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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她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抬手摸了摸那到疤,说:“有点破相。”
右边额角一道粉红色的疤痕延伸到发际,并不显得十分突兀,所以写意也没有刻意用刘海遮盖起来。
杨望杰突觉自己的冒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写意却并不介意大口吃起盘子里的东西。
“合你胃口就好,这家的菜做的不错。但是我表姐总嫌太油腻,她生了孩子以后就一直吃素。”
“那是吴太太好福气。我们要是不吃肉,哪来力气给人卖命,赚钱谋生。”
“表姐夫总在家说你能干,却没想到真实的你这么有意思。”
饭后,写意去补妆,洗手间里进来两个女子边走边谈话。
“如今这个年代,寡妇比年轻姑娘还吃香。”
“可不是,有财产又经过世面。无老无小,只有大笔嫁妆。”
“也不怕前夫从棺材里爬出来,向她索命。”
“……”
碎碎叨叨下去,写意没有兴趣再听。刚回大厅,就看见几个人在争执。
“你这贱人,有脸拿着我父亲的钱在外面养小白脸!”有人叫嚣道。
写意转过来,才发现被堵在一边的是孟梨丽,原本苍白的脸涨成红色,一个亮片小手袋捏在手中,被十指拽得紧紧的。
与她同来的男子,身材高大却隐隐站在他身后,并无半分要为她挡驾的意思。写意才恍然想起,她们方才说的就是孟梨丽。
黄家兄妹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声音越来越大。
“家卉,回去说吧。”孟梨丽挣扎着,鼓气勇气才挤出这么几个字。
黄家卉小娇惯,一见一向软弱的孟梨丽居然反驳她,怒气更盛,“如今你倒还要脸了,我们黄家的人早就被你丢光了。”
语罢,她便扬起手来眼见就要掴到孟梨丽,却见写意冲上去挡在中间。“啪——”的一下,那一掌自然打在了写意脖子上。
“沈律师!”
“写意!”
孟、杨二人同时惊呼,惊动全场。
杨望杰立刻过来扶她。
“你——”黄家卉些悔意。
餐厅经理闻讯赶来,将几个人劝进后方工作间。但是黄家兄妹却从后门离开。
写意接过服务生拿进来的冰袋,发现孟梨丽的男伴在事发之前,早已不知去向。她便下意识地回首看,见杨望杰还在,心中升起一些安慰。
虽然她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但是在这个时候有位男士在身边心中总是不太落寞。
孟梨丽尴尬地解释:“我只是……一个人有些寂寞。人都有寂寞的时候。”
写意笑笑,没有答话。
不。
寂寞是锦衣玉食后的产物。如果一个人一周工作七日,每日超过十二小时,为了生计与人杀得头破血流,哪会还有时间去寂寞。
寂寞,是富贵病。
杨望杰开车送写意回家。
“还疼吗?”
“不疼了。”只是一巴掌而已,她没有那么柔弱。
“你对那位孟女士的事也太上心了。”
写意笑了笑,“是我多管闲事。”
“不过,我感觉你也许是在保护那位黄小姐。”
“她不知道这一掌落到孟梨丽身上,又会有多少风言风语。”写意摸了摸脸颊的五指印,她因疼咧嘴那刻,唇间露出一排白色小贝壳一般的牙齿,亮晶晶的。
顿时,杨望杰对她有了加倍的好感。
傍晚,写意加班后回到公寓,瘫在沙发上,四肢累的好象要从身体脱离出去。也许很多人觉得她走去替人家挡那一下觉得不可意思。但是她自有她的道理。
写意拨了个往B市的长途电话,“东圳,是我。”她说。
讲完电话后,衣服刚仍进洗衣机,又听见手机响个不停。她回客厅拿起电话,是杨望杰。
“写意!快看电视!十点的本市新闻!!”
他从来没用这种语气说过话,非常急迫,所以写意没有多问,急忙照做。
“目击者称,车祸发生后,肇事车辆迅速离开。车牌经警方查询后证实是其伪造……”新闻画面播放着一段车祸消息,一辆黄色的蓝宝基尼撞在高速路边的安全栏上,车边站着一位失魂落魄的女子正被警察询问。镜头一转打在正面,写意在屏幕上看见她的脸——黄家卉
往日她那种倨傲蛮横的神色全然不见,吓成青灰的脸色在闪烁的交通警灯下,极其难看,
写意惊讶地捂住微张开的嘴。
“知道她在什么医院吗?”
