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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天色已晚,只吩咐婆子并小丫环打了水来洗澡便罢,第二日,见过贾母,也不和众姐妹一处做那往日里斗草簪花,低吟悄唱,拆字猜枚的雅事,径自拿了花锄等物,也不带丫鬟——只因见了昨日里,紫鹃她们做得满身不痛快,虽口不敢言,心中也是不甘愿的——朝园内来。
此刻,只有西北角的桃花已经落下,黛玉便避开那些来往的丫环,将素日里有人走的地方,桃花扫到了花囊之中,寻了一块素来无人的犄角埋了。
正往回走时,却见得宝玉正孤身一人站在沁芳闸桥边,将那满身的花瓣都抖落在了池中。他见了黛玉一身装束,便笑道,“好,好,来把这个花扫起来,撂在那水里。我才撂了好些在那里呢。”
黛玉见那些花瓣飘飘荡荡随水而去,略想一想,便笑叹到,“果然一如往日,竟是只看眼下,不看将来的。只看到这里的水干净,便将那花倒了下去,定未想到——这水必有流出大观园的时候,只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脏的臭的混倒,你还害了这些花儿了!这园中的姐妹丫环们也总有散尽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三四年的功夫罢了。到时你也不过就又如宝姐姐去皇宫之时,嗟叹一过,便只好眼不见为净罢了。”
宝玉岂料自己倒花之举竟令得黛玉说出这一大堆的叹息之言来?
想到这些花瓣儿流出去,被那污臭之水混了,该是何等可怜,却是他害了他们。又想到——姐妹丫环们也总有散尽的时候——以前何曾想过这个!彼时他当如何是好?
一时间不由得怔在那里,痴痴的想了起来。
黛玉见他这样,便也不多作理会,径自走开了。原是因为身边无人,她才说了这么一大段话而已。在她看来,时常用这些话来敲打他,他总该有些变化的。
只因此时身体已经恢复健康,只觉活动一番,更是身轻如燕,黛玉便又继续找了落花,打扫起来。只是一路打扫完了,她也依旧不免倚着山石,用香帕擦起了头上的汗珠来,自觉很有些狼狈。一时间又远远见到两个丫环走来,便忙躲到了假山的背后。
那两个丫环,也全不顾路上落花的有无,一路说笑而来,直让黛玉点头叹息。
——只看现在不看将来者,又岂止是宝玉一人!
谁知,那两个丫环似乎是走累了,走到假山这儿,便离了小道,靠到了假山边上休息,一时间竟是不走了。
只听一个丫环说道,“你听说没有?今天唐家又托人来说亲了。”
“说得哪个?”
“还能有谁,自然是宝姑娘。你可笨了不是?最近还能来说谁。”
那个丫环便有些不服气,“难道我们家二姑娘就不是也到了说亲的时候?”
“你是二姑娘的人,自然偏着二姑娘。但我说一句话,你竟别生气。原你才到二姑娘房里不久,多半也不知道。二姑娘在这府内,我们暗地里只叫‘二木头’的,整天里不吭一声儿,你看看你们房里那司棋,岂不比小姐还像小姐了?哪像是宝姑娘?人又和善,性格又是极好的,我们丫环和她玩笑,她都不生气。每日里看书针黹,十分乐业,随分从时贤良淑德的名声,早传遍京城了。哪里是二姑娘比得上的?就是老太太最宠的那个林姑娘,我们都说比不上呢。”
但那迎春房里的丫环却并不服气的说道,“……要说和善、乐业、和她玩笑也不生气、随分从时贤良淑德,难道我们家姑娘就不是那样的?”
之前那丫环显然很惊,道,“这怎么一样的?”似乎觉得这个毫无疑义,被打断了几次也有不快,便又自顾自说自己的八卦,宣扬起自己的见识来,“这也就罢了,你知不知道,唐家也被薛姨妈拒了?据说那也是个豪富之家,家中也曾有功名的。”
“那又如何?”迎春那的丫环显然不是很在意这个。
“你还看不出来?”先前的丫环得意道,“我今天去了上房办事,只看二夫人和薛家姨太太的样子,是要把宝姑娘配给我们宝二爷的!”
