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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司机紧跟着身前那面容温婉的中年女子,伸手从敞开的后车厢车门中接过一个昏睡的少年。阴暗的夜色下,那人一动不动,斑驳的血迹在他身上触目惊心。
手里拿着一件血衣,那女子柔声对着自家的老司机道:“那你说该怎么办?非要报警吗?”
“当然应该。”忠心的老司机脸色颇是不以为然,“这个人来历不明,受伤也不轻。我瞧就是一个街头斗殴的小杂碎。我们家是什么样的身份,怎么能随便带这样一个小混混回来?”
“可是……他求过我啊,我也答应了。”那中年女子苦恼地微笑着,一身浅蓝色的丝绸套装,修长的脖颈上一串光晕温润的珍珠,衬着雪白肌肤,煞是高雅动人。
细细看来,她眼角有极细的皱纹,看上去已非妙龄。可是一眼之下,由于身姿苗条、眼神温婉,却是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年龄。
“夫人,您总是这样!”老司机不满地严肃道。
修长的弯眉蹙起来,那中年美貌女子有点头疼地想起今晚这突发的状况。车辆行驶到一条归家必经的道路时,斜岔里忽然就那么闯过来一个歪歪斜斜的身影,若不是司机老潘刹车及时,真怕会出一场意外的车祸呢。
昏黄的灯光下,那个清瘦的少年倒在地上,强撑着抬头看她,充满惊慌和无助,低低地求恳着:“抱歉,真的很抱歉。能不能……能不能捎我一程呢?”
按说该是非常荒谬的,可看着那温良无害的眼睛,她竟然就这么忽然心头一软,打开了车门。
谁又能知道,这个少年刚刚上车,就在车灯下暴露出身上斑斑的血迹,狼狈地昏倒在后座呢?
那时候,她惊呼出声,前面的司机老潘也手忙脚乱地过来帮忙。似乎没有昏沉得很深,那个少年很快就在车厢里清醒了片刻。在听到司机老潘坚持报警或者送去医院时,他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低声再次说了一声“抱歉”后,他用力推开了车门,就要挣扎着跳车而下。
可是,他哪里有体力呢?几乎是半挪半摔地爬出了车外,就那么昏昏沉沉地差点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辆逆行车辆,若不是她手疾眼快拉住,恐怕就会撞死当场!
“孩子,我们送你去医院,不报警,好不好?”她看着这少年身上斑驳的鲜血,心里大概猜出了点什么。
好勇斗狠的少年,正是最容易冲动和犯错的年纪,该不是卷入了什么街头暴力事件吧?
“不不,求您了。我不要去医院……”那少年黑漆漆的眼睛就像是濒死的小鹿一样,闪着湿漉漉的光,“您或者让我走,或者带我一程离开这里……求您了,就是不要去医院……”
不得不说,那两声反复的“求您了”说得太近乎绝望,让人心弦一颤。更何况,这不过是一个比她的女儿看上去还要小一些的少年。
心底某种隐藏极深的母爱悄然翻涌,击中了这位善良女子的心。她犹疑了一下,终于轻轻点头:“好,我答应你。”
这样的一句话既然出了口,就似乎没有了退路,以至于将再度昏迷的这个奇怪少年抬上车后,就算再发现了什么,她都没法能再做出反悔的举动来。
是的,这个少年的身上,还有别的东西,让人心里异常不安。
镣铐!
脏污的衣袖遮掩下,右手单边带着半副镣铐,破坏严重的一小截锁链赫然垂在他纤瘦的腕边。
从警局里逃出来的年轻案犯,还是黑暗社团内部被私刑折磨的不良少年?
“老潘,帮我把他抬到客房里,再给林医生打一个电话,好吗?”她歉意地微笑,“我瞧这孩子的情况有点糟糕呢,简单的止血怕是不行。”
“夫人您真要这样吗?”老潘悻悻地道,小心地抱着澈苏,迟疑地通往二楼的楼梯边磨蹭着,“我觉得还是送去医院比较好。”
“好啦,等林医生来先看一下。假如真的太严重,非医院不能救治,我再改变主意好吗?”女子柔声道,黑色的眼睛有宁静而叫人心安的魔力。
利落地脱下身上优雅的裙装,她换上了家居服,很快带着简单的家庭医药箱出现在二楼的客房里。
整洁的客房床铺上,那个少年一动不动地躺在一大片雪白中,怕他身上的血污沾染到床单上,司机老潘细心地先在下面垫了浴巾。
超大的浴巾中间,那个少年的黑发极长,凌乱地散在一边,清瘦的身形显得虚弱得可怜。
“老潘,抱歉耽误你到这么晚。”女子挽着衣袖,开始亲自动手帮助澈苏进行简单的止血和包扎。这少年的衬衫已经被他自己扎在伤处止血,身上只有一件小小的背心,裸露着肩膀和双臂。
轻轻解开他绑在前臂上的那血布条,一个模糊的血洞出现在面前。
那是在前臂上,竟然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生生挖掉了一小块肌肉,而他身上的肩胛骨下,还有一处明显没有痊愈的旧伤。那是一个类似圆形的烙印,边缘有些看不太清的图案,中心却有一小片泛着粉红色的伤疤,看来是刚刚长出来的嫩肉。
“看,是不良少年吧?学什么纹身,搞得身上一个大印章!”老潘气哼哼地道,心里直嘀咕:明亮的灯光下,清楚看得出这少年面容格外秀美,完全一副乖乖仔的模样,可怎么就不学好呢?