“你等等。”杨望杰说。
五分钟后,他再来电话,告诉写意医院地址。
“你可是要去?”
“恩。”写意说。
“那我陪你。”
半个小时后,他们在医院的急诊室见到黄家卉
她坐在特护的病床上,穿着的粉色上衣已皱得不像样,全身一阵一阵地颤抖,身边的私人助理和佣人放东西、办手续、和医生说话,却无一人想起来陪她说话,舒缓她的情绪。
“黄小姐。”写意走去唤她。
“沈律师,”她抬起头来,“是她想要杀我?”
“不,不可能。”孟梨丽没有这个必要。
“一定是,她暗中一定恨我入骨。”
“……”写意竟不知任何回答她,一家人能到这个地步,着实令人瞠目结舌。
正好,杨望杰从值班医生处回来,写意抽身出去。
“说她没有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
写意听闻,松了口气,随即却问:“真的只是意外?”
杨望杰耸肩,“也许吧,但给人的感觉想是威吓。”
翌日,写意在办公桌的报纸上看到车祸的占去大副版面。新闻里分析,黄某最近刚接受大笔遗产,已济身本市嫁妆最丰盛的单身女子之一。从种种迹象表示该事件有点像仇家示威、警告之类的。黄家卉也算本市风云女子,自然细碎的八卦都能成为孱头。
2——1
某日,吴委明和写意谈论话题。
“写意,你猜我以前的理想是什么?”
“如花美眷,儿女绕膝。”
吴委明咳了一下,“这个也算是理想之一。但是还有长远些的。”
“目光长远些的话,难道是成为百万富翁?其实我觉得刚才那个算是大部分正常人的目标了。”
“我就不能崇高一些。”
“还要崇高一点的话,就是愿世界和平?”吴委明听闻后,白了她一眼,写意忙又改口说:“或者是你想要解放全人类?”
“……”
吴委明沉默稍微,然后说:“写意,我发现你对女性尚可,但是对男性则非常刻薄。”
写意一瘪嘴,“你要在这种地方谈论伟大的人生理想本来就有点奇怪。”
此刻,两人刚上完洗手间在卡拉OK的大厅坐着闲聊,唐乔的其他同事则在里面引航高歌。
说话间,一个女子从左边一个包间出来,手里拿着电话。她步履蹒跚,显然有些醉了。
“不!你不要这样!”女子借着醉意,朝着电话喊。
“你不能这样对我,英松。”女子带着哭腔说,身体渐渐沿着墙角下滑,蹲到地上。
写意越听越觉得这声音耳熟,于是再仔细打量了下那女子的背影。
是她。
写意急忙站了起来。
“你认识?”吴委明问。
“她是厉氏的总裁秘书。”
写意扶起她。
“林秘书,我是沈写意。”
小林抬起头,泪眼婆娑,精致的妆已经哭的昏花。她点点头,表示自己还清醒。
吴委明正准备推门去通知小林包厢里的其他朋友。
“不要。”小林阻止他,“我不想别人看见我这个样子。”
吴委明看见写意的示意以后,轻轻离开,回到同事那里。
随即,写意陪小林去洗手间洗脸,然后回到大厅的沙发上。前前后后小林没有再说一句话。擦净脸上残妆的小林,配着湿红的双眼,顿时少了些白日里的伶俐。
许久之后,小林心情慢慢平静,才开口。
“我是个失败的女人,人家明明不爱我,我却恰恰要强求。”
她在厉氏做事一直干练精明,此番讲述自己那不得志的爱情都是简明扼要、一针见血。但是,却让写意好气又好笑。
当对方爱情不顺,应该怎么说?
“你年轻漂亮,美丽大方,前程似锦,忘记他,以后肯定会找的到更好的。”或者说,“没关系,只说明是他没有福气。”
这些写意酝酿在胸中的话,忍了忍却没说出口。
这些旁边人“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劝告,一定没有任何效果。于是,她干脆什么也不劝,准备倾听。
“他说他不会爱我。”
“他是有妇之夫?”
