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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子既已说明,今夜的宫宴始于申时三刻正式开始,江采苹便也未过早动身,直至于西阁静坐到申时二刻,才唤彩儿等人关合门扇,随之踏出阁外。
尽管这是江采苹入宫至今,首次于众妃嫔面前亮相,亦为头回参加这种场合的“家宴”,但也未刻意的多做妆扮。临出阁前刻,只让云儿为其挽了个简单的飞月髻,银洁的双耳边各垂有一缕青丝,削肩披着一头的青丝,唯有头顶上头的发丝,斜斜的挽起,仿乎一轮新升在即的弯月浮升。盘发央,独一枚凤犀簪松松簪起,外斜插一枝玉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搭落鬓间摇曳,额际则依然坠着那弯抛绣球招亲时,曾佩戴过的玉月吊坠。
较之招亲之日,今下江采苹的梳妆,实也并非一素到底。淡扫蛾眉,略施薄粉之下,上罩的一件澹澹色薄罗长套衫,内系一袭镂空轻丝细绢曳地烟纱裙,腰束九孔玲珑玉带,双荡流苏,臂挽云青欲雨带,带长一丈,与逶迤的裙摆共拖延于后。乍看去,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风情中浑然平添飘逸。
兴庆宫内楼阁耸峙。虽说眼下正处深冬时节,置身其中,却依稀可寻,春夏之季宫内花木扶苏、湖光船影之景。
花萼楼耸矗于龙池之西,与李隆基的勤政殿背依而立。此时此刻,殿堂内已坐了不少应邀入宴的人。远远即可听见,花萼楼里传出的谈笑声。而当值于殿堂里里外外的宫婢,亦早就中规中矩的勤谨在各自位置处,只待敬候差吩。
故,现下看来,即使下一步即将迈入的是场鸿门宴,江采苹貌似也惟余闯一闯的余地了。
“哼~”
渐行近花萼楼时刻,江采苹丛生思量小作踌躇的工夫,但闻身后却撺掇入耳一声嗤笑,待兀自回首,竟见王美人领着一干婢子,正盛装同道踵至。
正文 第123章 好戏登场
花萼楼近在眼前,为免于人前闹出不必要的笑话,反而白白的落人话柄,江采苹遂对着王美人行了个微躬礼。
云儿、月儿等四人跟于江采苹身后,见状于是绕至江采苹身侧,亦忙朝已然一袭绯红艳妆而来的王美人屈膝施了礼,并垂首齐声道:“奴等见过王美人。”
且不论是否心表一致,江采苹与人先礼,几个婢子这会儿也算有规有矩,总体讲来,至少并未失礼于人。反观王美人一行人等,却是有分目中无人,就连其身边的那个老宫人,竟然连答礼也未答。
对于王美人主奴的嚣张狂妄、狐假虎威,采盈与彩儿两人显是尤为看不惯眼,但顾忌于江采苹的面子,暂时唯有憋懑着。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倒是要拭目以待,且看谁人笑到最后。
“本宫好生纳闷,一个不受宠的才人,出席今日宴飨作甚?难不成,是嫌日子过于安平,故来自取其辱?”就在王美人即将同江采苹擦肩而过时分,只见王美人倏然脚底瞬滞,浅露出了承托其那袭百摺罗裙的一双翘头履。上翘的鞋头之上,以丝缎并钩饰而成的花纹,闪于日暮的光线下,刹那间格外耀眼。
纵然仅是转瞬即逝,江采苹却已睹清,王美人鞋头上绣刺的乃是一对金光闪闪的凤凰图案。且,金凤呈以展翅腾飞之势。然而,王美人对此却浑然未觉,依是在斜睨着江采苹,净顾奚落:
“哎呦,或是本宫妄揣错了。本宫怎地忘却,江才人上次是凭何出人头地的来了呢。想必,江才人这次复作备故技重施,进奉甚么山野陋食。以博圣欢,也好再行获回圣人临幸……”
王美人自言自语着,便吃吃的掩唇嗤笑起来,直笑得头上的鎏金穿花戏珠步摇颤摇个不停,旋即小眼一冷,挑睇江采苹,口吻充斥着浓浓警告之气的变色续道:“莫怪本宫未提醒你,休存侥幸心思!江才人须是凿定。这殿堂内。确有为江才人留有一席之位才好。不然,冒然擅闯入殿,后果可是不堪呐。本宫可切是为江才人着想。”
