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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啃的很。”
他不得不赞同杨海之前的评价。
“有其父必有其子麽？塔矢老师也是这个作风呢，死战不退。”
杨海摸下巴，“唔，同为日本得力的新人，进藤光倒是异类风格，你看日本大都一板一眼，定式是一个比一个扎实，偏偏冒出来个鬼精灵。”
赵石嘻嘻一笑，“昨天才碰过，除了最後那一著鬼手，倒是没感觉出来哪里异类。是师兄你太守旧才对！”
说著，也不怕他恼，闪过身就往对局室里跑了。
杨海无奈，赵石这两年成绩直线上升，三国同龄人内几乎没遇著对手，就连韩国势头最强的高永夏前一阵也被他斩落马下，好不容易碰到个塔矢亮，棋逢对手，当即就兴奋起来了。
可惜，他兴奋了没几天，就听到了要他命的通知。
说是塔矢亮来中国并不是前期答应的交流，而是休养。
来中国棋院，也不过是偶尔来打打酱油。
像国家队这样高强度的对局，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还应付不起。
“啊……真是遗憾咧。”
赵石是真心真意说出这样的话的。
话说下棋不比其他运动轻松，有时候力战一场，跟跑个千八百米没什麽两样。
没有体能的支持，在十九路上的冲锋陷阵也会有所忌惮而裹足不前。
然而对赵石而言，幸运的是，除了塔矢亮，他还有一个值得一而再再而三去挑战的对手。
进藤光。
“最近不断在与赵石的对局，是名人战要练手的缘故吗？”
因为电邮来往麻烦，塔矢亮干脆下载了聊天软件，由是与进藤光的交谈开始变得频繁。
“……也不是啦，只是他一直在邀请，好像不点答应就很不好意思诶。”
“这样啊……”
塔矢亮不知道情况是不是就像进藤光说得这样，他现在绝少观战，因医生强制要求，就连棋谱也很少再看。
照疗养计划安排，未来一年内，他几乎会与围棋绝缘。
这对於从两岁起就走上围棋之路，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生活重心的塔矢亮而言，简直就跟剥夺他生命没什麽两样。
为此几番争论之後，医生勉强表示，可以装个聊天软件，与朋友聊聊天，分担一点在围棋的关注度。
这一建议十分有效。
塔矢亮现在每天就这麽跟进藤光这麽聊上几句，围棋，或者其他，之前因为被隔绝围棋的焦躁感也在逐渐减淡。
能够让塔矢亮从围棋上分心的人会是谁，行洋与明子都心知肚明，但事到如今，也只有进藤光才能让塔矢亮做到这一点。
这是他们不得不承认的现实。
“亮君……不是跟进藤君已经分手了吗？”
明子听著从儿子房间传来的键盘的轻敲声，刻意压低了声音，询问著自己的丈夫。
他们刚从外地回京，见亮配合治疗，心里不是不开心，但在明子心中，进藤光始终都是梗在心头的刺。
“亮君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塔矢行洋翻过一页报刊，他知道进藤光对塔矢亮意味著什麽，尤其是在车祸之後，“他能放手，自然是好的，他要是放不下，你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明子不说话了，坐了半响，行洋又说，“他买了戒指的事，你还不知道吧。”
“戒、戒指？！！”明子失声，直到行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赶紧捂住了嘴唇，低声道，“给谁的？”
行洋没有回答，他知道明子亦知道答案。
明子神情动摇，显然冲击太大，一时间无数念头在牵扯著她的表情。
“如果答应的话，他们早在一起了，”塔矢行洋又翻过一页，“所以，进藤君，并没有那个意思。”
也就是说，只有他们儿子一头热。
虽然对於儿子的恋情以无解而告终感到遗憾，但塔矢明子同时也松了一大口气。
行洋对这一段荒唐恋情从未介入过，始终淡然旁观，对这样的不作为明子有过想法，但从未抱怨过一句。
因为她知道她的丈夫，习惯将一切都置於自己的掌控之下，就像在棋盘上一样。
