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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飞手中雄鹰,如释重负。
紧了紧身上皮裘,寒意袭上心头,很冷,天山和大漠似乎已不适合呆下去。我向师傅辞了行,只身南下,以为江南的水乡可以远离硝烟战火,不再有烦恼。可是错了,南朝一样兵荒马乱,不见太平。
所谓眼不见为净,我索性寄情山水,不去理会俗世烦恼。江山虽乱,无碍于景致的大气磅礴,我不懂诗词歌赋,更不擅长伤春悲秋,可往往会在蓝天白云下木然矗立,青山绿水前一站便是数个时辰,脑中空荡荡一片,什么都不想,也不愿想起。
哀,莫大于心死。
后来,我到了蜀地。
蜀地山川秀丽,使人流连忘返。其实,之所以长留在此,是因为这儿也有瀑布,并且比塞外壮观不止十倍。这样的瀑布,该不会干涸了吧?我悄声自问。站在瀑布前的时间时长时短,唯有一点,无论风吹雨打,每天总会过来望它一眼,从不间断。如此慢慢过了两岁,秋冬交替,继而重新迎来酷暑盛夏。
这日,瀑布的宁静被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一如我波澜不惊的心湖。
瀑布素来宏伟,擎天水柱所带出的巨响宛若龙吟虎啸,震耳欲聋。然而在这嘈杂水声当中,我还是听到了一丝纤细清脆的铃声,叮铃铃如踏破虚空,仿佛无形丝线在勾动心弦,格外清晰。
我策马上前,意外发现瀑布旁的栈道上多了个少女。她穿的并不华丽,脸上未施脂粉,简简单单一袭白色长裙,已美得叫人窒息。这样的美不染尘埃,很动人也很温柔,只要瞧了她一眼,就永远都无法忘记。
她轻轻逗弄着飞流直下的水珠,手上银链缠绕,链上系有小小铃铛,似银非银,似金非金,与我的铜铃竟有异曲同工之妙,适才那如珠玉般的脆响,便来自于此。我定定看着她,看她戏水,看她天真烂漫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塞外那道瀑布之下,本来水源是干枯了的,此刻突然被重新注满,流淌正欢。
我以为不会再对任何人动情,但是在她面前,我知道自己又错了,用力握紧的马缰深深陷进肉里,很疼,却敌不过心动的矛盾与苦楚。
我记得,师傅有一副画像,她喜欢看着画像发呆,然后喃喃自语。画中女子明明很美,可师傅却说,没有哪支画笔能画出那人的风韵。这种赞美用在眼前少女身上,似乎也正合适。突然间,我有了一种冲动,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她带到师傅跟前,让她也看一看,除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世上也还有其他难以用画笔所形容的绝色。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扭过头来,目光充满好奇。
“我叫飞红巾。”我淡淡道,不露声色:“你呢?”
“沈璧君。”少女笑,毫不做作,清雅优美。
听说,武林中的第一美人,也叫做沈璧君。我几乎可以立即断定,眼前少女就是那个沈璧君,因为任何女人的光彩都及不上她。
“我带你去个地方。”我毫不犹豫开口相邀,仿佛相知多年的老友。少女点头,伸出洁白如玉的右手:“好啊。”我牵她上马,她的手软若无骨,握着很舒服。
“你不怕我加害于你么?”这样的不设防叫我感到意外,我已很直接,可她更为坦然。
“不怕,”她反握我的手,依然是笑:“你是我命中注定要遇上的人,我等了好久好久。”那时候,我满以为她说的不过是客套话,可后来发现,她说的全是真的。我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罔论轮回转世,直到亲眼看见她与师傅相见。
与其说是相见,不如说是重逢来得更为恰当一些。
冰冷石殿内,大理石雕砌的硕大石椅上,坐着冰冷的师傅,看到沈璧君的刹那,她眼中居然有了温度。惊讶、错愕、悔恨、懊恼种种情绪在她脸上交替反复,从小到大,我从未见过她这般失态。师傅放开手边画像,对沈璧君叫出了一个令我心惊肉跳的名字:“紫霞……”
我真傻,世上哪可能会同时存在两个惊世绝艳的佳人,她们分明就是同一个,也许前世也许今生。但统统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刻在她心里依旧放着师傅。强烈酸楚迅速充满整个胸膛,我愣愣看着沈璧君,看她如青莲般站在空旷大殿之上,孤单得叫人心疼。她分明在等一个拥抱,又或是一句温柔话语,哪怕仅仅一个眼神。但是没有,师傅依旧是那个冷若冰霜的师傅。
沈璧君面上的光彩慢慢黯淡下去,悠悠道:“你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冰,封锁着自己,也隔绝着别人。”
师傅勃然大怒,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刺出,那分明是斩情绝义的一剑!这一剑雷霆万钧,我不假思索地挺身上前,将沈璧君护在身后,长剑瞬间刺穿左肩,离心脏只差两分,险象环生。
“你今天拿出来多少感情,就准备好将来收回多少的苦。”师傅脸上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又变回了我熟悉的模样,就连说话也一如既往那样冷冰冰硬梆梆。
师傅看穿了我的心思,看出了我对沈璧君的偏袒,那又如何,我不退。不得不承认,沈璧君就是那种会让人情不自禁,忘记一切的女人,能在最为失意的时候遇上她,我何其有幸?怎能退让?