这话总算是把迎春的丫环唬了一跳,“哪有这个理?我素来就听说,林姑娘才必是以后的宝二奶奶呢。”
那丫环更得意了,“你竟和你们小姐一样木了!林姑娘孤身一个在这里,家里又没人,又没钱,不过是老太太疼着,一个虚名儿在那里罢了,哪里比得上宝姑娘的?且不说这个,你去和宝姑娘说说话,再去和林姑娘说说话,就知道哪边好了……”
迎春的的丫头兀自不信,只是摇头,迷迷糊糊的就重新往前走。后面的那个丫环也忙说笑着跟着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黛玉葬花,这是红楼最美的图景之一,但凡红楼同人作者,要是写到这一段,想必都是不忍舍弃的。但是穿越后的黛玉怎么也不是原本的黛玉了,又没有曹公之文笔,如何让她葬的自然漂亮,真是难题。我的要求不高,希望至少让她葬得自然就好,希望不会显得突兀。
第二十一章
黛玉原只是想要休息,自觉狼狈,也不想让人看到她说她多事,便躲到了山石之后,哪里能想到,居然能听见这样的一番言论?
待得两个丫环走了,她尚且没想着离开,只是想——也不知以前的那个黛玉,是不是也时常听着这样的言论的?
大家的奴仆丫环本是如此,他们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暗地里说些主子的八卦了。这是禁不绝的。只是那个活跃的丫环太过无顾忌罢了。不过,她的话,却也代表了府内大多丫环仆妇的看法吧?
黛玉素来不会主动讨好谁,对因为贾母而来讨好自己寻求门路的人更是不喜。拿她和宝钗比一下,自然是不如的。
但想起宝钗,她又叹一声——随分从时能随分从时到明扬贾府乃至于京城的地步,这本就是一件奇怪之事,只是这些丫环却是看不见的。真要说随分从时,迎春的丫环倒看得清楚——府内的小姐里面,哪个能在这方面比得过迎春?只是这个真正随分从时的人,换来的却只是一个“二木头”的评价罢了。
她又想起那个丫环对自己的评价——“又没人,又没钱”。
这可真是够“贴切”的评价!
贾府至少吞了她一百万两银子,但是,她自己从不宣扬自己有钱,贾府那里,又怎么可能把这种机密、盘剥孤女的丑闻泄露一丝半毫?便是最疼她的贾母,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因此,在这些无知的丫环仆妇眼里,父亲在时,每年至少一万银子的“生活费”、带来的两百万两银子竟全部打了水漂了。她竟是成了一个“没钱”之人。
便是有了风清的灵魂,黛玉也不由得听得一阵气堵不快,便不要说,原本那个争强好胜,对宝玉又有一片痴心的黛玉了!
现在,黛玉虽然没有淌眼泪,却也还是不免深深叹息了一回,这才返回了潇湘馆去。才回到潇湘馆,又说是贾母传唤,便压制自己的心绪,连忙换了衣服过去了。
却见宝玉也在那里,之前的失魂落魄已经消失不见,又恢复了那种“且乐一天是一天”的模样,知道他尚没有觉悟。
这一日别无他话。
自那一日过后,敏感的黛玉便发现,府内的感觉渐渐的变了。倒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征兆——她是贾母最宠的外孙女,从王夫人王熙凤起,谁也不会在表面上怠慢了她。谁不知道,除了姑娘的二两例银,她是吃的药从官中帐上出,花的钱,多半还来自于贾母的体己,但凡胭脂水粉这类的东西,要么是宝玉自己做了送的,要么就是贾母让拿钱买的。便是贾政,在各个小辈中,看来最看重的,竟也是这个外甥女。
但是,依然是渐渐的变了。
原本那些百折不挠,会来讨她好以为晋身之路的丫环仆妇,渐渐的少了;她走在园内,那些丫环仆妇看她的眼神,逐渐不同了;紫鹃对她说的府内的闲言碎语,也逐渐的少了;她偶尔一次自己出行,因为听力极好,从偶尔听见的那些片言碎语中也知道,风向变了……原本和宝钗相比,下人们便是“多谓不及”,现在,给人的感觉更是明显了。
而对王夫人来说,她原本在表面上无可挑剔的关爱,也渐渐变了,下人们逐渐能够分出,王夫人心里的分量变化。
就是黛玉因为隔得最近,会去走走的怡红院,袭人这些丫环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变化。唯独两个不曾变的,就只有晴雯麝月了。
这一天,黛玉看了一回书,又绣了一会花,便无聊出了门。想想看,还是走到了怡红院来,打算拉了宝玉去看李纨三春——最近唯一可喜的变化,大约便是跟进来的李纨逐渐恢复了活力,言笑逐渐多了起来的这一点吧。虽然说是进园来管束她们这些姐妹的,如今却常与她们一起玩闹了。
刚走上那山石边的游廊,她便听见,宝玉房内的秋纹碧痕正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另一个丫头呢,似乎是叫做小红的,明显的争风吃醋,而缘由……不过是因为这个叫小红的丫环,在里面服侍了宝玉一杯茶罢了。
也就是宝玉纵容这些丫环才闹成了这个样子。都名目张胆的争宠了。顺路走到宝玉房中,果见空无一人,只宝玉一人坐在那里津津有味的看书。黛玉唤他一声,把他唬了一跳,连忙把书藏了起来。
黛玉知道,那多半就是现在的“禁书”了,当下也不理会,只是站在门口问,“你的丫头们呢?”
