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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言写意--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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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我的人呢?”
    “回答过你很多遍了,写意,没找到。”他还照她的意思登了寻人启示,都没找到。
    “为什么没有找到?”
    “那天,别人发现你的时候,你一个人晕倒在浅水区,汽车已经沉下去了。旁边没有任何人,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他将这些话题跟写意讲过多少回,可是今天她却突然又一次提起。
    写意跟着他描述:“窗户是从外面敲碎的,而且我当时因为头重重地撞到前面玻璃上,落水之前就已经失去知觉。”
    “对。所以我们推测肯定有人救了你,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不是不堪设想,是没有那么一个人,我就根本不会再活下来。”
    “可以那么说。”詹东圳附和。
    “可是,那个人是谁?”
    他们的讨论又回到了原地,詹东圳有些无奈地说:“我不知道,写意。我确实不知道。我们努力过,但是没有找到。”
    写意深深地吸了口气:“我现在知道了,也许是他。是厉择良。”
    是厉择良!
    当她在洗手间里,对着电话将厉择良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眼泪也跟着涌了出来。
    “为什么?”詹东圳惊讶地问。
    “我不知道,我没有证据没有线索,但是我感觉肯定就是他。”
    那个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用手敲碎玻璃的人,将她从车里一点一点拉出来的人,用最后一丝力气将她送到浅水区的人,就是厉择良。

    写意从洗手间里出来,手足无措地对两位老人说:“对不起,我会请公司另外小派人来,我有急事必须离开。”
    老太太走去抱住写意说:“孩子,没关系,你去吧。我们不急,甚至今天都可以不走。”
    写意含着泪,朝他们点点头,迅速地离开酒店。
 
    她不知道可以朝谁求证;除了厉择良本人,还有谁可以给她确切答案。情急之下,她联系上季英松。
    “季经理,我是沈写意。”
    “你好。”季英松说。
    “我需要见你一面。”
    “有什么事吗? ”
    “关于厉择良在德国车祸的事情。”
    季英松稍稍停顿了下,在电话另一头说:“沈小姐,你应该问厉先生本人。”
    “他不会跟我说的。”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季英松很客套地柜绝了她。
    “季经理。”写意咬住下唇对着电话有些绝望地说:“我求你了,求你吿诉我真相,我需要真相,哪怕只是一句话。真心地祈求你,吿诉我。”她从来没有这样苦苦哀求什么人,为的只是一个真相一个答案。
    季英松终于说:“好的。”
    面对这样的请求。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为之动容。
    “那我在厉氏大厦对面的咖啡厅等你。”
    “沈小姐,我在出差,你要知道什么,现在就直接问吧,我可以立刻回答你。”
    写意也不和他客套。径直就问:“厉择良的腿是怎么没了的?”
    “车祸。”
    “什么车祸?和我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的车祸? ”
    季英松考虑了下。缓缓说:“对,那天他不顾一切地开车去追你;你的车掉下去的时候,他正好在后面看到。他的车也突然地瞬间失控冲向路边的路桩右腿大出血……”
     季英松娓娓道来,每一个宇都如针尖扎到写意的心里。
    实情是这样的。车祸后的厉择良随着她一起跳下河,那个时候他的腿伤已经非常严重。他在水中赤手将玻璃击碎。救她出来,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推向岸边。待他漂了许久被施耐德父子救上来送到医院的时候,右腿肌肉已经坏死,只能切除。 
    “那……”写意左手去紧紧握住拿着电话的右手。才能止住它的抖动。“要是没有耽误时间,或者他没有跳到河里去救我。他的腿是不是能保住?”
    季英松沉默了许久。终究吐出个答案:“是的。” 写意闭上双眼:“谢谢。” 
   “沈小姐。”季英松说,“请你不要自责,当时的惰况不用说要他一条腿,就是一命抵一命他也不会有半点迟疑。
    这一次写意再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挂了电活。最后那番安慰的话,原本是难得从季英松口中说出的句子,可惜对写意却是莫大的讽刺。在那么多心痛得无法入睡的夜里,她对他的恨意就是化解不幵的毒药,—滴一滴,渗入骨髓,将那些曾经甜蜜的过往,侵蚀得千疮百孔。 可是,如今一切感情又被他的深情一点一滴地拼凑起来,缓缓修复。渐渐看到光洁如新的记忆。她才恍然觉得自己连恨他的力量都没有了。自始至终,这么多年他从未说过爱她。但是当真相一层一层被剥开的时候,才发现它们叠加在一起的重量,早已胜过那三个字千百倍。
     
