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就在端竹怀古追幽,不胜唏嘘的时候,郝君裔突然动弹一下,竟是抱着杯子亲了一口。端竹看她一脸的舒适恬静,便不再琢磨她了,取走杯子,拿一只中号偏小的趴趴熊,放到她虚捧着什么的手掌里,正好将她手中空隙塞得严丝合缝,转而端竹又替她盖好被子,偷偷在她脸上摸了一把,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出房间继续温书。
下午,有郝君裔没郝君裔端竹都是一样过的,读书上网看报做饭,卫生倒是用不着她,每隔三天“组织”会安排人来打扫,她们的外衣外裤也都是送到洗衣店去清洗,这就使她愈发地觉得清闲,好像活着就是为了养闲,活着就是为了享受,活着活着就越活越没意思了。
端竹有时候闲得太过,就会简短地做一番人生思索。而她的思索目标,大多数是关于郝君裔的人生。她现在感觉自己可以明白郝君裔为什么会养成这种心思沉重,却又对什么都不满在乎的个性了。
用她长久观察得出的结论来解释,郝君裔是个天生就不容易快乐的人。这种人的特征是嘴严,话不多,喜欢微笑,善于发呆,热爱争辩与不热爱争辩往两个极端走,思辨能力往往是很强的,却又可以长久地在自己的世界里放空。这种人还有一个明显的特点就是罕有兴趣。体育美术文学音乐没有一样能够吸引他们,其中个别甚至连正常人该有的三分钟热度都缺乏,表面看起来是喜静不喜动,但其实他们静得十分平淡空虚,很容易给人以孤僻鬼的印象。
至于郝君裔为什么会对任何事都显得满不在乎,端竹如今更是明白透彻了。她什么都不缺,又什么都不想要,那她还用在乎什么呢?她的日子过得太平静了,每天除了家就是学校,再要么是公司,活十年和活一天几乎是一样的,没有波澜,她也不想要那些波澜——眼下端竹自己就是这个样子,若不是她强撑着信念要学习,这会儿肯定是倒在床上陪郝君裔一起睡觉了。
“啊。。。”想到睡觉,端竹免不了就要近墨者黑地发困,可是看见摊开的书本,她又实在不忍心去睡觉,咬牙扛过一阵困意,她努力振作起来,却不是埋头看书,而是精神抖擞地给郝君裔煮咖啡去了。不一会儿,郝君裔午觉完毕,果然推门而出。闻见满室洋溢着的咖啡香气,她也没有感觉惊讶。因为日复一日,端竹天天都会准点替她煮咖啡,而她,只需要准点起床喝咖啡就好。
用指尖捋顺被自己睡乱了的长发,郝君裔伸个懒腰,一步三摇地走到沙发前,坐下,双手托腮,发呆。端竹端着咖啡走出来,不跟她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咖啡杯放到她面前,转身,又走向了客厅落地窗前的临时书桌。
“端竹啊。。。”郝君裔沉思良久,大概也觉得闷了,拖着睡哑的嗓子开腔之后,端竹来到了她的身边。郝君裔仰脸,一双深邃淡棕的眼睛慢慢地将视线凝聚起来,“你帮我把咖啡喝了好不好?我怕我太精神晚上会睡不着觉。”
端竹闻言,干脆地端起那杯已经变温的咖啡,一仰而尽,然后低头道:“反正你下午不用上课,不如出去走走?走得累了的话应该会比较好睡的。”
郝君裔眨眨眼,又回到双手托腮,貌似沉思实则放空的状态里,半天之后才像说梦话一样喃喃道:“那我们去逛街?王府井西单崇文门?好像你来北京以后,我还没带你去吃过烤鸭,不如今天晚饭就吃烤鸭吧,全聚德便宜坊大董?”
端竹看她说得很迷茫,简直就像在念经,心中不由就要怀疑她还没睡醒,于是端竹弯下腰——不弯腰不行,她已经长到一米七八的个子,又有些近视,不弯腰连郝君裔的脸都看不清楚——摸了摸郝君裔的后颈,本以为应该温热,不料摸到的却是一片冰冷的潮湿。端竹对此,心中有数,自然而然地坐到郝君裔身边,她又像睡觉时那样将郝君裔搂进了怀里,“你戒药没多久,神经衰弱就是容易做梦,过一阵就好了,别怕。”
郝君裔如今是被端竹抱惯了,斜着身子,她混混沌沌地靠在端竹不觉得舒服,但也不觉得不舒服,既然没有不舒服,她便懒得去反抗了,“我知道,就是回不过神儿。”漫无意识地拧着自己膝盖上的布料,她依稀想起自己刚才做的梦,恐惧淡淡的,却还是叫人害怕,“你个小丫头片子今后去上班了,我老人家可怎么办啊。。。”
“我上班了也得睡觉。今后跟你一起睡,午睡也一起,你就不用怕了。”端竹把个尖下巴搁在郝君裔的太阳穴上,说出的话语丝毫不受阻碍,第一时间到达了郝君裔的耳朵。
郝君裔这辈子还是头一次与一个人日夜守望地相处这么长一段时间,心理和生理都适应了端竹的存在之后,她确实是有些舍不得放端竹独立了,可是舍不得又能怎样呢?哪个孩子小时候没说过自己一辈子都不离开爸爸妈妈的?但哪个大人会最终留在老人身边?
