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3C书库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绣禅-第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从阊门进城。在华燕翔的指点下,范亦仙登上怡园戏台,与华燕翔联手,演出《牡丹亭》中的游园惊梦折子戏。

  范亦仙很小的时辰,跟着姆妈,到外婆家来过,进入城里园林,却是头一回。怡园面积不大,却精巧典雅,园子里遍植松柏竹莲,池墉里养着锦鲤花鲲,亭子里仙鹤踱步,寓意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古木花草,假山奇石,小桥流水,厅堂楼阁,聚拢成人间难觅的诗意景观。从任何一扇花窗中望去,都是一幅雅致的剪影,泛动着昆曲的意境。

  怡园深处的水榭边,建有一座戏台,听说常有昆剧、越剧和评弹名家登台演出。这些源自江南的曲艺,都以苏白为标准音,软糯绵丽,显出江南韵致。范亦仙登台前,一对年轻貌美的夫妻,表演评弹说唱,吴侬软语娓娓动听。范亦仙在台边候场,听得分明,先是一段评话,说的是金戈铁马的历史演义,叱咤风云的侠义豪杰:接着是一段弹词,唱的是儿女情长的民间故事。演出中穿插着一些笑料,妙趣横生。台下观众,倚坐在木椅上,就着一壶清茶,一碟瓜子,摇头晃腿,听得津津有味。

  轮到范亦仙出场了,他装束定当,迈着碎步上台。一个亮相,就听到台下喝彩叫好,精神更加抖擞。他觉得自已活剥剥就是那个婀娜多姿态的杜丽娘,长到二八佳龄,才来到这后花园,看到满目明媚春光,于是娇姿弱质,百态横生。他夹带着吴音的道白,因为姆妈的传承,显得顺畅自然,引得台下茶座里的人们,丢下茶盅,一个劲地拍着巴掌喊好。他们还不晓得,台上如花似玉美貌无双的小天仙,却是来自长江对岸里下河古城里,那座深遂宅院里的少公子。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绣禅》第三章(1)
范亦仙在江南戏台上,过了把杜丽娘陈妙常们的瘾,半年后,华家班子到泰州演出,特地绕道海亭,把范家少公子送回家。但是范亦仙没有如愿登上怡明大戏院戏台,华家班子搭乘大达轮船公司拖驳子,呜呜地从泰台河拐入南门口,就出了事情。

  民国二十六年秋天,是个多事之秋。日本人的飞机,说来就来,苍蝇般嗡嗡地盘旋在南门口河面上,呜儿嗡儿地闷声闷气叫唤。船舱里的演员们,只晓得日本人打过来了,却没有把外头的形势,看得那么严重,这时不晓得哪儿叫唤,以为是前头拖驳子机器轰鸣,再听听不对劲,响声飞上了头顶,于是,一个个伸头晃颈,从船舷边窗格子里朝外张望。这才看到是几架飞机,在船顶上盘旋。有好几次,飞机底下爪子一样的起落架,都要勾到船蓬了。

  舱里的小演员,没见过飞机的模样,不晓得这家伙厉害,拍着巴掌叫唤:“望飞机喽——望飞机喽!”范亦仙也伸出头,只见飞机机翼上方,涂着一块红红的圆圈,象是贴着狗皮膏药。眨眨眼细看看,似乎还望见座舱里的飞行员,也在伸头晃颈朝他张望,嘴唇上的仁丹胡子,都快乐地颤抖起来。旁边的华子按捺不住,带着妹妹华怡咚咚咚咚地跑上甲板,想望个究竟。他们在甲板上望了一会,高兴地蹦跳起来,举起小手叫道:“日本飞机哟——日本飞机贴着大膏药哟——”

  华燕翔和隋子怡挤在舱门口,大声招呼孩子:“快回来——快回来哉——”

  也不知道那飞机是不是听见孩子们的叫声,陡然向高处爬去,屁股后头拉出一条黑呼呼的烟雾,接着,又掉下一个黑呼呼的圆球。

  华子拍着手叫道:“飞机屙巴巴了,飞机屙巴巴了——”

  隋子怡又叫道:“华子——”一句话还没喊完,飞机上屙的那个圆蛋,卟通一声,掉在船舷旁边河水里,接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拖驳子下面腾起。河水受到惊吓,沸动起来,水柱直冲天空。拖驳子被掀了上去,离开水面,又卟通一声,歪歪斜斜掉入水中,一下子栽在簇簇乱晃的芦苇丛中,船舷破裂散架,窗棚格子支离破碎。华燕翔夫妇奔上甲板,只见女儿华怡滚落在船舷隙缝间,哇哇大哭,周围望望,哪块还看见华子的影子?抬头远眺,日本飞机向远处飞去,在海亭的层层黛瓦上面盘旋,飞机下面也在轰轰咚咚地响着,火光冲天,烟雾弥漫。华燕翔奔到船舷边,对着水面大吼一声:“华子啊——”