    (4)

    阳光难得从云层里照出来,射到人身上暖洋洋的原来天气预报还说近来会落雪,可是今天却冒了太阳。如此的暖阳在这种季节尤为难得。写意坐在厉氏大厦对面绿化带的椅子上。阳光悠闲地透过树叶的缝隙。化成斑谰的光影落在她的脸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厦里走出一群人,其中还有厉择良。不知道他的腿是有些好还是强行上的假肢,总之是像个正常人一样站得笔直地出来送客。
    一楼的大堂走到外面有两步台阶。写意远远地看到他一边寒暄着送客户一边下台阶。脸上是那些客套的微笑,却不知那沉重的右腿带给他的痛苦有多少。
    她站起来,看着他的模样,心被揪成一团。她甚至在想,如果当日她不那么冲动,也许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仍旧是一双完美的腿。忽然写意有些怨恨那样自私的自己,为什么当时眼里只有恨,而完全看不到他的情意。
    他含笑送走客户转身回去的刹那,看到了公路对面树影下的写意。他有些诧异,想走过去,迟疑了下终究忍下来。
    他扭头叮嘱旁边的人先行离开,然后就那么定在原地和她相互凝视。
    距离太远,她没有察觉他眼中闪过的欣喜。
    马路上时不时出现呼啸而过的车辆将两人的视线阻挡数秒。但是迅速地又移开,两个人都一动不动。一个卖气球的小贩,牵着一大把彩色的气球,有小朋友来围观,正好挡在写意的眼前,于是她挪了下步子,再次寻找他的身影,却看见厉择良已经缓缓地朝她走来。
    他走得有些缓慢,右腿提起来的频率稍微比左腿慢一些。他走了几步,路途眉头皱了皱脸色有些难堪,不过也仅仅是一个转瞬,那样的表情便一闪而过。掩饰得很好,完全难以察觉。
    也是在那个刹那,写意却看到他的表情,那个掩饰得很好的表情,那个几乎让人难以察觉的表情,那个让她痛得无法呼吸的表情。终于下了个决心。不论他对沈家做过什么,也不论他对这世界上的其他人做过什么,天使也好魔鬼也罢,只要他爱她就够了。
    这一刻,她不要姓沈也不要姓苏,她只想做阿衍的写意。
    “爸爸,对不起。我爱他,是真的真的真的很爱他。”写意咬着下唇,默默地对父亲说,“你的写意,也想要挽留自己的幸福。”
    写意下定决心,立刻焦急地绕开人群,迎送他的方向跑去。她也顾不得这里有没有斑马线,左躲右闪地就直接穿马路。
    有辆车呼啸而来,她一时没留神。
    “写意!车!”厉择良焦急地喊。
    她一转头,迎面的面包车以毫厘之差地从她跟前擦身而过。
    厉择良待她走到跟前,拽住她的胳膊,劈头就说:“谁让你这么过马路的!”
    他如此地恼怒,让写意看得一愣一愣的。
    “我……我没事。”
    她被他捏得有些疼。
    旁边厉氏的人进进出出,还不停地和厉择良打招呼。他突然察觉自己言行的异常,轻轻地放开她。
    “你不上班,跑来这里做什么?”他问。
    写意埋着头,心里千回百转也不知道怎么答,脑壳里迅速地旋转冒出句:“我还书给你。”啊,对!上次那书还没还给他。
    “书呢?”
    “呃。”一时之间,她才想起这个谎没编好。“我好像忘带了。”马上就被戳穿。
    “那什么时候给我?”
    “今天晚上。”
    几乎是情景重现。
    “这一次,希望你不要再失约。”厉择良说。
   