“我了解进藤君，他在棋盘上也好，生活中也罢，对强者的对抗意识太强，在无法胜过亮君的情况下，恐怕很难接受这样居高临下的感情。”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对妻子始终没有解释过 ，塔矢行洋此刻很难得地，坦白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亮君则恰恰相反，因为太过於在意，反而无法强势，一直被进藤君的决定牵著鼻子走，两个人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注定。”
明子轻声说，“那……如果……有一天进藤君愿意了呢？”
塔矢行洋合上了围棋期刊，“那就拭目以待吧，”他起身，慢慢走到了窗前，“毕竟是亮君自己要过的日子。”
明子咬了一下唇，然後起身，她走到小卧室的门口，敲了敲房门，“亮君，饭快好了哦。”
房间里的敲字声稍顿，“知道了，母亲。”
与现实截然相反，网络上的塔矢亮发现自己与进藤光的关系竟不可思议地变得亲密起来。
只是无数次的交谈中，进藤光的口吻像对待年幼的晚辈那样，格外包容。
难道不是进藤？
这样的疑问时不时地浮现在塔矢亮的脑海之中。
然而，在棋谱研讨中德几次旁敲侧击後，回答俱是只有他们会知道的过往。
而塔矢亮也不停在暗示自己，或者，或者进藤光已经开始回心转意。
不是说有些人，只有在真正失去後，才会格外珍惜麽？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章
藤原佐为前往星辰大海的征途在名人循环赛开始之前便结束了。
而“进藤光”在中国的征途自然也告以段落。
那一阵国家队的几个少年都受刺激不小，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个个卯足了劲，就差没头悬梁。
也让杨海这帮旁观者大吃一惊，都说没想到进藤光居然在短短两年内能有这样长足的进步，於是名人赛还特地寻了他的棋谱来看。
“……总觉得是放足了水啊。”
不止杨海，就连赵石的老师，围棋界元老徐远生都禁不住掺和，“不，比起放水，更像是缩了水。”
不得不说，这一句几乎正解。
相似的布局，神似的手法，除了现实版的进藤光时不时会下出鬼手这一点，如同不同年龄段下出的围棋──
明显网络版要强太多啊。
这一点杨海也深深认同，“如果不是塔矢君的确认，我就以为是两个人了呢。”
而所谓塔矢亮的确认，其实也只是一个电话：“可不可以帮忙申请一个ID，进藤君想进对局室看棋。”
然而塔矢亮本人亦无法知道，到底在电脑彼端的人，究竟是谁。
“下在这边的话……”
例行的检讨，在虚拟的网路世界中竟然可以如此之心平气和。
这在现实中是无法想象的，就算是恋人的那一段时间，进藤光也绝少这般平和地倾听他的意见。
“啊咧，的确是呢……真是相当令人惊讶的看法呀~不愧是亮君~”
也很少会这麽直白地表达赞同与倾慕。
这个人……
会不会压根就不是进藤呢？
塔矢亮想过，去电话确认，但又觉得为了这麽一件小事疑神疑鬼的自己，实在太无聊──万一进藤不肯接他电话呢？
没错，车祸害得对方差点失声，如今他与进藤的关系已跌至冰点，能够像现在与从前刚认识那样去交谈，对他已是幸运之极。
“对了，亮君，之後可能不会这样常常上网的说──”
“因为名人战要开始了，对吧。”面对这般顾虑著自己的进藤，亮不假思索地打下了回答，“没有关系，你专心备战吧。”
“有能帮忙的地方，也请直言。”
展开扇子的一端，靠在了唇边。
“啊啊，这个时候，说什麽好呢？”
好看的淡色水眸弯起。
所谓错有错著，一开始的错认到现在这个状况，只能说佐为自己都不知道该何时停手。
“不过这样也不错啊！~~亮君对阿光真的很温柔呢~”佐为恩恩地自顾自点头，“就是阿光太任性了呀。”
“我哪里任性了！”
进藤光揉著滴答滴答的湿发从浴室里出来，他听到了後半句，不服气地反驳道，“到底谁任性啊，拿著我的账号乱玩！真是的！中国那边就算了，如果遇到日本棋院的职业棋士怎麽解释？！”
他知道藤原佐为以他的名义在网络上大显神威是最近的事，可也是选择纵容，并没有干涉太多。