四目相对,多少年了,我第一次这样大胆忤逆。
师傅不再说话,一下将长剑拔出,随手丢在地上。走出大殿的瞬间,她分明顿了顿,微微侧头,似乎想要最后回望这边一眼,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大步而去。远远留下的只有一个清冷寂寞、白发飘飘的背影,不知为什么,我很想哭,但是没有泪。
沈璧君怔怔看着师傅离去,面如死灰,默然无语。
隔了好一会儿,她蹲下把我扶起,仿佛自嘲又仿佛是在对我说话:“这又何苦?”我捂着伤口,小声道:“只要你还肯冲我笑,便也够了。”随后抬头,定定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女,一如先前在瀑布下的偶遇,移不开目光。然后就看到了,那张美丽温柔的脸庞缓缓绽放笑容,倾国倾城,再接着,她朱唇轻启,轻声念道:“认识这么久,从来都是你看我笑,我却还没见过你笑的样子呢。”
我愣了愣,旋即莞尔,嘴角勾起一抹弯月。
大漠的朝阳金光四射,毫不吝啬地透窗而入,洒在地上斑驳一片。窗子外头,苍鹰展翅翱翔,在它旁边,终于也有了另外一个影子,□□入云。
作者有话要说:
☆、白发魔女篇
我很想念你,你知不知道。
熟悉的声音从梦中飘过,使我骤然惊醒,看着镜中映出的苍苍白发,以及仿佛冰冻千年的冷漠容颜,不由得暗自嗟叹。
蹉跎岁月,当中无奈又有几人能尝?
胸口隐隐作痛,我又想起了紫霞,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是否真有勇气去爱她一次?低了头,自嘲,这个问题,竟连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心很沉很重,被甚么东西死死压着,挪不开。
“你不敢亲我,因为你还喜欢我。”
依旧记得当初紫霞说这话时的模样,她眼神无比幽怨,面上强颜欢笑,仿佛一个识破谎言后迫切想要得到肯定的孩子,带着孩童般的纯真与敏锐,最后却只能用笑来掩盖委屈。她的情太过汹涌,毫无保留,叫我不知如何回应,也不敢回应,一退再退。她步步紧逼,丝毫不肯放松,就像飞蛾一样,明知道会受伤,还是会扑到火上,让人感到莫名心虚,唯有刻意忽视,用沉默与冰冷来面对一次又一次的热情洋溢。
“同为女子,我承不起你的情。”最后终是开了口,狠心回绝,始终跨不过心底那道深不可测的鸿沟。说来真真可笑,我杀人如麻下手绝不留情,无论江湖宵小还是武林泰斗,从不曾相让半分,每每看到紫霞,看到她痴痴爱慕的神情,竟不敢直视,甚至想逃。所谓玉罗刹,所谓魔女,原来不过是紫霞的手下败将,在爱与情之中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如果这次你拒绝我的话,你会后悔一辈子的!”紫霞恨恨道,少有地生气。我冷冷望她一眼,无言转身。原本以为这不过是无数次拒绝中毫不起眼的一次,普普通通,以后也还会有许多次的重复,可是错了,紫霞一语成籖,为此,我后悔了一辈子,为她,我疯癫入魔,一夜白头。
那个时候,紫霞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出现。
起初我感到阵阵轻松,隔了月余,竟忍不住想起她来,越到后面,越是挂念,仿佛上瘾一般,怎也戒不掉。然而骨子里却又极度厌恶自己的口是心非,厌恶偶尔冒出来的荒唐念头,无法容忍任何对紫霞的亵渎。为摆脱说不清理还乱的情愫,我醉心练武,不断挑战大江南北的成名侠客,赢了以后没有喜悦,输了也不见沮丧,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冥冥中只想要再会紫青宝剑。
紫青宝剑……