拧了把热腾腾的毛巾,他粗鲁地擦拭着澈苏脏兮兮的身体。掀开小背心碰到胸前时,昏迷中的澈苏忽然轻轻瑟缩了一下,干燥的唇中发出了一声隐约的痛楚呻吟。
“哎呦”了一声,老潘吓了一跳,慌忙丢开了毛巾:“夫人,不行!我瞧这孩子说不定有内伤!”
好脾气地摇了摇头,那女子一头长发披在肩头,原先的发髻已经散下,如少女般乌黑亮泽:“好好,你去门口等着林医生,我自己来。”
手不停歇,她已经麻利地完成了一系列的伤口清创、止血和包扎,接过老潘手里的毛巾,她手法温柔地把澈苏裸露在外的肌肤擦拭干净,不一会,地上的水盆里已经是一片殷红。
女性的动作毕竟温柔细腻,比起老潘的粗手粗脚,床上的少年没有再发出明显的呻吟,苍白的脸色虽然依旧憔悴,可是已经没有刚刚那么灰败。
可她毕竟能做的有限,很快,初步的救治和包扎都已经做完,她收拾好四周,又打开了尚未来得及打开的木栅窗户,白天里还清凉悠悠的微风早已变得强劲,吹得木窗一阵吱吱轻响,混着外面的雨声,一片萧瑟。
“醒醒,孩子,听得见吗!”脸上有轻轻的拍打,耳边有声音在不停地呼唤。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的视线一阵模糊。澈苏微睁开眼睛,有点呆滞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
“来,侧过身。”白色医生袍的男人鼓励地道,和声示意,“对,就是这样,好。再深深吸气——”
听话地吸了一口气,胸腔立时传来一阵锐痛。澈苏难耐地瑟缩了一下,逃避地闭上了眼睛,就想要再度昏睡。
“不要睡啊,醒醒。”耳边另一道柔和的女声在轻声呢喃,似乎有点莫名的熟悉……宫廷医生,侍女?
回到弗恩殿下的皇家寝宫了吗?是的,一定是。
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多少天以来,紧绷如满弓的弓弦一样的神经忽然“啪”地一声断裂,极度的放松和疲倦一起涌上来,迅速席卷住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强撑着眼睛,他依照着那医生的指示再次深呼吸。
吸到最末尾时,胸壁上有厚厚的棉垫覆盖上来,侧卧的背后位,开始有宽宽的胶布带紧密地一圈圈缠上。
“来,慢慢呼吸,痛得厉害吗?”
恍惚地点点头,澈苏意识到自己的胸口肋骨大约断裂了几根。那惊天一跳落下时,巨大的冲击力虽然有绳索减震,但是依然无法安全地着地。
翻滚之下,胸口第一时间就传来了剧痛,那处原来就有的骨裂旧伤终于露出獠牙,毫不客气地了给这位一直虐待它的主人一点颜色。
“来,忍着痛试着咳嗽一下,假如有痰液,一定要吐出来。”医生鼓励地看着他。依言咳嗽一声,澈苏的声音异常地嘶哑。
“还好,似乎没有什么异物堵在呼吸道。”将他安放在床上,手法准确而麻利地在他肋下注射了一管镇痛的针剂,那医生收起随身带来的器械。
站起身,他微笑着对一直紧张的那中年女子道:“林夫人不用这么担心,虽然断了两根肋骨,可是年轻人恢复能力好,最多几周,也就差不多能愈合了。——至于外伤,您已经包扎得很好,我看不用拆掉重来。”
“好的,这么晚还要麻烦您前来,真是打扰了。”林夫人歉意地颔首,转眼看了看澈苏腕上的那半副断铐,试探地道,“这个,您手里能有打开的器械吗?”