毕竟佐为没有立即回到现实围棋的世界中，肯定也有他的考虑。
而光所能做的，就是接受他的一切决定。
“啊呀，到时候就说实话好了呀，谁教阿光你把我之前账号的密码给忘了呢！”
“都多少年不用了，谁还记得呀！”
光揉干了头发，把毛巾扔到了椅背後，“让我看看对局呢，跟谁──”
而聊天工具的对话框中，正跳出这样一句话。
“……那麽，先预祝你名人战胜出了。”
这是──
佐为在跟谁聊天呢？
藤原佐为的扇子摇晃著点了点，“亮君一直都很关心你呢。”
光不出声，半响淡淡应了一句，“恩，他喜欢我来著。”
佐为听声音有异，回头看光，发现他在笑，不禁也笑了，“你也喜欢亮君，对吧。”
光单手支在椅背上，托著腮，含糊地应付，“恩，是呢。”
佐为嘻嘻笑，“真好，能交到这样的朋友，之前的事，也不生阿光的气呢，真是个温柔的孩子呀。”
他说的便是病房的那回事，进藤光有些恍惚地想到，哪里温柔了，明明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为了自己这麽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居然作出了如此重要的决定。
刚得知塔矢亮离开日本的消息时，进藤光如遭雷击。
也正是那个时候才明白过来，塔矢亮这个人对自己意味著什麽。
所在意，也是倾注了其他人所无法得到相同分量的感情的人。
会为了自己那麽一句话，而远走他乡。
甚至放弃在日本旭日中天的围棋事业。
其实在中国也可以下围棋、说不定会得到更高层次的提升，不止一次这麽对自己说的进藤光其实心里也知道，换做自己，为了他，绝对做不来这般的决绝。
大概也有身体状况的考虑吧，所以──
注视著屏幕上不断跳动著的对话，进藤光的脸上露出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忧伤的神情。
无法接受一面倒的败局，想要对方重视自己的存在，认为是在感情上干涉太多，而倔强著，要求分手要求分开的进藤光，也慢慢地开始回复了自己的平常心。
围棋有围棋的解决办法，就算被生活中的恋情所影响，也不能干脆地剔除了事。
因为围棋也好，恋情也罢，都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比起一刀两断，学会去调整的人，才是真正的强悍。
“……对了对了，除了预约到塔矢行洋的对局外，”佐为得意地炫耀著，并没有太注意到想心事想出了神的进藤光，“杨海也透露说，中国棋院最近就有这样的意向，想趁著下一年中国杯的机会，邀请我去客串下主持人呢！”
阿光心不在焉，胡乱应著，“哦，机票钱他们出就行。”
佐为忙不迭点头，“那阿光你记得要带我去，他们邀请的可是你。”
“哦。”进藤光继续盯著对话框神游天外。
“好期待呀，怎麽办，现在就想立即飞过去呢，哈哈~~阿光我好高兴呀~”
为种种如意兴奋过头的藤原佐为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被转得眼花的进藤光回神後一把将他推进了浴房，“洗澡！睡觉！你明天还要上课呢！”
“嘿嘿！阿光你真好！”佐为使劲拥抱了自己的弟子一下，飞也似地奔去了浴室。
剩下进藤光在电脑面前发呆良久，最後郑重地，敲下了自分别後的，第一句对话。
“身体好些了吗？在电脑前这麽久，没有关系吗？”
塔矢亮被明子喊去帮忙搬了几箱衣物，回来发现这一行字已经闪动了很久。
这也是他第一次，接受到对方这麽直白的关心。
仿佛不久之前的恋人，又回到了他的对面。
眼眶一热，他回道，“没有关系了，母亲现在也愿意让我帮忙干些活来著。”
那边没有回复。
塔矢亮等了片刻，刚要打上晚安。
对话框里突然闪出了一句话。
“以前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进藤光打完这一句，立即关了对话框。
连聊天软件一并按退出。
生怕对方突然弹出一句问号，说不知道他在说什麽。
这一句问话当真心血来潮。
就连他自己都说不出原因。
为什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