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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择良道:“我没有开玩笑。这个项目,如果我和东圳那边合作,就要投资五个亿。沈律师,难道整整五个亿还不够让你屈尊?”他又说,“而且詹东圳如今在詹氏早就是水深火热,这个项目如果谈不成丢掉的话,也许再也支持不了几天就被要股东们撵下台去。你又不是不晓得他是庶出,这样一来恐怕在詹家是永世也翻不了身。你不是口口声声要帮他么,这样的举手之劳你又何乐不为呢?”
说话时,刚才出现在他脸上的怒气已经完全找不到踪影,仿佛又恢复了之前那个桀骜庸散的厉择良。
“如果我不同意呢?”写意冷冷问。
“你不会不同意的。因为你知道,无论詹东圳还是你介意的唐乔,我翻手就可以让他们跌到地狱。”从厉择良此刻的表情看,好像聊的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他又道:“而且詹东圳倒了,谢铭皓也会倒。那你说,接下来你姐姐她们怎么办?”
写意猛然瞪住他,“你派人调查我?”
“这个问题不属于我们谈论的题目。”厉择良完全不想回答她。
写意紧紧握住拳头,指节捏得发白,幸亏她从不留长指甲不然多半已经折断。许久之后才将拳手又放开。
“一会儿,我会让林秘书给你我的住址地和房钥匙,你今晚搬过来合约即时生效。”厉择良说。
“那请厉先生容我斗胆问一句,合约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厉择良笑笑,“等我腻了为止。”
待写意走了以后,厉择良才收起笑容,继续拿笔看他刚才的文件。没想到看了半天居然一个字也没读进去,他心中一恼,将文件扔到桌上,有些疲惫地又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他这一层,很少有人来往,都知道他喜欢安静,所以走路说话都小心翼翼地。此刻,写意一走这屋子也变得寂静的很,只有墙上挂钟在有节奏地滴答滴答响动,却听忽然“啪——”地一下,他手中的笔折成了两截。
他想不到,自己居然也做了件这么蠢的事出来。
4——3
下午,杨望杰接到尹笑眉的电话。
“嘿嘿。”她在电话那头傻乐。
“怎么了?高兴成这样。”
“心结解开当然高兴啦。”尹笑眉说。
“什么心结?”
“我上次跟你说见过那位沈小姐的事情啊。哈,搞了半天你一点也没放心上。”
杨望杰一哂,没想到她真这么较劲儿。“我忙活的这几天,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难怪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居,你和我哥差不多,工作起来就别提有多废寝忘食的了,平时又闷得要死。”
杨望杰提醒她:“你不是要给我说事情么?又绕到那里去了。”
“哦——那个沈写意和我是M大的校友哦。昨天我突然想起来。”
“校友?”
“恩,她是我大学时的学姐。以前在M大的时候我们一起都是梦想剧团的,”尹笑眉解释,“就是我们学校的一个话剧社团。难怪觉得眼熟啊。”
“是么?”杨望杰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
“以前她还和我演过一个剧呢。那个时候真怀念啊——”尹笑眉感叹,“要不是我老爸阻拦,我也想当演员。”
“你才多大,就开始伤春悲秋的了。”
尹笑眉虽然年纪并不小许多,但是一直被当做家中之宝,所以个性纯真可爱,总给人长不大的感觉。
“望杰,什么时候我们约沈小姐出来叙叙旧啊。”
“这个……”杨望杰有些尴尬。
“哈,我知道了,你心里有鬼?看上人家沈小姐了?”
