孤注一掷。
反观薛王丛,凝神瞋睥江采苹清亮的美眸,又是好半晌缄默,但听“啪”地一声响,玉柄折扇出袖,旋即轻摇纨扇将目光投注向身前的一片池园风光。
见状,江采苹垂眸暗吁口气,自觉薛王丛已是表明态度,无声胜有声,沉默也是种回答,既如此,便也再无必要多待下去。买卖不成人情在,尽管这并不是场交易,只是单方面有求于人而已,微敛神之余,江采苹于是就地对薛王丛复行了礼,凝眉和声道:“但请薛王代为保守秘密。嫔妾告退。”
之前云儿请见薛王丛时,想必早已把个中原委仔细道与薛王丛察知,薛王丛既未正面应诺,话不投机半句多,江采苹自应及早离开翠华西阁为上,一来避人耳目,其次,与其呆在这儿干杵着无济于事,反不如尽快回阁再行从长计议是大。薛王丛不出手相帮不打紧,尚可另谋对策,眼下这节骨眼上,只要薛王丛别扯后腿即可。
江采苹淡掩心下失落,回身举步时刻,刚走没两步,却闻薛王丛声音极低沉的说道:“何不跟皇兄说开?”
闻薛王丛关问,江采苹脚下一滞,眸眶一酸,泪盈于眶,无语凝咽于原地。关于采盈、月儿等人被关押于天牢一事,原就是祸于其当日滑胎的原由,才被李隆基盛怒之下打入天牢,今下叫其如何跟李隆基相提?
“薛王岂非明知故问?”敛了濛于眸瞳的盈光,江采苹蓦然回首,长眉连娟,微睇绵藐向薛王丛,反唇请教了句。
薛王丛细目促狭,牵动了下薄唇,貌似噙着丝苦笑,但笑未语。毋庸赘言,薛王丛自也镜明,此事江采苹不宜说情,理当避嫌才是。当日滑胎,江采苹深受其害,不止痛失掉腹中骨肉,更是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牵扯其中锒铛入狱身受严刑拷打,却不能代为求情,其苦可知,今时幸逢至皇太子册礼大赦天下,可惜仍是左右为难。
李隆基迟迟未明言告知江采苹有意借此特赦采盈、月儿等人回宫之事,已足以表明,李隆基实则同是在犯难,踌躇不定心中主张。倘使就此释放与此事相干的几人,明摆着是在宫中开先例,置江采苹颜面于不顾之地,若果如是,往后里后。宫只怕更为不安生,既有此例在先,由今而后再有人要排除异己时,恐将愈加肆无忌惮。暗害掉皇嗣尚不致以问罪严惩,何况其它罪行。
大赦之风气始自汉时,及至唐,此风可谓高长,粗略估算,平均一年半,李唐王朝即来次大赦。故,大唐的徒刑,规定最长不过于三年,牢犯坐牢鲜少有能坐满两年之人。远的不提,单说李隆基在位时期,六年前,亦即开元二十年(公元732年),因大破奚、契丹人丁兴旺,遂下诏大赦,“奉天时减降天下囚徒”,凡流罪以下均予以赦免。
鉴于此,今番李隆基若特赦了采盈、月儿等在押于牢的人,且不论其等是否是含冤负屈,日后宫里恐怕再难有宁日可言,心怀不轨者岂不皆目无王法,视国法宫规等同废纸一张?如此一来,何止是深深地荼毒了江采苹,但若惟独不释放采盈、月儿等人,之于江采苹而言,同样也是种伤害,不单单是借人手打压江采苹那般简单,事情之棘手,难便难在此。江采苹不便出面相提,央恳圣眷开恩,李隆基亦两难为情,一时甚难权衡尺度。故而这个狠心须由江采苹来下定,经此一事,采盈断断不容继续留于宫中,否则,不但后患无穷,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