纵管采盈等人近日来一直隐瞒着关乎王美人之事,知情未报于江采苹,江采苹纯粹是想,其实亦早知晓。王美人这几日着实有够蒙圣眷。否则,王美人昨日断然不敢寻上翠华西阁大张挞伐江采苹。不过是一位新晋封的美人而已,在这宫中。虽说较之于江采苹这个才人而言,的确位高一品,但现如今的后。宫之中。不见得就属王美人独大。自从武惠妃,亦即先贞顺皇后已故之后,尽管李隆基至今尚未册立新后,然美人的衔位以上,宫中也是余有几位妃嫔尚在人世之人。
才爬上枝头未及几日。便如此恃宠而骄,处处视旁人为其眼中钉肉中刺,下,既容不得比其位卑者,上,怕也难讨见比其位尊者的青睐。毕竟,谁也不愿意养虎为患,况且,还是个胸大无脑的人。小人与小女子本即难养,但凡想要厚待这两者的兼合体者,必需时时做足玩火**的心理准备才是。
王美人冷嘲热讽罢,即打算扬长而去。这时,突兀听得云儿、月儿以及彩儿仨人在旁揖道:“奴等参见薛王。恭请薛王万福金安。”
江采苹猛地抬眸,但见薛王丛正双手抱胸、斜倚而立于距己约莫十步开外的宫道假山右侧,细目微眯缝着,看似是在静听围观发生于眼前的这一切一样。只不知,适才的人与事,究竟有多少落在了其眼中。
王美人同时循声望去,触及于眸薛王丛的那刻,浓妆艳裹的娇躯,一时间明显怔愣了须臾。毋庸置疑,其当然毫未防料到,踏于脚下的这条长长的宫道上,旁边不引人注意之处,实则尚有个人在冷眼旁观。
“本、嫔妾见过薛王。”眼见薛王丛一副慵懒相的走离开背倚着的假山石藤,不疾不徐地径直踱步向宫道方向来,王美人略显张皇无措之余,匆忙冲着薛王丛揖礼。跟在其身边的数个宫婢,尤以那个老宫人为首,更是手忙脚乱的即刻随之颤音道:“奴等见过薛王。薛王万福金安。”
尽收于目王美人主奴等人此时的卑躬屈膝之颜,采盈不由打心底里挨个对王美人等人狠鄙夷了哼,暗暗腹诽这些人无不是欺软怕硬的孬种。早知如此,前日不期而然的撞见王美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对彩儿、云儿和月儿三个人处以体罚之时,并在御园当众借机羞辱西阁那会,其就该拖着这群人渣,当机立断找高力士评理去。现下回想番,倘若当时那样做了,又岂会惹有昨个王美人上门挑衅那一桩不快的事情?即便今个再赶在此处狭路相逢,王美人又哪里还敢照样欺人这般甚?
看来,有些人不重赏其点厉害颜色看看,不叫其尝点何谓苦头吃,就永远学不懂病猫亦有发威的时候的理儿。
思忖间,采盈禁不住瞄向江采苹。王美人这件事上,实也怪江采苹过度善良。对付诸如王美人之类者,在采盈后知后觉来,根本用不着心慈手软,原就应一棒子锤击到底,使其往后里再无翻身余地才行。因为这种人压根就不值得人同情,如对其手下留情,反让其得寸进尺。
“江才人近日可好?”
薛王丛渐行渐近宫道处时,连正眼瞧均未瞧眼王美人,倒是直接掠过王美人一群人,行至江采苹面前时,才悠然止步。
被人视作空气,这对王美人来说,无疑是种耻辱。特别是当着江采苹之面。薛王丛仿佛眼中只看得见江采苹,连其这个美人竟也未放在眼里。较量间,王美人亦添了气闷,但关于薛王丛的事,其这些年在宫里,倒也听说过不少,此刻纵有气却也不敢发泄,只当这是碍于其与薛王丛头次照面的缘故,但转而细想,心下又不免置疑,江采苹何故就与薛王丛貌似相熟,如是让薛王丛另眼相待……
“托薛王的福,嫔妾好得很。”
正当王美人疑惑不解时分,却闻江采苹语气颇淡漠的回了这么句话,听似话中有话一般,感觉夹杂有些许不容闻者忽视的怨尤之情。这下,王美人内里的费解,愈加深省,未作忖度,张口即顺着江采苹的话味,从旁插接道:“原来薛王与江才人,乃是旧相识呀。嫔妾着是眼拙了……”
王美人边径自笑说,边凑靠向江采苹,与江采苹并立于同侧,面上挂着极力讨好的笑意恭朝薛王丛二度行了个微躬礼。
不想,王美人未卑躬搭讪之前,倒还相安无事,其从中间这一插足出声,现场的氛围,登时楞是陷入微妙的尴尬境地。不止是无人再往下接话,四周蓦地变得鸦雀无声,可见薛王丛的脸色,亦越为难看。