孩子是树,父母是树边的墙。树还小的时候,需要墙的保护,于是长久地依靠在墙边,恨不能一生都要长在墙里才好。然而树会长大,总有一天比墙还高,等它长大到能够看见外面的世界,枝丫便会不受控制地朝墙外长去,并且不停地朝外长去,因为在围墙里,已经没有足够的阳光了。
饶是这么想着,郝君裔也没好说出失格的话来,她像所有家长一样,对孩子的好意予以了充分肯定,“好好好,你跟我一起睡。今后等你上班了,我要睡觉之前就给你打个电话,你是开会也好,出差也罢,都得回来陪我睡觉,午睡也得陪。”
端竹很坚定地应好,同时还说:“一言为定。一会儿我去写个字据,你把它签了。”
“还是小孩子啊?许个愿就要拉钩上吊?”郝君裔反过手去勾住端竹的脖子,脸上终于有了几分活泛的表情,不再像刚才那么涣散呆滞了。
“不要总说我是小孩子,我现在去工作的话,已经不算童工,可以签合同了。”端竹回答得认真,可越是认真,就越显出她的孩子气,反倒不如她冷冰冰地跟郝君裔斗嘴时看来成熟。
郝君裔知道小树这是快要长成了,禁不住就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但她没想到的是在小树长成之后,不光是枝叶疯狂地往外伸展,甚至还由于太过的枝繁叶茂,把她这堵墙都给推倒了。
☆、恼羞成怒
两人哼哼唧唧磨蹭一个下午,末了什么也没干,连新闻也没看就出门觅食去了。
郝君裔实在是饿,中午那一顿忆苦思甜饭差点没把她吃吐,却是到头也没能领悟端竹的意思,出门时仍用“咱娘儿俩”称呼两人。端竹就此觉得十分挫败,因为在她印象里,师烨裳整人是一整一个准的,她怎么就没那个水平呢?
由于B城与北京距离不远,走高速一天就能到,郝家老太爷生怕宝贝孙女儿脸皮太薄不愿动用关系车,又怕宝贝孙女真在北京吃苦耐劳,左思右想一番,便于她开学一星期之后让人将一辆不大显眼的四圈A4开到北京给她用。
就本心而言,郝君裔其实很不想接受爷爷的这番好意,因为胆敢在党校里出现的车,级别最高也就是个A6了,老师领导坐A6,她开个A4,这不是上赶着让人戳脊梁骨么?然而她同不同意郝耘摹也没有打算接受她的意见,A4开到她家门口时,她还在睡觉。送车的人把钥匙和行车证交给端竹就马不停蹄地赶回B城复命去了。车子停在楼下堵了整个小区的环形路,端竹不得已,只能在她起床之前将车子开进停车场停放。她醒来后得知此事,脾气差点儿突破界限,但转念一想,车都已经到了,难道还要再把它开回去么?答案当然是不。原因是她懒得。于是那车就一直停在小区的停车场里,任由夏去冬来,雪花落了一层又一层,都快把个车脊梁给压弯了她也没去看一眼。直到今天,端竹怕她走得累,一顺口就提醒了她还有辆车。她再大的火气事隔半年也得消了,本着不为难自己的原则,她接过车钥匙,想了想,又把钥匙交给端竹,向前走,头也不回道:“我懒。你开。”
她是懒得那么理直气壮,端竹却丝毫不以为意,唯独例行公事地提醒她,“我还没满十八,驾驶证都是假的,北京不是B城,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郝君裔嘎吱嘎吱地踏着雪往前走,大步流星,器宇轩昂,“要抓也是抓你,又不抓我。”话到这儿,她突然想起来了,脚步一顿,她哭丧着脸回过头来,“对哦,我是你的监护人。。。嗨!我怎么就给你当了监护人呢?”她更加悔不当初了。
端竹笑眯眯地也停下步子,挑着眉毛对她说:“你坐值班室里等我一下,我回家,十分钟就够。”说完,端竹调头就走。郝君裔想拦都拦不住,更何况她也懒得拦,依着端竹给她安排好的去处,她在停车场的值班室里听值班保安扯了一会儿闲篇,透过清明敞亮的玻璃窗,借着橘黄的路灯光线,她看见雪中走来一个摇曳生辉的年轻女人。
