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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卫忱为翡小翠斟了半盏茶，茶水配着剔透的陶玉杯，就连水色都显得冰清玉洁，未入口先迷醉。
翡小翠端起茶盏，两手间轻柔的摩挲着，杯体细腻的像女子的肌肤一样润滑，虽然不在行，却知道这又是一件在卫宅不起眼的宝贝。
“哦，不知道旭磊醒了没有？”翡小翠恍惚的缓缓应道。
卫忱招手让一个小奴去看，那小奴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禀告道：“二公子正喝药呢。”
“要我陪你过去看看他吗？”卫忱手指紧紧捏着茶盏，面上却刻意表现的云淡风轻。
“嗯？哦……”翡小翠思绪已经乱了，来时候只想怎么哄小石头，此时却发现似乎说的再多也改变不了一些事实，那就是小石头根本就是月华国的男子，是一个有着强烈自尊心的主权者，他对自己的少年情动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他因为爱自己而忍受这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到底能容忍多少，然后在容忍下来后还能够使自己心舒郁少……。
“夫人？”卫忱淡淡挑眉。
“啊，没事，我想起我今天还有事……我先走了……。”翡小翠猛的站起身，碰倒了一口没喝的茶杯，淅沥沥的水淌出来润湿了她的指肚，她却顾不得擦手便要转身离开。
“府里有什么事这么急？”卫忱从未见她如此慌不择路过，脚步凌乱的往前走，却是连门都走错了。
翡小翠顿了顿脚步，不敢回头看卫忱，只随口胡说道：“想起皓卿要和我看账目，我先回了。”
卫忱扫了眼近在此尺的院子，从月亮门往里看已经能看见卫旭磊的房门，可他们却还是没见成，卫忱站起身，沉默了一瞬道：“我送夫人。”
“嗯，好。”翡小翠明明知道自己在逃避，可她真的从没像现在这么慌过，和卫旭磊之间就像是一场把握输赢的仗，她真的还没有准备好。
翡小翠出了卫宅，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卫忱见暗处花浅离一直跟着便没亲自送她回翡翠府，毕竟心里还惦记着卫旭磊的病情转身回了屋，还没走到里面，就见卫旭磊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只身子虚，走路尚且打晃何况是跑，没几步便靠在了门栏边上闭眼喘气，手扣在石壁上勒出一片惨白分明的骨节。
“你做什么？不要命了吗？”卫忱急的纵身跃上前。
不想卫旭磊只惨淡的勾了勾干巴巴的唇角，哑着嗓子道：“这算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的好，一了百了也用不着猜来猜去的，落得个干净算了……。”
翡小翠来了又走，对卫旭磊来说正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他心结未解却又剜心剜肺的来了一股火，顿时扶着墙溢出一口血来，红英点点溅在雪白的软袍上，如落梅飘零，一片萧索。
267。返回卫宅
在大街上低头闷走的翡小翠忘了雇车，顾不得身后跟着的小蝶，分不清前路，脑子里只有那黑底金字的牌匾‘卫宅’，那样的人家那样的公子，她觉得心已经挤进了一道窄缝，耳边喧闹的人声全成了玻璃罩外的瓮响，她是活的太自我了吗？是太自我了，她魂穿之前就知道自己去的是女尊男卑的世界，自己可以娶七位夫君，自己的生活就应该是泡在美男堆打打闹闹的，甚至在没进卫宅之前还认为只要哄哄那个小石头就好了，她忽略了，这里不是女尊国，他不是那些依附女子过活的男子，他是有着强烈自尊心的男权意识的男子，一个只不过是在年少时对她动了真情的倒霉男子。
是这样吗？是这样的。
若不是因为她，他不会舍下这样的生活，不顾祖制，不理家姐的软磨硬泡，不听兄长的规劝，一门心思只想与自己双宿双栖，而她呢？能给他什么？
翡小翠抬手按住额头，痛苦的皱紧眉头，她和他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原来一遍遍的印证一遍遍的推翻，到最后还是不行。