宝玉见她不问,倒是松了一口气,旋即笑道,“要么有事,要么便去玩了。”
黛玉摇头,“你也不拘着些,竟连个当班的都没有了。”
“何必拘着!他们愿意玩便玩去,我也不是没手没脚的。”一边说,宝玉一边让着黛玉坐下,又一边要自己给她倒茶。黛玉看他忙得不堪,偏又不长于做这些事,便说不喝不坐,叫了他往稻香村去了。
到了稻香村,却见凤姐也在那里,原来过两日便是王子腾夫人的寿辰,要摆寿酒的。说是要贾家几个姐妹也去,宝玉宝钗也要去,而凤姐薛姨妈王夫人便是不去,也要各自备上礼物的。现在,凤姐便来通知了一声,随即便在李纨那里坐了。
难得可以出门一次,几个姐妹自然都颇为高兴,虽然也就是见女眷,但能见见其他人也是好的。
宝玉先前还担心黛玉一人被拉下会不高兴,但看她并没有自伤的神情,便也放开了。黛玉其实心里依然是感慨的,感慨有亲人亲戚的好处,不过,也确实是不会太过伤怀了,于是这样在心底的感慨,便被宝玉忽略了过去。
还是李纨见她众姐妹说话,便坐到了她身边来,拉拉她的手说道,“这两日若是无事,尽管到我这里来坐坐。”
黛玉稍稍愣了一下,随即应了。
那边凤姐又说起,明日里后廊上的芸哥儿要带人到园中来补充花草树木,叫众姑娘们只别乱跑,也别让丫环把衣服裙子乱晒,大家也都应了。
这一天,贾母身体不快,没有去王子腾夫人的生日宴,王夫人也没去。黛玉问了贾母的身体,知道要静养,便回了园子里面来。
因为远处山坡上山坡上高处都是拦着帏幙,知道有工匠在里面种树的缘故,黛玉便绕了远路到稻香村来。
远远的,便见到李纨正倚在那儿,看丫环们给圈内的鸭鹅喂食吃,面色柔和,竟全不复往常那死板无生机的样子了。
黛玉虽然觉得这稻香村学那田野风光全不自然,但见到李纨的表情,却还是觉得心中一暖,走了过去,唤了一声大嫂子。
李纨知道她见了自己刚才那模样,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笑道,“也曾在书上看了些田园风光,男耕女织,却也简单有趣。”
黛玉只是摇头,“哪有那样简单的?我听说去年便有一个乡下的穷亲戚来投靠不是?乡下生活简单,可也穷苦得紧,税收苛吏便不谈,只是遇了饥荒,便多半温饱不得。也有自己的苦处的。”
李纨奇道,“你如何知道这些?”
黛玉沉默了一下,方说道,“爹爹自小把我当男儿教养。他虽不管扬州的政事,有时也会和我说些这样的事。小时候,我就记得闹了一场大饥荒的,饿死了许多人呢。”
李纨自小生长于官宦之家,哪里知道“饿死”这样的字,当下就瞪大了眼。
“不过,”黛玉倚着茅屋眺望,“大嫂子这里都是些鸡鸭鹅,看它们摇摇摆摆的走路倒也有趣,不像我那儿只有些鹦鹉鸟雀,大家那里都有,虽名贵些,在这园子里,却是随处可见的。”
李纨并未听出其中淡淡的讥讽之意,只是笑着把她引到了屋中坐下,和她闲谈些诗词的事。黛玉不知道她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