杨望杰一时难辩,只得说:“那等沈小姐有空的时候再说吧。”
但是,此刻的沈小姐正在厉择良的公寓里。
公寓不是一般人想象的那种从卧室走到餐厅都要历时好几分钟的上千平米的豪宅。很普通的电梯公寓,只是每间屋的窗户能将全城的风景纳入眼底包括城市那一头的名翠山。
屋子装修得非常简捷,连灯具最是简单明亮的样式和色彩。
公寓除客厅外有一个卧室,一间书房。另外还有一个娱乐室,里面只摆了一个斯诺克的球桌。
这个时候的写意丝毫没有心情琢磨厉择良的喜好,她从进屋便一直座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不动。
厉择良不但让小林叫了车送她,还公然放了她半天假。真不知该说他是假公济私,还是宽待下属,写意的嘴角冷嘲般地动了动。
她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黑了,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只见窗外天色渐渐已经黑尽,各色灯光慢慢亮起来,又将漆黑的天映得一角通红。
一个人,也没有开灯,她就这么等着,沐在黑暗中等着那个男人的出现。
突然,她敏锐地听见“叮咚——”这一层的电梯好像响了一下,然后出现了一个脚步声,一下,一下地朝这个方向走近。她心中一紧,挺直了腰,屏住呼吸,双手紧紧拽住手袋。脚步声越来越近,却在路过这个门口的时候没有一点停顿,就拐到别处去。
不是他。
在心中确定出这三个字后,写意这才松懈下来,摊开掌心一看,居然布了薄薄的一层汗。
随即,写意的电话却响了。这周围很少有声音,所以铃声一下子响起来,吓了她一条。
“写意啊。”是任姨打来的。
“任姨。”
“刚才写晴说话,突然提到你。”任姨的口气中有欣喜,因为自从生病以后,写晴从不认识那三个人以外的任何人,包括写意在内。
“提我什么了?”
“她吃过饭,突然就说‘爸爸要去看写意吗?’,问了我两次。”
写意笑,“真好。”
挂了电话以后,她有些倦,便合衣卷在沙发角想打个盹,以便有精力对应付厉择良回来后的事情。她靠上去,却觉得脸上有些异样,自己伸手去摸,居然是眼泪溢了出来。
指尖一触,却是冰凉。
写意便这样在沙发上迷迷糊糊挨到了天亮,而那厉择良竟然是一宿没有出现。她干干净净地将昨天的套装换了一套,洗漱完毕,准时上班去。
不到十点,有人来电话通知她去开会。
“是什么会?”她问。
“蓝田湾的协调会议。”薛其归的助理回答,完全不提昨天她将写意挡在会议室门外的事情。
呵,写意想,他所谓的合约即时生效果然如此迅速,如今她的权利又完全恢复,不禁鼻间一冷哼。走到会议厅门口,正好撞见厉择良等人迎面走来。
她别过头去,不想看他。
厉择良紧抿嘴唇,也不做声。他身侧的薛其归却笑容满面地说:“恭喜啊,沈律师,你的提议,我们决定采纳了。”
4——4
写意冲薛其归点点头。
许多人面对公司的逆转性决策都觉得有些意外,时不时有人用种狐疑的目光瞅瞅写意。她正襟直坐,面色照常。
会上厉择良兑现了他的承诺。也许,没有人知道在这背后,他和她之间有着怎样的交易。
晚上,写意回去等了许久,依旧不见厉择良的身影。如果还要在沙发上窝一夜,全身恐怕要难受的散架,可是她也绝对不愿意踏进他的卧室半步。她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蜷缩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合上眼睛前她想:但愿他今晚不要出现,永远也不要出现。
厉择良陪人吃过饭,回到榆阳路的厉家老宅。他没常去住,却在昨天突然出现,搞得老宅里的一干人措手不及,忙活了半天。
今天还没进门,管家老谭便迎过来问:“厉先生用过晚饭没?”显然已经有准备。
“吃过了。”厉择良说,“谭伯,又来麻烦你。”
“哪儿能这么说呢,我们时常盼着您来。这老宅子没个年轻人,倒还显得冷冷清清的。”老吴说。
厉择良笑笑,回房间洗澡换衣服。
老谭准备好更换的衣服送进浴室,谨慎地问了句:“厉先生,需要帮忙吗?”
