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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着灵性,不停歇地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奔腾着。远处有帆影流连,第一班江轮开动出来了,汽笛声悠扬响亮,仿佛在向长江一声声地道着“早安!”此刻晨曦已破,东方天边上的一轮红日,正一路升腾着往上挪。队伍宣布解散,学员们跑向桥栏,聚拢着欢呼着,把军帽拿在手上晃动着,向江轮上的人招呼着,而后,向空中抛去。
我也跟着大部队欢呼了好一阵,深切感受着一种革命主义的浪漫。激动好久我才忽然想到去队伍里找那个帮我接背包的人,是他。背着两个背包的人不难找。此刻,他正站在欢腾的人群外,望了长江独自屏神静气,我喊出了他的名字——
“任天行!任天行!”
他终于听到了我的呼唤,目光也在寻找着什么。一双闪亮的眸子,掩不住他的骄傲和神气。当我们彼此就要奔向对方的一刻,朱金亮吹向了集合的哨音。
新生们回到军校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解散后的队伍乱纷纷的,我怎么也找不到他的影子了。早饭后新生们被拉上了一辆大卡车,到野外的一处靶场练习射击。这一去就是一天,连午饭也是在外面吃的。回到驻地已是日落西山了。晚上就寝前,我蓦然想起自己的背包来。正在着急,这当口,门口有人高喊着我的名字。
“叶小米,叶小米!”是在叫我。
我跃到宿舍门口,一撩门帘走了出来。走廊的那一头,一个宽肩膀高身量的男生正笑吟吟地站在走廊的暗淡的光影里。他侧肩背着个背包。刚发的土布军用白衬衫扎在军裤里,显出一种素朴和干练的美感。军用的白衬衫是粗布的料子不够挺颜色不够白,穿在他身上却是那般妥帖。他的一双瞳仁在暗影里星星一般闪亮,微笑时露出的牙齿像月光一样皎洁。他的身材那么得挺拔,背包的姿态优雅得让人觉得,他背着的不是四方的背包,而是一架手风琴或者一把吉他。
《那一曲军校恋歌》第二章 9(3)
是他。任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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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曲军校恋歌》第二章 10(1)
我要是问你,你觉得我们五个女生里谁会头一个恋爱?你一定会说,是小妖!恭喜你,答错了。
军训半月不到,我们区队的美女小妖的确收到过一封情书。这情书不是从邮局寄来的,而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显然,这封情书的作者来自军校内部。“此致敬礼”后面,落款留的是——一个每天注视着你的人。紧跟的是一首情诗。一首抄袭痕迹很明显的情诗,这躲不过我这个文学女生的火眼金睛。
拿到信小妖把我单独约了出来,在熄灯前的操场上,我们俩头挨头坐着,举着个手电筒把这封信认真研读了一遍。小妖显然没有了往日的平静,动人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望了我,连呼吸都有几分急促。美女对别人的示爱一般都是一副司空见惯的劲头,这是怎么了。自从上军校以来,小妖受到的信最多了,那些对她心存好感和幻想的中学男同学,而今从祖国各地的各所大学纷纷给她来信,或含蓄或直露,主题却只有一个,希望小妖做他们的女朋友。而今,这么一个不明不白的“每天注视着你的人”就令她芳心大乱了吗?
“怎么。动感情了?”我问。
小妖摇头,而后说:“小米,你帮我分析分析,他会是谁呢?”