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用力摇头,悲从心来,于是在风雨江湖中益发沉迷。最后我挑了个看起来不错的男子,将心中所有不甘与愤慨统统倾注在他的身上,似乎只有不理不顾的反复纠缠,才能切身体会到当初紫霞用的情究竟有多深,那笑容背后的痛又有多沉。
这个男子很年轻,乃武当未来掌门,之所以选他,也许是因为他也喜欢叫我做“练姐姐”。可还是会悠悠想起紫霞,心钝钝地痛,一点一点被磨得体无完肤。外人都说我与他门不当户不对,我是魔女他为君子,正邪不相容,殊不知在我们当中,早就站了个柔美女子,与他无关。
好几次想动身去找她,可念头刚起就被自己迅速掐灭,理智狠狠压抑着冲动,来回拉扯,直到身心俱疲。这时,武当的牛鼻子老道已把我认作门派公敌,布下剑阵联手围攻,一场恶斗,由清晨战至午后,打得难解难分,关键时刻,那男子竟发弹攻来,乱我心神。站在悬崖边上,我扫视着眼前一个个伪君子,暗自咬紧牙关,十八年后,若有来世,此仇当报!利剑四面八方先后落下,封锁了所有退路,无处可藏,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当儿,一道红影突然跃出,用单薄身躯替我挡了致命一击。
紫霞!竟是紫霞!她竟一直不曾走远!
血花飞溅,蒙蔽了视线,我紧紧抱住她,隔着鲜红,头一遭正视她的绝世容颜,紫霞太美,过去我不敢多看,生怕就此沦陷。但是此时此刻,望着她紧闭的双眼、迅速变做蜡白的脸色以及分不清是血还是本身颜色的艳丽红衣,竟从心底升起莫名恐惧,那是失去一切、眼睁睁看着最重要的东西粉碎在手里的无助与绝望。再也看不到了,那娇美中带着宠溺的笑容,再也听不到了,那情深款款的轻嗔慢叹……
一个老道趁机重掌拍在我背心,激得胸中气血翻涌,鲜血如珠如线,丝丝滴落在紫霞衣襟之上,瞬间浸入无痕。我几近晕厥,浑身气力被尽数抽空,眼前那一道凄清身影,带着明明跌得头破血流却还要勇往直前的坚持,就这么无声远去,慢慢、慢慢地坠落山崖……拼命伸手,抓住的只有她左腕上的银链。终于要失去她了,往后的无情岁月中,唯剩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身孤影……我用力睁大眼睛,在万念俱灰中贪婪望向她的凄美容颜,想要牢牢记住她的样子,将之刻进血肉、融入骨髓,永世不忘。
“我只明白一件事,爱一个人是那么痛苦。”
记不清她是什么时候说过的话,只记得那时挂在她脸上的泪滴格外清亮,一瞬间,我感同身受,悔恨交加中肝肠寸断,这痛来得异样凶狠,狠狠盖过了身上所有的伤。当紫霞完全从视野里消失过后,我愤然暴起,将不及回避的武当门人赶尽杀绝,进而剁成肉泥,然后站在风雪中疯狂大笑,声嘶力竭。笑声中,扬起的黑发无声变白,由发梢缓缓蔓延而上,爬至脑后,转眼已成霜雪。
年轻男子目瞪口呆地望着我,不可置信地盯着我手里滴血的长剑与满地的同门尸体,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走吧,我不会杀你。”我冷冷道,打发着那个局外人。
山风抚过,吹乱了长发,呆呆凝视空旷山崖,心冷似冰,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带着无尽懊恼,我归隐天山,然后开始画紫霞的样子,每天都画,画了许久也没有一张满意,她的婉约动人与温柔妩媚,任何一支画笔都不足以形容。终于有一天,我不再提笔,因为新收了一个徒弟,乃回疆唐努的女儿,她天生的神气模样让我很是喜欢,以至于她偷拿了紫霞的银链玩耍时,我都没有动怒,反而依着链子模样打了一根给她,就系在她右脚之上。
徒儿天份极高,在悉心□□下学得飞快,左手鞭右手剑,如风如火,数年后已然笑傲天山、纵横大漠。她喜欢披一条红绸巾,纵马飞驰,于是得了个飞红巾的绰号,闻名遐迩。
我待徒儿甚严,十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