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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欲言又止,随后叹道,“我只恨自己不是个男儿身,二哥哥是个男儿身,偏又总在我们姐妹中厮混。”话中有许多未竟之意,令人听了不禁叹息。
黛玉便撇开这个,对宝钗道,“宝姐姐以后竟别在他面前提那两个字了。否则今天这样还算好的呢。”
宝钗仍然有些郁郁,一时间竟连昔日的沉稳面孔也有些挂不住了,眼中很有些难以遮掩的不甘之情,不过,见黛玉望过来,她便忙低下了头去。到底年纪不算大,她还是不能完全掩饰自己的心意的。
在选秀失败后,宝钗最好的选择,便是宝玉了。但是,从皇宫到宝玉,其中的差距何异于天壤之别?自从有了风清的记忆后,黛玉能够冷眼旁观了,虽然宝钗对宝玉很好,但以前,是有些看不上的。现在的情况,她显然觉得自己“屈就”了。
但这一个月来,到底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因为不甘,所以自然要劝宝玉上进。只可惜……宝玉给了她沉重一击啊。
迎春一直没说话,见宝钗都低下头去了,她到底憨厚,便劝道,“宝玉从小就是那个样子的,劝了也没用。随他去就好了。”
宝钗抬起头来,已经恢复了正常,微微一笑道,“说的是。我原是看他这些天也不读书,也不出门,所以随口劝劝罢了。不知他竟是如此厌烦这些东西,以后自然会小心留意的。”
谁知道这句话竟不知怎么惹到了惜春,她忽然笑道,“宝姐姐来了我们这里这些年,对人人都关心体贴,怎么还不知道我们那宝二哥哥是什么样人?这还说什么金玉良‘言’呢。”
惜春说起“金玉良言”的时候,最后一个字拐了一下音,人人都几乎听成了“金玉良缘”四字。这四个字,在下人们口中也说了许久了,她们这些小姐,虽然听过,却是从来都无人说出来的。
此话一出,宝钗立时有些脸红了。便连黛玉都有些惊诧。她并不认为惜春是在仗义执言。至少这成分不多。
尽管王夫人待薛家的心意,几个姐妹都自然是知道了,但同时也知道贾母之前的意思。迎春向来不会管这些事,顶多就是怕她们闹出什么事来,反而有些远着她们两个,探春是偏向王夫人的,却也不多说。惜春……惜春什么也没表示,虽然她和黛玉好些,可看她回都不回宁国府就知道,她是只想着自己干净的,断不是那种随意打抱不平的人。
那么,惜春为什么出言讥讽宝钗?一时间,黛玉和迎春探春都很是不解,倒是见宝钗的模样,黛玉有些了悟——想来她们两个之间,也是发生了什么吧?所以惜春现在说这话,却是要宝钗远着她了。
那句话的意思便是“我可不要你的虚情假意。”
大家回过味来,一时间有些尴尬无言,还是那边贾母看她们姐妹聚在了一块儿说话,一时间却似是气氛尴尬起来,便开口询问,“你们姐妹几个在做些什么呢?”
大家这才缓过神来,只说姐妹几个说些家常话而已。
贾母点点头,便又问,“宝玉哪里去了?”
忙有丫环答道,“老爷叫去了。”
贾母便有些着急起来,一迭声的问可苛责了他?打了他?又向一边的邢夫人说,“这孩子自小身子不好,胆子又小,他老子只叫他读书,怕不把他的胆子唬破了。我们这等人家,真要出人投地,哪里非需要去考什么科举?他老子也真是糊涂了。”
邢夫人自然连忙说是。
倒是黛玉一听,实在怀疑刚才她们的小声谈话贾母听见了没有。不过,她又觉得自己可能多心了些,四下看一看,至少宝钗的表情还是相当自若的。
这天吃完了饭,众姐妹要回到园中去休息,惜春她本和迎春、探春住得近些,却和黛玉落到了后面。黛玉瞅了机会便问她,“你今天怎么在外祖母那里就说出了那样的话来?”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你脾气,是不肯奉承讨好人的,和我一样只被人说孤僻,却也不是那样去自找麻烦的人。”
惜春冷笑道,“我不去自找麻烦,麻烦便放过我了?我不回宁府,别人便把我当荣府的人了不成?”