“天,这就爱上了吗?你的抗击打能力也太差了吧。品位也有待提高啊。这什么人呢,诗是抄的,名字也不敢署,‘每天注视着你的人’,呸!每天注视你美女小妖精的人多了去了。我看不出他哪点值得你动心!”我很客观。
“我不是爱他。我就是觉得,这一段风声这么紧,他还敢写信,挺有勇气的。”小妖柔声说。
军训里除了训练就是学条令。军校明文禁止学员谈恋爱,一切不良动向要及时向组织汇报。这一条整天里被各级领导传达来传达去的,大家听得耳根子起茧子而不知觉间就被洗了脑了。昨天班主任老安还在晚点名时强调,一切不良动向包括收到情书,要及时向组织汇报。
“哎,倒也是。顶风做案确实需要勇气啊。可这人脸上又没写字,怎么找?每天注视你的人,天,军校里的雄狮子,少说也都有上千头呢。会是哪一头呢?哎,你想想看,谁最近对你总是挤眉弄眼脉脉含情来着?”我启发小妖展开分析。
小妖满面茫然,摇头。
“是没有啊?还是暗送秋波的雄狮过多?数不过来了吧。”我问得很紧。
“扑哧。”小妖笑了。
“严肃点!你这个态度可没法分析?怎么分析?要不,咱们发个寻人启事得了?”我望了小妖问。
“咯咯咯……”小妖笑出声来了。
“没看出来啊,你还挺深情的。美女是不是都特冷酷啊。你收到那么多情书,都怎么处置啊?我可是搞创作的,什么时候拿给我借鉴借鉴啊?”我起身,拉起了小妖,沿操场边的跑道走起来。离熄灯号响还有十来分钟。
“这可不能随便给旁人看的。你有不爱的权力,别个有爱的权力。情书我是随看随烧,天知地知他知我知就可以了。”小妖回答。
“这么多情书,你就没遇见一封令你心动的?或者说,没有哪一个男人让你有了爱的从动吗?”我问小妖。
“没有,还真没有过。我觉得呀,爱情来临的时候,那感觉一定是非常不一样的,应该是,天空爆炸了一般的,轰,要听得见的声音的那种。”说到爱情,一向寡言的小妖,说出来的话竟如此诗意。
《那一曲军校恋歌》第二章 10(2)
在爱情面前,人人都是诗人。
那一晚,我们没听见爱情在天空爆炸的绝响,却听见有人在前方冷静地叫着我们的名字。是老安。没曾想,我们才走到那幢教学楼的楼下,老安已经满面严肃地等在那里了。
熄灯号响过半个小时,小妖回来了。少顷,她从上铺扔下来一个纸团,打开来,就着手电筒的微光,我看见白纸上那一行触目的黑字——
“情书暴露,有人通风。我没承认,情书已毁。打死不说!切记切记!!!”
天,整个一个《红岩》里的对敌斗争。陡然间,我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冷峻起来了。
通风报信者是谁?当我和小妖不约而同把目标锁定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军训已经结束了。那人,竟以意想不到的奇怪方式浮出了海面。
周日下午四点一刻,我和小妖坐在正对了军校大门的教学楼外的台阶上,眼巴巴盼着朱颜的倩影在大门口出现。五点是晚饭集合时间,朱颜一般在四点半会准时出现在校门口。我们这么盼着朱颜回来不是我们有多想她,一个晚上和一个白天的分离并没有使我们滋生出这么澎湃的思念。我们爱的是朱颜带回来的那些江城的美食小吃。小笼包、烧卖、糍粑,有时,朱颜还用一个大保温桶提了她妈妈包的小馄饨给我们吃。可爱的朱妈妈,四年里,我们吃了她老人家亲手制作的多少美味啊。朱妈妈做的小馄饨最好吃了,特别是那汤的味道鲜美之极,简直要把人吃晕过去了。遇到朱颜心情特别好的时候,她还会给我们捎上一包煮熟的蚕豆来,那种叫做茴香豆的家伙。咸亨酒店孔乙己的最爱。茴香豆吃到嘴里香喷喷软绵绵的,往往是我们人没走到宿舍呢,豆子就被我们干掉半包了。
军训结束,我们原以为可以出去好好逛逛了。不曾想军校里外出一次相当困难,每个周日全区队38个人也就有限的几个外出名额。十人一班,一个班也就能轮上一两个人外出。朱颜就幸运多了,家在江城,每周六晚上晚饭后至周日晚饭前,她可以进行一次短暂的探家。但到了军校生活的第三年,小妖的那件事情发生后,军校对学员尤其是女学员严加管理,朱颜只能一个月回家一次了。