小林摇头。
“年纪有差距?”
小林继续摇头。
“性向有问题?”
“……”
“那他有什么原因?”
小林这回没有立即回答。
须臾,写意恍然,她们并不算熟识,自己问的太多。
“我想回去。”小林揉着额头说。
“你喝了酒,不能开车。”写意提醒她。小林乖乖掏出手袋里的车钥匙给写意。
“我……”写意立刻摆手,“我从不开车。”
于是,两人打车到了小林的住处。
“嗓子疼吗?”
“还好,就是头疼而且有些晕。”小林描述自己的不适。
“好象有些发烧。”写意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我找一找应该还有感冒药。”
“不用了。我有私人秘方。”说完,写意眨眨眼,“药到病除。”
说着,写意就去厨房找鸡蛋和米酒,一会便听见炉子烧得“仆、仆”地响。
她又伸个脑袋出来问,“小林,你喜欢蜂蜜还是红塘。”
“蜂蜜。”小林狐疑。
几分钟,写意端了碗专治感冒鸡蛋酒,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小林喝下,接着留下自己的联系方法,才放心得离开。
她刚出大楼,便接到吴委明的电话,才想到走的时候忘记跟他们打招呼。
吴委明没好气地说:“写意啊,你就象个好管闲事的居委会大妈。”
写意正要反驳他,却见一个男子站一动不动站在远处。那男子一副坚毅的面孔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站在那里,凝视着楼上的某个地方。写意随他目光寻去,是小林的那个方向。
“喂——”吴委明在电话另一头喊。
“别看不起大妈,”写意回过神说,“连你家的女王陛下和公主殿下都有光荣地转型为大妈的那一天。”她挂掉电话,准备叫车。
电光石火间,她忽然想起那个男人,他,便是日日为厉择良开车的那个司机。
回家的途中,她又细细回忆临走前小林说:“他说他要报答人家,所以不想爱我。”
写意鼓起腮帮子吹了口气。这个年代了,还有这种人。
周一早上,她又早到了,然后目睹了厉择良的专车到达。
这次,她没再做跟踪狂,而是按了电梯去负一楼。结果,车子停在那儿,但是那人却已经离去。
第二天,写意在食堂突然遇见那个男子。
他和人一同走在前面,写意想叫他,却不知道如何称呼,情急之下只好叫:“司机先生。”
公司食堂有些空旷,所以让她的叫声显得还比较响亮。
那人回过头来,狐疑地看着写意。
“沈小姐,有什么事?”他自然认得写意。
“想借司机先生你说几句话。”
这时,男子旁边的一个同事乐了,“小姐,这是人事部的季英松,季经理。不是司机先生。”
大庭广众之下,她又一次出糗了。
谁说开车的就一定是司机。
在公司,茶余饭后写意听见同事谈论话题最多的便是关于股票或者基金。每次问到写意,她都好脾气地回答:“我对这个不太懂,所以没有买。”
别人一般会劝告:“可以试试。”语气诚恳。
写意总是在心中说:我的钱挣得很辛苦,一旦有任何闪失我怕自己去跳楼。
写意记得小时候流行过那种当场对奖的刮刮卡。中奖的几率明明很少,但是买奖券的人却依旧挤的水泄不通。他们眼中只有那个中奖人,却看不见当时更多的是失望而归的眼神。
每个人在隐隐中总是觉得自己和地球上的其它人不一样,或者觉得自己应该比其他人幸运。
这种现象就象一个女人爱上一个花心男人,男人以前的风流韵史不但不会让女人警惕,反而让她有了种自豪感。她觉得自己成为了这个男人该种历史的终结者,因为她的魅力是独一无二的。
写意周末若是不加班,偶尔会在社区义务地接待一些受到法律援助的人。有时会有些女孩,大多十八九、或者二十出头,自身还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却挺着大肚子。她们遇见的似乎都是缺乏责任感的男性。
与她们首次交谈的时候,写意都有些尴尬,不知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