至于江采苹,面靥上则相摩不出丁点的感**彩可言。王美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自找不自在。可悲的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人一旦窘困,且无以自救,免不了奢寄有人为己布个下台阶。王美人吃囧之际,余光即瞟了睨边上的众婢子。然,一察觉王美人的目光瞟向己身时,先时一并跟随王美人前来赴宴的婢子,却不约而同的均把头埋低,个个佯装未会意其意。
捕捉见王美人连连冲静候于旁的众婢子使眼色,可惜使了半晌,连眼珠子都快磨烂,临末竟也无人吱应,包括那个好像甚受王美人倚重的老宫人在内,时下亦不例外的在装哑做聋谨求自保,采盈窥观在侧,心头顿乐开花,计上心来。
“相识与否,干你何事?莫不成,王美人今时已悔兮,见日来频频无故找奴家小娘子的晦气,还寻上门……”稍时盘划,采盈杵着身瘪瘪嘴,义正言辞的话未吐尽,已然潸然蹙眉,面朝王美人跪拜于地。
冷不丁采盈声泪俱发,楞使王美人惊忡交加,不晓得采盈究要意欲何为。在场的其她宫婢见了,除却面面相觑,不无不明个中所以然。
“奴央求王美人,今后王美人若是有气,大可冲奴等照打照骂,奴等绝不敢吭声抱怨。惟恳王美人,万莫因由奴等的粗疏之过,招致王美人对奴家小娘子动手即是。”采盈情之切切的说着,扭头就拉拽过紧挨着其站在旁侧的彩儿,并顺带着示意了眼云儿和月儿,而后才抽泣着道,“王美人如何惩处奴等,哪怕抽奴等嘴巴子抽肿,罚奴等顶热汤水顶晕,奴等在此保证,下次断不敢有何异议。奴家小娘子虽远比不得大家闺秀娇贵,可好歹亦算个小家碧玉,奴乞请王美人宽饶,权作卖薛王个薄面,可好?”
话不说不明,事不挑不明。采盈这招,委实打了王美人个措手不及。王美人环目他人,当场欲辩却又无从说释。只因彩儿腮颊上,确是尚残留着其昨儿个赏掴的那巴掌的五指印。
不知是王美人出手原本就狠辣的缘故,亦或是时下夕阳西照所造成的错觉劲儿,彩儿脸颊上的那几道五指印,眼下确实煞是刺目,道道淤猩,足以堪比天际的晚霞赤红。
采盈的心思,江采苹已是明了于心。不动声色的看着彩儿、云儿、月儿仨人少时亦无声的并排尾于采盈身后,江采苹拿捏着时间,片刻肃默,刚要轻启朱唇,将当下的这出事儿话和翻页,身侧却已另有道声音凭空插入局中来:
“叔父原来在这!端的让屿儿好找!”
正文 第124章 分道扬镳
来人乃是李屿、李椒父子。身后跟着几个家丁装扮的下仆。不过,倒未见善轩与善铬兄弟俩同随来。
江采苹适才只是留意见,有人影从御园方向隐现过,却未来得及看清究竟是何人路经此处。未免现下的这桩事情越闹越大,继续僵持下去恐是不好收场,但又不能辜负了采盈煞费的这片苦心,江采苹故才保持了小会儿的缄默,权当借由这空当,且给王美人次教训。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来日方长,同处这宫中,今后难免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既已发生的事,说开也就算了,与其为了些琐碎事儿结怨,弄得势不两立,反不如行方便之门,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李屿似乎并未料及,宫道上除了薛王丛之外,此时尚有不少的人在。李椒仿佛同样面有微怔。尤其是,当采盈伏跪在地的情景,映入李椒眼帘时,李椒眼底明显闪带过一抹颇深的复杂。
反观采盈,侧首对视见李椒紧伴同李屿出现在视野里的刹那,小脸上的表情,一时间也是变了又变。看似有分惊喜,同时又像有分愁容,余外还有分晃神。
“父亲大人,且容儿为阿耶近介。这两位,乃是皇阿翁新晋封的二位妃嫔——王美人、江才人……”须臾冷场,李椒率然为李屿点提道,边说,边朝王美人与江采苹各行了个拜礼,而后才续道,“椒儿父亲大人,鲜少入宫,望请王美人、江才人莫怪。”
时下李屿父子,纵然一个为忠王,一个为广平王,且,日前李屿已然被李隆基宣昭为当朝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