“让一让……让一让……”身后一阵骚乱，小蝶好不容易挤上前去扶住翡小翠的胳膊，主仆俩跟着一旁的路人向路边靠了靠，稍稍站稳翡小翠抬头向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一名老妇在前急嚷着让人给她身后的竹质担架让路，两名小厮抬着的担架上躺着一名女子，盖着碧水樱樱的薄毯，苍白的小脸上布满细汗，因为痛苦已经扭曲变形。
小厮走的又快又急，一眨眼的功夫已经从翡小翠身前过去，她有一晃神的功夫觉得躺着的女子似曾相识，刚要抬步向里张望，人群里突然出来个拎着砂锅的小童，嚷道：“抓药的这边请，看病的排那边，没病的都散了吧。”
人群顿时有人接话道：“你这小娃娃才有病嘞！”话音一落引来一阵哄笑，看热闹的人纷纷甩袖子散去。
翡小翠这才看清自己正站在一家药铺的门前，喃喃念道：“济世堂……。”她眼睛往里面瞟，总觉得那个被抬进去的女子她见过。
“夫人是要看病吗？”拎砂锅的小童见人都散了就她一个还在门口立着，不由的上前问了一句。
翡小翠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点了点头跟着那小童进了药铺，药铺里有几个在抓药，小学徒们忙的不亦乐乎，另一边隔着一道半透的纱帘子，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那个刚才护着担架而来的老妇的身影，微欠着身子从郎中手里接过药方子，随后就要转身挑开帘子，就在这时小童挡在翡小翠身前，道：“夫人哪不舒服？我们济世堂里有三位坐堂郎中，夫人可有预诊的？”
“哦，我就是觉得最近胃口不太好，想让里面那位郎中给瞧瞧。”翡小翠再抬头越过小童的肩头去看，那纱帘翻飞，里面早已没了人影。
小童回头瞥了眼，道：“那好，夫人这边请。”
小蝶扶着翡小翠朝着那扇纱帘走，小童在前，纱帘忽然从里面撩起，里面出来一位老郎中，翡小翠只搭了一下眼就愣住了，讶然道：“陈郎中……。”
陈郎中边往外走边接过一旁小童的湿帕子擦手，听见动静抬眼看见翡小翠也是一愣，随即像是明白过来道：“是翡姑娘……哎，这边来……。”
看见陈郎中翡小翠把想打听刚才那女子的事给暂时撂下了，不明所以的随着陈郎中转身进了后堂，小童上了茶，陈郎中抿了一口，才道：“翡姑娘与卫捕头可有婚约？”
耶？这老郎中怎么提起卫旭磊了？按理说这样私密的话怎么也不会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来问啊！翡小翠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郎中撂下茶盏道：“老朽行医六十载，在这儿贺江府算是老人了，与卫家老爷还算相熟，只是卫家老爷英年早逝，不得寿禄。”他顿了顿，似乎是见翡小翠没接话，这说话的口吻便谨慎起来，试探着道：“本不是老朽该尽言的，可老朽也算是看着卫家二公子成人，这身子骨一直健朗，又是一府之捕头，只前段时间听闻与姑娘有意结亲，这身子却不太妥当……。”
翡小翠眉梢一挑，直直的看向陈郎中，年近七旬的老头被看的面色一凛，赶紧解释道：“老朽一生施医，自不信那些个神鬼之说，克夫克子全是胡诌的，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只卫二公子的身子却真需要上心才是。”
“他……他的身子现在怎么样？”翡小翠没想到自己说话时竟然舌头打结。
“不太好。”
陈郎中与卫家何止相熟，还有一段小插曲，他年过四旬的时候看中了卫夫人的大丫鬟，经人去说收入房，如今这丫鬟已是自己的继室，正因为有这么一层关系，他对卫宅的事便上了一些心，卫家大公子他不太了解，可这二公子他还曾想将自己的幺女说和过去做妾室，只怕是卫家那样的官宦人家不稀罕，虽然攀亲不成，可对卫旭磊他是欣赏的，是以看这孩子心郁难舒，病体沉乏他是叹气摇头，直呼可惜，今个儿终于是见翡小翠来了，只当是来探问卫旭磊的症结所在，还不忙抓着不放好好说道说道。
翡小翠垂下眼睫，低低问，“这病如何能医好？”