黛玉听她这话说得奇怪,便问,“这是怎么说的?”
惜春却也不肯在人后道人长短,只是说,“林姐姐你自己想去。你那么个聪明人,哪还有想不到的?别到了那天,竟无人替你说话了才来知道!”
黛玉一愣,惜春便和她分了道路,自己回了藕香榭去,黛玉被她这么一说,却自己慢慢的走回了潇湘馆,才联系前后,懂了惜春的意思。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决定宝玉婚事的,主要还是王夫人,但是,王夫人也不能忽视贾政贾母的意见。宝钗这样的女子,如果想要得到这个位置,那么不只是王夫人的支持,她也会和之前不同的,更加努力的争取这府内其他人的支持吧?即使不能直接改变贾母,也可以用其他人的言辞之类的,来改变。
惜春,想必也是她争取的一个。只可惜,惜春性格孤僻,看她喜佛,那只是表面上的东西。和惜春谈话的时候,正如同和宝玉谈话时一般,宝钗多半说错了什么话,反而触到惜春的逆鳞了,而这个逆鳞,还多半和宁国府有关。惜春的喜佛、冷情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太过犀利的眼光使她对宁府的一切伤透了心,这是绝望之后采取的逃避方式罢了。
在黛玉看来,惜春和宝玉,本来就是这贾府内最容易被人看错的人了。
那么,别人呢?
惜春的提点已经是想当难得了。别人的话……
一边想着,黛玉已经到了自己的潇湘馆,因心中有些闷闷,进门之后,就吩咐人关了门。
宝钗的行为,她并不以为怪。毕竟现在的薛家需要一个依靠,而且,身在局中,不可能让他们看到贾府的种种短处。但是……
——但是宝姐姐啊,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已经无依无靠的我,看来只能指着和宝玉的婚姻作为未来依靠的我,在你达成了目标之后,该归于何处?还是说,你明知道这些,却已经无法顾及?又或者,因我和你关系本不亲密,你并不在乎我的未来、感受?
其实想想看,这些东西都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她很早以前,就已经看的很清楚了的东西。
但是当自己同样身在局中的时候,又怎么可能如旁观者那般的坦然处之冷眼旁观?
“取我的琴来吧。”黛玉对紫鹃吩咐道,又吩咐雪雁在窗下焚了香,春纤掌了灯。她想,她需要用琴来抚平一下自己的情绪了。
她不再像原着的黛玉那般孤苦无依,但依然为她将要承受的命运感到悲怜。而这,也许就是必须要亲身经历,才能有所体会的人生百味吧?
——黛玉,黛玉,虽今日之我,已不是当日之你,但还是让我以琴代歌,为你一哭。
“下雨了。”雪雁听了半天琴,只觉得其中感伤意味极浓,但她到底天真浪漫,没有经历什么悲苦之事,起不了共鸣,不一会儿就转移了心思。
但是,听见雨声滴落在窗外的蕉叶上,却不知为何,竟在心底起了一丝共鸣的感觉。
紫鹃却道,“姑娘已经好久不做此悲凉之音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去阻止才好。只觉得窗内琴声,窗外雨声,竟是那样的丝丝入扣、动人心弦,听了一会儿,她居然也有些痴了。
第二十七章
宝玉对女孩子家的气,本就是维持不了几天的,何况王夫人听宝玉和宝钗绊了嘴,又知道了前因后果,难得的竟是小小的训斥了宝玉一顿,宝玉虽然并不如害怕父亲那般害怕母亲,甚至颇为亲近,却也是不敢违抗母亲的。
若是一般人,只怕要因此迁怒于宝钗,但就宝玉而言,这一点又绝无可能。他见宝钗神色如常,既不多提那日的话题,又不对他当时的失礼行径不满,自己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到了第二日,便又讪讪的和宝钗说话,宝钗性格沉稳,并没有闹小性子不理他之类,两人便自然而然的和好了。
这看在王夫人的眼里,自然又多了几分欣慰。
黛玉因想着昨夜里下了雨,又不知打下了多少花儿来,便惦记着要去收拾花儿,对此也不做理论,谁知宝玉见她对他和宝钗和好说话竟不发一言,心中反而愈发的纳闷起来,愈发觉得他们此时情分不同往常了。