眼前朱颜迟迟没有出现,我们的视野里,却出现了一个形容和举止都有几分可疑的年轻女子。那女子身材高挑,留着齐耳短发,上身穿一件紫色的半长风衣,下面是一条黑呢裤,脖子上围一条白色纱巾,身背个大包,这都没有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已是黄昏时分,她却带着一副大大的墨镜。并且,墨镜下的一副白色的口罩,严严实实地罩住了她的半张脸。如此以来,她是个啥模样令人完全无法瞻仰到了。天气虽然已到了深秋,但也没凛冽到要带口罩的地步。那女子挎了个大包,她的身边,是一个身材瘦长的戴眼镜的青年男子。眼镜男推了辆28男车,车前挂着一网兜的水果,两个人走走停停,嘀嘀咕咕,女的不断地朝那男的招手,像是不让他跟着。眼看要进大门了,两个人却又磨磨蹭蹭地就是不往大门这边来。后来,两个人索性改变方向往回走,转过弯朝了军校大门旁的一片茂密的树影走去。
“呜”的一声,小妖向我吹了声口哨。天,她还会这个,文武双全啊。“有情况!”小妖轻声向我发出信号。什么情况?望了那一对青年男女渐行渐远的身影,我除了有几分纳闷没想别的。“跟上!”小妖一面嘀咕着,一面朝我挥了一下手,她利落地跳起身往大门边的围墙飞快奔跑。
《那一曲军校恋歌》第二章 10(3)
我一直觉得小妖是个很不凡的女孩子。她在我们班上年纪最小,可学习成绩和军事素质却相当过硬。这点在军训中就看出来了。打靶她和郝好一样是双十,体能测试也是优秀,但她做事没有郝好那般处处讲原则守纪律,没有朱颜那样张扬咋呼,也不像我笨手笨脚狼奔豕突,更不似丁素梅那般暧昧闪烁含糊不清,她做事从来不显山露水却每每出奇制胜。聪明过人,美貌出众,且洞察能力非凡,心理素质极佳。如果日后小妖做个女特工什么的,一出动绝对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我知道有情况了,小妖从来不故做玄虚。但具体有什么情况我的心头却是一片茫然。我傻呵呵慌张张地随小妖怪跑到围墙底下。这是一片我们的卫生责任区,平日里我们没少在这里挥动笤帚清扫落叶,低头弓身拔去杂草。原本绿油油的草地已经泛黄,已经是秋天了。小妖贴着墙根底下,来了个刚学的马步蹲裆式,“快,上去!”我一头的雾水,问:“上哪儿去?”“快,上到我肩上去,快!”小妖拍拍肩膀。
“这,还是你上吧。”想到自己五大三粗的体格,我实在不忍心如此践踏一个柔弱的姐妹。“别罗嗦!快!”小妖瞪起了她那双美目,生气起来她更好看了。我笑了,赶紧往小妖身上下脚。“真笨啊,脸朝着大门外!”小妖骂我道。我赶紧调整了方向,三两下就跨到了小妖的肩膀上。小妖一边命令我扶住围墙,一边慢慢支起她那柔韧的身子。我很不安,120多斤的一堆肉扛在这样一个美女身上,两袋50斤的大米还富余一袋20多斤的面呢。我没法安心,虽然说这样的动作我们在军训中没少练习。等小妖站稳了,我又慢慢拔出两腿,两只脚站到了小妖的左右肩膀上去。
“看见什么了?”小妖的手按在我的两只脚上轻声问我。
“看见,看见大街了,汽车,好几辆,自行车,还有,行人!”我手扒着围墙的边沿如实报告,有了小妖的支撑,我的两只眼睛刚好露在围墙外面。还好,围墙上方没按电网或者玻璃渣子什么的,只有一些末梢尖锐的朝天竖立的铁条条。
“笨死人了!让你看围墙下,树丛里,就在你眼皮底下。”小妖晃了一下身子,差点要把我从她身上摔下来了。
看见了,看见了。就在围墙下,隔了一条日夜流淌着涓涓细流的人工河,我看见刚才那一对男女站在了一棵矮墩墩的但绝对茂密的灌木丛的阴影里。男的已经把自行车支上了,手里提了一网兜的水果。大包也换到了他手上,他背在身上站在那里。那女的突然脱掉了上身的风衣,里面露出来的,竟是件军装的夏长服上装,红色的肩牌很是醒目。是个女学员耶!她把风衣递给了那个眼镜男,而后,手按到腰上,像是要结腰带。天!眼镜男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像是给吓的,而后赶紧回头朝街上望望,下意识地往前靠靠,像是要给那女子遮一遮外面的视线。那女的三下五除二就把下面的裤子也甩下来了,正如我预期的,她下面穿的是一条军裤。而后,女子把脖子上的纱巾拽了下来,口罩也摘了,露出一张面容清秀的脸。天呢,是她!我激动地哆嗦了一下身子,下头的小妖跟着也是一阵乱颤。“是丁素梅!”我赶紧低头向小妖小声报告。“接着观察!”小妖冷静命令道。
在军校的最初两年,学校规定军校生外出必须着军装,后来就提倡便装出行了。所以,像这种在临进校门之前换掉军装的事很常见,像我就是经常在军校外的一处公共厕所里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