看了看那副残破的手铐,为这个家庭服务了十几年的医生不动声色地摇摇头:“我打不开。”
那明显是军方特制的精密电子镣铐,这个年轻人肩膀上的半旧伤口也是热线枪的洞穿伤。而这个家庭的军方背景,出现这样奇怪的病人,也是正常的吧?
只是为什么会惊动夫人亲自照顾,就有点小小的奇怪。不过聪明谨慎如他,也知道该在必要的时候闭口不问不谈。
留下药方和医嘱离去,林夫人回到客房时,床上的人已经在镇静剂和止痛针的双重作用下,再度陷入了沉睡或者昏迷。
轻手轻脚地帮他盖上薄薄的夏被,林夫人终于轻轻打了个哈欠,起身揉了揉有点酸痛的腰肢。
岁数开始不依不饶,先是在眼角留下淡淡的蚀刻,再接着讨要年轻时欠下的积债。年轻时生产落下的病根,一到阴雨天总是隐约作痛,而且越来越重了。眼光落在这间屋子角落那片蒙着白色单布的小小婴儿床,她忽然之间只觉得锥痛刺骨,一阵天旋地转。
假如那个夭折的孩子能活到今天,也该有这个孩子这么大了吧。也该有这样一双漆黑的漂亮眼睛,一头黑色的柔软头发,和他那英姿飒爽的姐姐一个模样。
她在窗外的迅疾风雨声中怔然出神,晶莹的泪水慢慢涌出来,很久以后,终于成串滴落,打在了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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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雨总是来得快,去得也疾。
昨夜里那场突如其来的雨在清晨已经停下,郊外的空气显得更加清新宜人。蔷薇花的淡香显得比平日浓郁了一些,绕着植株围绕的白色别墅,从斑驳的原木色栅栏里钻进了因为昨夜的风雨而闭合的门窗。
一楼的餐厅内,已经有早餐的香味淡淡传来,一位面目慈祥的年迈妇人挽着花白的发髻,在餐桌中心的玛瑙色玻璃瓶里换上了刚刚采摘的蔷薇花束。
身后一阵木质楼梯的轻响传来,她笑着看向迈步而下的林夫人:“夫人,您醒啦?”
“是的,姆妈。”林夫人换了套淡灰色的棉质长裙,一夜的疲劳似乎已经消失无踪,眉目如画的脸上恢复了神采奕奕。
“昨儿回来得晚,见你睡了,就没再叫醒你说一声——家里来了个小客人,您做的早餐有没有多一份啊?”
“当然有啊,平时也不会做得刚刚好,总得预防着谁忽然胃口大开。”老妇人笑嘻嘻的,“什么小客人啊?难不成是先生家在汉斯城的小侄子?”
“啊,也不是了。”林夫人犹豫了一下,含糊地笑道,“一个朋友家的孩子和家人闹别扭,总之他住一小阵儿就走的。”
坐在空荡荡的大餐桌边,她一个人慢慢地吃着刚出炉的吐司和煎蛋。
从厨房里端出来一份热气腾腾的早餐,老姆妈问:“夫人,那孩子住在客房?要不要我去叫他起床?”
“哦,不了。”林夫人摇摇头,觉得还是没有办法瞒过着屋子里的人们,“实际上,他身上有点伤。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什么?身上有伤?”老姆妈惊讶地叫起来,“年纪小小学人家打架哦!”
想了想,复又跑去厨房叮叮咚咚如临大敌地折腾起来。
半晌终于从厨房里端出来一个大托盘,上面满满的堆了一大堆热气腾腾的营养食物,她骄傲地往餐桌上一放。
“年轻人饭量一定很大,受了伤更要多补补,夫人你觉得这些够不够?”
“够了够了。”林夫人含笑站起身,亲自端起了早餐托盘,“我这就上去看看,姆妈,您待会儿送点热水上来,他还得吃药呢。”
……
鼻子里传来一种混合的香味,有食物的甜美,有花朵的芬芳。身上却有些钝钝的闷痛,澈苏在一片混沌中悠悠醒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对着视线的对面矮柜上的一个苗条背影,素手纤纤,乌发垂肩,正在那矮柜上放下一只放满食物的托盘。
脑海中迅速掠过昏迷前的景象,澈苏恍惚明白了什么。
不是在熟悉的帝国,不是亲爱的艾莎姐姐。
悄然环顾着四周,他想起了昨晚的一切。身边房屋装饰雅致整洁,四周气氛安宁平和,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危险的气息,他悄悄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身上的异样。
——紧紧裹在身上的弹力胶布带固定着胸肋,是标准的肋骨骨折的救治方法。
“姐姐……”他犹豫了半晌,终于低声开口,慢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