黛玉回了潇湘馆,便担了花锄,带了花帚,挂了花囊,要出门去,见她这样,她身后的那只聪明鹦鹉便扑楞着翅膀念道,“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手把花锄出绣闺,忍踏落花来复去。随花……随花……”
黛玉诧异回身道,“我昨夜不过念了一次,它竟也记住了几句。”
原本是她听着雨打芭蕉之声,又想起后院埋下的梨花,便把那葬花词自在的谱了曲,随意唱了出来,谁料这鹦哥儿居然也记住了几句。
雪雁正在喂那些鸟雀,便笑道,“可不是越来越聪明了?定是叫那‘肉’闹的,它知道多念几句诗就有好吃的呢。”
黛玉直摇头,“我竟是害了他了,竹下弹琴,对月吟诗,本是风雅之事,岂有为了吃食吟诗的?”说着自己想了想,也笑了起来——这习惯原是她弄出来的。
紫鹃见她笑了,这才松口气,又上来帮她整了整衣裳,“不过是个鹦哥儿,竟能指望它风雅不成?姑娘也别念叨这个了,只是快去快回罢。明日便是饯花节,大家都在准备着呢。”
黛玉点头道,“我自然知道,等下便回来帮你们做些活计。我的手不巧,做得不好了可别怨我。”
“哪有怨姑娘的道理?”紫鹃一边说,忙一边把黛玉推出门去了。
待得饯花节时,须得在树上花上,用彩线系上花瓣柳枝编成的轿马、绫锦纱罗叠成的干旄旌幢这一类的物事,设摆各色礼物,祭饯花神。这原本是卫朝的风俗,因言芒种一过,便是夏日了,众花皆卸,花神退位,须要饯行。
因此花节将至,闺中的女儿明日里要热闹一日,今天却是要赶工的,故此园内冷冷清清,竟没有什么人往来,倒是便宜了黛玉能轻易的打扫落花。
只道今日里打扫完了,又不再下雨,明日倒大可轻松些了。
一行走,一行扫,又拿去埋。
她想着,昨日里她替原本的黛玉一哭,原本的那个黛玉却也是个多心敏感的,又岂能不知道这贾府中的变化?
宝玉的态度固然让她伤心,但贾府本身的变化,才必然是她不停闹小性子的跟由吧?——贾府内已经风向变化,说起了“金玉良缘”来,你宝玉却那般的在姐姐妹妹间摇摆不定,黛玉的心中哪得安稳,又哪来依靠?便只得借小性子闹脾气发泄一二罢了,这个时候她的“闹脾气”,是远甚于之前的。在那之前,她更多的只是小孩子怕失去最好的玩伴闹别扭的心态罢了。
待得宝玉向她承诺,宝钗薛姨妈对她表示关怀让她觉得她们也是真心关怀她,认可她的姻缘的,这才安稳下来,把那时不时出现的小性子给撇开了,便是似乎更受贾母宠爱的宝琴来,也能如亲姐妹般相待。
那么在这段时间内呢?
面对府内的风向变化,宝玉的摇摆不定,她感到了绝望的时候呢?她是怎么做的?
放下清高的架子,愈发讨好贾母、拉拢宝玉,拉拢下人,和宝钗比斗心机,乃至于相互陷害,这才是她“该”做的吧?
但那个时候的黛玉,即便只是一种心理洁癖都好,她发出了自己的宣言。
想着,黛玉再次轻轻的吟唱起来。
那是……她们共同的心思……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掊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掊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如果如之前那样做了,即使她成功地嫁给了宝玉,那又如何?她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她,而会成为一个处处小心算计人,又防着别人算计的人。
这样的生命,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要坚持某些东西,就要有相应的觉悟。黛玉坚持不肯“污淖陷渠沟”,便有了“一抔净土掩风流”的觉悟。这是……宁可站着死,不肯跪着生的觉悟。
属于风清的灵魂清楚的知道,拥有“情情”评价的黛玉,固然最后的精神寄托,爱情的失败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