    吃过晚饭,她很认真地检查了一次手袋,书、钥匙、手机都在,然后做了一个深呼吸——出发。
    她走到楼下,使劲儿地仰起头才能看见他客厅的窗户。窗户开着,灯光露出来格外明亮。不知道在这么长久的互相伤害之后,他还会不会也敞开着心扉等她。写意开始有些庆幸,好在上次没把书就那么还掉,不然她真的没有什么借口再接近他了。
    她按了门铃,他来开门,果然又戴着假肢。
    “我来还你的书。”
    “嗯。”他说。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玄关处,过了一会儿,厉择良才想起来让她进门。
    写意换了鞋,坐到沙发上。
    “喏,你的书。”她说。
    “放那里吧。”他应着去倒水。
    写意突然发现,他和人客气的时候特别喜欢替人倒白开水。
    她将书从手袋里掏出来放在茶几上,却看见那书皮被手机和钥匙等堆在一起的杂物压皱了。她急忙用手展了展,没想到尽是徒劳,厚厚的封皮就那么不屈地翘起来。
    厉择良爱书如命,她怕他为此和她生气,又摆弄了几下还是不行,完全是存心和她作对。她吹了口气,只得将书翻了个面,将封皮趴下去对着茶几成了封底,至少让他无法当场发现,接着就坐在那里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等他回来。
    水放在了写意的面前,可是接下来要说什么呢?书还了以后,就应该走了,走了以后又拿什么借口再次见面呢?她对他说了那么决绝的话如今又怎么好主动开口。她毕竟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写意了。
    忽然,她灵光一现:“呃——我有句德语不知道怎么译。”
    他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瞧出她是在无话找话说没有,就随口问道:“是什么?”
    “想要筑造高塔的人,应该在地基上多沉淀,大概是这个意思怎么翻译。”写意偷偷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她在替德国夫妇念那本周刊的时候里面的记者旁议厉氏的一句话,她一时不知该怎么译。也不晓得厉择良听见有没有觉得耳熟?只见他侧了下头:“可以译成Wer hohe  T ü rme  bauen  will;muss lane  beim  Fundament  verweilen。”
    “嗯。”
    说完后,又冷场。
    “啊,还有一句话……”
    于是,写意开始孜孜不倦的向厉老师学习着德语知识。
    几个幼稚的问题之后厉择良总算瞧出点眉目来,这些最小儿科的问题,估计是她存心没事找事。
   他不再答她,反问:“你在帮人家做翻译?”
    “呃……有时帮下人家的忙。”
    “就你这水平也敢去帮忙?”他斜眼瞥了瞥她。

    “……”
     看来这个话题不适合继续糊弄下去了。
    就在写意绞尽脑汁地想其他还能说点什么的时候,任姨却来了个电话。
    写意挂了手机后,表情凝重地说:“写晴犯病了,我得去看看。”语罢就急急忙忙地去玄关穿鞋。
    穿鞋的当口,她看了一眼厉择良和茶几上的书。
    待写意关上门,他又开始点烟,随即打火机放茶几上,手收回来的时候在那本书上停滞了一下,将它拿了起来。
    一翻过来就看到那皱巴巴的封面。她刚才那些小动作都一点不差地落入他眼中。和小时候一样,什么东西到她手上,都没有好下场。
    他写的那些名字她多半已经看见了,什么时候写的他都快忘了。厉择良随手翻了下,却突然在自己的字迹旁看到了新添上去的内容。
    每一个“写意”旁边都加了“阿衍”二字。他以前写了多少遍她的名字,她就在旁边又将他的名字重写了多少遍,密密麻麻的。完全不相似的笔迹下,两个名字却紧紧地挨在一起。
   
        写意阿衍
        阿衍写意

    有一年冬天,她笑嘻嘻地将他的两个名字写在纸上拼凑起来神神道道地说:“择良和南衍都是写意的。不如凑成‘写意良衍’,还挺顺口的。阿衍,你不是喜欢刻章吗,也替我刻一个吧,就要这四个字。”
    说完以后,她又盘算着将那个印章盖在两个人共同所有的东西上,都留个戳。
    当时他并未放在心上,后来渐渐把这事儿给淡忘了。
    写意良衍。
    厉择良握紧拳头,仰起脸,闭起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静默稍许后迅速地灭了烟,开门追了出去。匆匆追到楼下,车来人往地穿梭,却左右不见写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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