  河面上没有回应,河水还在喘息着,不停地起伏动荡。

  隋子怡和范亦仙也奔上甲板,朝河面呼唤:“华子哎——”

  华燕翔一跺脚,咬着牙,甩去外衣,就要往水里跳,隋子怡一把拉着他;“你不能跳,你不会水呃!”她扭头朝河边的几只小帮船求助:“救命呃——救人呃——”

  船舱里戏班子的人,冲上来几个会水的,卟通卟通跳进河里。对面悠悠地泊来一条鱼鹰船,船上划浆的老渔翁,叹出一口气,喊道:“小伢儿不晓得轻重呃,日本人的飞机来了,哪能叫唤呢?”说着,也跳下水去。

  时间火烧火燎地过去,已经是傍黑时分了。天色越来越沉重,人们的心越来越下坠。这时,老渔翁一个猛子窜上来,膀弯里夹着华子,人们挤在船边,七手八脚把他拉上木船,老渔翁丢下碜白的华子,伤心地说:“多标致的小伙啊,可惜呃。”

  华燕翔一下子跌跪下来,捧过儿子,把他俯伏在膝头上吐水。他一边拍打着儿子的背脊,一边用带着哭腔的昆剧道白,凄凄地喊道:“儿啦——”

  船舷边,隋子怡已经哭晕过去,范亦仙看见这番惨状,掏出手绢,跺着脚,扭着腰,“呜呜”地啜泣起来。

  掌灯时分,范家上厅廊檐里的宫灯,朦朦胧胧照着厅屋。范天行坐在太师椅上,和丹桂巷里的邻居,夏家钱庄老板夏伯谅,严家南货店老板严德中商议事情。日本人的飞机轰炸海亭城,日本军队也开到城外,彩衣街上风声鹤唳。那些不识相的百姓,以往不曾见过飞机,望见飞机在彩衣街上盘旋,就挤在马公桥上看热嘈,结果轰轰咚咚几个炸弹撂下来,伤亡惨重。人们吃了亏,有的仓惶跳进河里,有的没命地往家溜。

  日本飞机由东向西,飞到玉带河边同兴泰粮行仓库,一阵猛烈扫射,子弹象暴雨一样密集,打得沿河仓库上的瓦片,噼里拍拉地横飞。粮行里两个学徒,躲在仓库方桌下面,桌面上捂着棉花胎,可是有什哩用处?一个炸弹掉在镙砖地上,轰隆一声,弹片飞了上去,把两个学徒和方桌捧上半空,又摔落下来,膀臂大腿甩向一边,弄得地上是血,墙上是肉,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看了心里打颤。多好的两个小伙,正是半桩子大十来岁的伢儿,快要得力的时辰,突然命丧黄泉。有人说,日本人找的目标不是粮行,是城里商团的炮楼,这粮行仓库与炮楼哪一点相像?日本人真是瞎了眼。范天行想起那两个活蹦乱跳的学徒,伤心起来。吴三眼尖手快,赶紧挤上毛巾把子,为老爷揩脸。

  严德中见范天行伤心,眯起眼睛,开口说道:“我已经关照伙计,从今朝起,商铺里日市改成夜市,日里躲飞机睡觉,夜里开门做生意。”严老板个子很高,一件蓝布长衫,罩在骨架粗大的身板上,显得清癯健朗,一看就是个有主见的人。

  旁边的钱庄老板夏伯谅,矮胖身材,倒挂眉,单眼皮,不蓄须,圆脸圆鼻圆耳朵,连身子也象圆滚滚的,在滚圆形状中,透出商人的狡黠。他说:“范老板在城里商家中威望最高,要得好,请范老板召集大家说一声,总改成晚上开店拉倒啦。我倷小本经营,那几个钱放在彩衣街上几爿店铺里,不能被炸个稀巴烂呃。”

  范天行迟迟疑疑地说:“我倷先请商会印发防空知识,请城里商团把东头大圣寺铜钟挂出来,飞机一来,敲响防空信号。海亭是千年繁华之城,不能贸然断了它的兴旺气脉。日本人虽然步步逼近,但毕竟还不曾进城,大家先做些准备,看战事发展情况再定吧。”

  几个人都皱起眉头,摇头叹气,正在说着,吴三飞奔进来报信:“老爷,少爷家来了,还有戏班子的人,做块儿到了门口!”