“不用。”厉择良一边解领带一边说。
老谭又看了他一看,见他喝过些酒,有些不放心。昨夜,厉择良回来后,一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就回屋神色非常异常。后来还在浴室里闷了一个小时,害得几个下人在外面不知如何是好,却也不敢贸然吱声。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虽然腿脚不便,却极不喜欢在人前露出残腿。最后,还是老谭来了才敢在门外叫他。
厉择良察觉到他的担忧,笑着说:“我洗个澡能有什么问题,以前你们就是太放不下心,才害得我想搬出去住。”
“二少爷,”老谭不知觉地改了旧称,“你近几年酒喝得愈发多了,烟酒伤肝伤肺,要是生意方面不得已,有时候也叫英松他们应付下吧。”他从小见厉择良长大,了解他的性子,于是劝他的语气极轻,生怕恼了他。
“恩。”厉择良冲老谭笑了笑。
老谭却瞧见他只是动了动嘴角,脸上的神色却是显得一副有心事沉底的模样。他知道厉择良虽说不是个性格浮躁,随意发脾气的人,可惜心里倔得要命。跟他多说无用,便不再啰嗦随了他去。
待厉择良洗澡,准备休息时已近深夜。他喜欢看灯光,所以只要一回老宅,老谭就知道让人把花园里的地灯全部亮起来,这样他若是站在二楼的卧室里刚刚看得见。
他独自仰面躺在卧室的床上。一轮弯弯的下弦月挂在空中,射出的浅浅白光撒进屋,正好落了一小块在他的脸角。
他有些失眠了,起身去摸电话,没有翻电话本就用手很熟练地按了一串数字,放到耳边拨了出去。接通后,那边响起了供应商发出一个提示空号的电子留言,在重复几遍之后那个机械女声突然消失,变成了长久的忙音。
他又将屏幕移回到面前,眼睛呆呆盯着那十几个数字,接着,缓缓地又拨了出去……这是他除了酗酒以外,唯一一个能治疗半夜失眠的方法。但是如今,这个小小的魔法却在今夜,在一次有一次的等到忙音之后失了效。
他看着窗外想了想,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轻轻起身,没有惊动宅子里的任何人。他穿好衣服下楼出门,打了个车直奔市区。
一路下车,过街,坐电梯,都没有一丝停留,当他下了电梯走到自己公寓的门口却犹豫了。他原本掏出了钥匙,现在又原原本本地收回了兜里。随即一个人靠在门口的墙边,摸出一只烟,点燃后猛吸了几口。
只见烟头的青烟在他的指缝中,缭缭绕绕地散开。厉择良一支接一支地抽,到了最后一支不剩的时候,他在暗处默了默,随即将门打开。
眼睛很快适应客厅里的光线后,厉择良看到了蜷在沙发上的写意。她脸蛋朝外,脑袋枕在沙发的扶手上。厉择良有些刻意地放轻脚步走近她。
她好像睡得很不踏实,呼吸时快时慢,不过依旧孩子气地微微张着嘴巴,看得见里面贝壳般的小碎牙。
他悄悄伸手,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写意脸颊的皮肤,却没想到她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情愿地拂开他的手,身体挪动了一下。
厉择良这才想起来,她似乎是最不爱亲近身上带烟味的人。想到这里,便走到浴室开灯洗手。可是,待他再回到客厅,写意已经醒过来站在那里等他。
“厉先生。”她冷漠而且客气地首先称呼他。
4——5
“你醒了?”
“雇主都来了,我有什么道理能故作不知地继续睡下去。”写意说。
厉择良听见她的嘲讽,却是笑了笑,转身去厨房。
他在厨房问,“沈小姐,你喝水么?”
“不敢劳您大驾。”
结果,他还是倒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自己坐下沙发后说,“你坐。”
写意冷冷盯了他一眼,就是不照做,倔强地站在原地。她最厌恶他这一点,语气听起来很客气的样子,但是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圣旨,半点不许人忤逆。
这椅子,她要坐便坐;这水,不喝就不喝,从不需要别人来下命。
先是拿那种交易来胁迫她,现在倒是要换脸做起了好人。她又不是三岁小孩,看不懂这种收买人心的伎俩。
“沈小姐,你这个样子,”厉择良喝了口水,尽量压制住心中的不悦,“合约期间我们会很难相处。”
他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神色,她一见就窝火。
“有什么可相处的,难道厉先生还要你我装成一对新婚的恩爱夫妻给别人看不成。”写意讥讽地说,“我们这种肮脏的交易,别让夫妻一词被白白玷……”
只听“嘭——”地一声。
厉择良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地砸在茶几上,将她口中的“污”字湮灭掉。因为剧烈地震动,那杯中的水飞溅了出一半撒到桌面,不一会儿便顺着桌沿滴到地上。
“不愧是做律师的人,骂人犀利。那么请问下沈律师,”他说,“我们俩这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