女人很高,快有一米八的细长个儿,外是浅棕色的长款风衣,内是宫廷风的丝质衬衫和飘逸的黑色长裤;女人走起路来不像一般女人那样弓前坠后,而是训练有素的灵动利落,她的双肩又宽又直,端得十分平稳,腰身却柔韧地持续轻摇,拽得一尾风衣下摆飘荡不已;女人的长发盘了一个随心的法国髻,松松地搭在衣领上,北风一吹就要散不散的撩人心痒;女人脸上有一种洁净的美感,五官轮廓无一不是秀逸非常,只有一双眼睛略微超出了“秀逸”可以形容的范围,几乎可以用上瑰丽这个词,因为在这十米开外郝君裔都能看出她眼里水漾润泽的明亮,可见那双眼睛一定是极其有神的,若靠近了瞧,必然不会失望。。。郝君裔看着看着就觉的这女人有点儿眼熟,怎么看怎么眼熟,她应该认识,可名字是死活想不起来了。
女人笔直地朝这边走来,郝君裔望着她,她也望着郝君裔。郝君裔条件反射地对她微笑,她也谦和有礼地冲郝君裔展颜。郝君裔越笑越摸不着头脑,她却偏像做对似地一路笑着来到值班室的窗户前,抬手敲敲玻璃,回手又朝值班室大门的方向指了指。
郝君裔想来想去苦无结论,便直接将她归入同学之流,起身开门,走出值班室去,同时脑子里已然酝酿了一番放之四海皆准的寒暄之辞——料想这一劫,总不会太难过吧?
“幸好我回去了一趟,刚才老奶奶打电话过来,说天气冷,让我们多——你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红头文件?”女人率先开腔,用的是细如蚊吶的音量。
郝君裔咽下那所有的溢美之词,猛一拍脑袋,终于把这女人的名字给想起来了,“华端竹!”端竹无辜地眨眨眼,显见是觉得应个嗯字都多余。郝君裔骤然火冒三丈,十分之想揪住那棕色风衣的领子把对面人给拎起来,可到头还是收手,只是梗着脖子冲端竹气急败坏道:“你穿这样干嘛?还化妆!小孩子化妆对皮肤不好你不知道?!”
端竹对她这种恼羞成怒的表现早有预见,此时她找架吵,她就干脆笑着不搭腔,因为她实在是太清楚她的惰性,若是放她孤独地发火,她很快就会连生气都懒得了。
过去大概两分钟,果然不出端竹所料,郝君裔滴里嘟噜地一阵咆哮后逐渐偃旗息鼓,几句话之内咆哮变为埋怨,埋怨变为幽怨,幽怨变为自语,期间端竹只是很有耐性地等着,等她把那股子火气泄光,等她变成一个瘪瘪的皮球,等她精疲力尽地闭上嘴,端竹的时代就来临了。
“化妆,我学了就得用,太久不用要是生疏了谁来教我?”端竹终于等到胜利的一刻,一边拉着郝君裔往停车的方向走,一边连珠炮似地继续以反问的方式反诘道:“我穿这样,衣服还不都是你买的?我全身上下哪件是奇装异服你倒是指出来啊?你莫名其妙的生那么大气干什么我还想问呢,你倒滔滔不绝的自己先说了个没完。还有,你都没问我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就发火,这是不是有些太蛮不讲理了?还好意思说我是小孩子,你扪心自问,刚才谁像小孩子来着?”
郝君裔一听端竹又老气横秋地训开了,心中就极度的郁闷,可郁闷即代表着无从发泄,她竖着耳朵也挑不出端竹的理来,一时间竟恨得牙根儿都痒痒,干脆赌气地学习端竹,也用起了反问句,“你还知道自己是小孩子吗?穿得跟个二十好几的老女人一样。说吧,为什么穿成这样?难道还是你老爷爷告诉你要穿成这样的?”
端竹拉开车门,径自坐进驾驶室,等郝君裔板着脸上了车,她这才边预热边回答:“我要替你开车,驾照上写着我是八六年生的,那我就得打扮成二十二岁的样子,这个道理,讲得通吧?”
郝君裔闻言,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