  范天行蓦地从太师椅上跃起来,跑向月亮门,范亦仙老远望见父亲,便跪倒在地,喊道:“拜拜,儿子不孝——”

  “起来起来,只要家来就好,外头兵荒马乱,我倷正在愁心思呢。”范天行扶起儿子,抬眼望去,华燕翔捧着自家儿子,垂头丧气地站在后面。那伢儿离开海亭时活蹦乱跳,那么标致讨喜,现在却鸦雀无声,一脸死灰,在父亲怀里僵硬地躺着。

  范天行动了恻隐之心,哪儿顾得上责怪他们。再说了,儿子跟他倷去江南,是他自家找死,旁人哪个拦得住?华燕翔又是乔小玉的远房亲眷,现在世事混乱,听说日本人已经占领苏州城,长江沿岸一直到如城,都有日本兵驻守,哪家没得投亲靠友的亲戚?东偏院几间厢房,一直空闲着,范天行打发吴三,去收拾定当,把戏班子的人安顿好。他抚摸着华子的圆脸,怜爱地说:“伢儿已经这样了,大人自家也要保重呃。”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绣禅》第三章(2)
接着几天,范家东偏院里悄无声息,空气都象凝滞了。华燕翔夫妇成天痴痴呆呆,紧紧抱着华子,不肯放手。乔小玉和几个姑娘过来,柔声劝说着:“燕翔呃,子怡呃,人是一盏灯,人死如灯灭,想开一点啊,明朝想想办法,再养一个小伙,你倷保重身子,海亭人还想看你倷的戏呢——”她们这些天一直拱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晓得日本人炸了粮行仓库,回过头来,已经把高门楼子的怡明戏院,夷为平地了。

  范锦婷更是忙碌,能巴巴地安排戏班子饮食起居,又不时搂过隋子怡,帮她揩拭眼泪。范亦仙也不回房,他晓得华家班子如果不是拐到海亭,送他家来,华子也不至于送命,想到这里,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陪着他们伤心。在送走华子的那个冷兮兮的晚上,他在房里翻开行头,穿戴整齐,跑进偏院,在空寂幽静的月台上,对着凄冷迷离的月光,颤颤地吟唱起来。

  自从范亦仙出走,范天行定下规矩,范家大院里近一年时辰,没有昆曲音律流动了。现在,悲凉的唱腔穿越月亮门,马头墙,在弯弯曲曲的回廊上,纵横交错的隔扇间回荡,灌进范天行的耳朵。他一下子从绣花大床上傲起身子,用脚摸索着,在踏板上找着皮拖鞋。

  乔小玉在床里边翻身起来,拉住范天行,嘟哝着说:“老爷,那边院子里苦呃,让他倷唱歇刻儿吧。”

  范天行甩开乔小玉;“不中,我跟几个丫头总说过,不能坏了范家规矩。”他推开落地隔扇,走过天井,径直走向月亮门,想到东边偏院去。走到月亮门边,又停下来,徘徊了一阵,仰起头,对着墙头几蓬在流光下抖动的瓦楞草,喊道:“多早晚了啊?别勒嗓子呃,一家大老小的,总要困觉喽——”

  覆盖着小瓦的院墙,挡住了偏院里的表情,细声细气的昆腔,戛然而止,隐约听见几声啜泣,把夜色揉弄得皱巴巴、冷兮兮的。范天行的心又沉了下来,觉得自家这些天心烦意乱,刚才说话口气太硬铮,他垂着头,望着院墙下的小花台,喃喃地说:“早点睡呃,睡着了,就安逸呃,唉——”他叹了口气,踉跄地回到中厅,对站在屋檐口等他的乔小玉说:“明朝跟大太太说说,叫几个丫头安安稳稳在家做发绣,别再跟着戏班子疯哩索西唱曲儿。”说着,才要跨进隔扇门,又收回步子,返身回到天井,对着夹弄里的偏屋喊道:“吴三啊,叫瓦匠张大头赶快来一趟,我要跟他说桩事情。”

  偏屋里一阵乱响,“吱哑——”门打开了,吴三拔着鞋子,站到天井里,躬身说:“好的,老爷。”

  穿着灰色袄裤的瓦匠张大头,来到范家大院时,天色已经麻麻亮了。他是个细心人,仰头望望,范家大门口写着“范府”的油纸灯笼,已经悄然摘下。海亭城里火药味这么重,范天行不想张扬范家的气派,在这乱世之秋,出头的椽子先烂,还是韬光隐晦,安分守已,不要惹祸为好。

  范天行给张大头一五一十交待事情,让他在东偏院夹弄里开工砌墙,又一再关照,工钱不限,只要带着嘴紧的帮手,马上开工,越快越好。

  张大头是个老实君子之人,朝范天行拱拱手,说:“范老爷,你放一百个心,夹墙砌好,我倷也就忘了,不会从我倷嘴里传出去的!”

  范天行拍拍张大头的肩膀,说:“一切拜托——”

  这时,东边大圣寺方向,响起防空警报,“呜啊呜啊——”叫声十分凄厉,海亭城里的商贾百姓,听到警报,拖儿带女,涌出家门,没命地朝玉带河边跑去,乱哄哄地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