“《黄帝内经》中说：智者之养生也，必顺四时而适寒暑，和喜怒而安居处，节阴阳而调刚柔。如是则僻邪不至，长生久视。这虽是养生之道，却也是唯一可以调理卫二公子病症之途。”陈郎中面容清濯的严肃道。
“啊？”翡小翠彻底愣了，反问道：“就这样？”
“啊，就这样！”陈郎中肯定的点点头。
翡小翠这会儿缓缓的端起那茶盏，毫不知味的小口抿着，养生……四时而适……喜怒而安……，她懂了！翡小翠一口喝下茶水，站起身对陈郎中福身施礼，“多谢您的茶，小女子已经懂了。”
爱情的生老病死不正是要四时而适喜怒而安吗？她想多了……他要的不过是如养生般需她多一些细心和珍惜的呵护，不是独有，不是独欢，她往他身上加了太多东西，她以为他男权意识，以为他背景深厚，却忘了这是她想的，没有问过他一句话便下了定义，她怎么连如何尊重一个人的感情都忘了！爱或不爱，放或不放，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同样，如何经营这份感情也不是小石头一个人的事，这一次，她错了。
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现在她就回去。
翡小翠想到这已经是转身走了两步，眼看着小蝶挑帘子才忽然又想起刚才为何进得药铺来，挺住步子转身向陈郎中打听，“敢问刚才就诊的女子是什么病？哦，我觉得面熟，害怕错过了故交。”
本来患者的身份和病情是不应该透露半个字的，陈郎中听她说是怕错过故交又联想那女子身子不太好，便好心道：“那女子身怀有孕，只血气不足胎不稳，不是老朽自夸，若不是刚才及时施针，孩子可就难保了。”
“孕妇？”
陈郎中习惯性的捋胡须道：“对了，老朽只听那妇人唤那女子末儿，可是翡姑娘的故交？”
翡小翠像被点穴般的愣住了，一旁一直低着头的小蝶也忽然抬起头，同样的一脸惊诧，‘末儿，难道是霍夫人院子里的那个小丫鬟？’
*
一场秋雨一场凉，傍晚的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打落了开的正好的菊花花瓣，本就干枯的叶子被秋雨夹着落入泥里，小奴的脚踩过去却是连个声响都听不真切，打着油纸伞的小丫鬟对前面疾步走的小奴叫道：“我去禀告大公子，你去二公子那里。”
那小奴连头都没回，摆摆手不耐的应道：“知晓了。”
小丫鬟嗤笑一声，“我看翡姑娘回来你比二公子还乐，不知道的还以为许你什么好处了呢。”
前面的小奴还是不回头，语调却舒缓了下来，道：“谁不知道二公子的心意，我这是心疼公子，得，别唠了，翡姑娘还在花厅饮茶呢，别让人久等了。”
“嗳……”小丫头嘻嘻笑着撑着伞一转身朝着另一条廊子去了。
翡小翠折返回卫宅，被下人引进花厅，却是一口茶没喝只站在门口向外看，秋雨虽细却丝丝透着凉意，她不禁打了一个哆嗦，收臂拢了拢，雨雾中闪进一抹玄色的身影，还没到近前便道：“快回屋里去，这冷！”
268。秋雨多情
卫忱的长腿跨进门的同时伸手拉翡小翠往屋里走，发现她的手冰凉，随即长眉蹙起，扭头对侍候在一旁的小奴道：“快去拿熏笼来。”
小奴一听先是一愣，虽说天凉了，可地处江南沿岸的贺江府气候还不是那样冷冽，熏笼、火盆一类的取暖用具还都没收拾出来，这会儿就要用上哪寻去？卫忱见他愣神，不耐道：“怎么还不去？”
屋里一个管事的小奴硬着头皮回话道：“回大公子话，天还没怎么冷，府里恐怕还没备出来。”
卫忱不怎么回卫宅，而且也不管内宅，哪里知道这些，只管缺什么就与皓卿说，想来都成习惯了，闻言眉头只蹙的更紧，翡小翠将手探进他怀里，温柔道：“这比那熏笼好多了。”
眼看卫忱脸一红，旁边的小奴们识相的退到了一边，翡小翠就势将手探的更深，然后整个人拥着卫忱贴靠在一起，听着他的心跳，低低道：“旭白，是不是不管什么事你都相信我。”
门还半敞着，卫忱想回身关门却又舍不得不让她抱着，只好将身子往前靠了靠，挡住后面的风雨将她裹在怀里，理所应当的道：“自当相信，翠翠是旭白的妻子。”
翡小翠贴着卫忱的胸口缓缓点头，所以她也应该相信小石头，因为小石头是她的夫啊！
*
那边小丫鬟报信给卫忱，另一边那小奴也到了卫旭磊的院子却被门里侍候的小丫鬟挡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