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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曹贵妃、甚至皇上都有可能沾染上齐王的鲜血!亲生骨肉又如何?为了江山社稷,十四岁的齐王就像多出的角色,他完成了维护后宫势力平衡的使命,继续留在人世间便成了绊脚石、成为皇朝不安定的因素,被残忍的除去,扫清了太子登基最后的障碍……
睡莲坐在临窗大炕处沉思,从暮色初至到月华初上,连何时掌灯都不知道。
“爹爹回来了。”趴在炕几上写大字的小子龙轻声说道,下了炕给父亲行礼。
许三郎揉了揉小子龙头顶的软发,“回自己房间去,爹从扬州给你带了好东西,都搁在你房里,你自己挑出几件给弟弟妹妹。”
“是,爹爹。”小子龙摇着父亲的胳膊,指着睡莲说道:“娘晚上没吃饭呢,儿子怎么哄都不吃。”
睡莲从沉思中醒来,瞧着这对父子,刹那间眼底的冷意,让许三郎不寒而栗。
小子龙走后,许三郎定定的看着睡莲,斩钉截铁道:“不是我,齐王不是我杀的。”
春节过后,许三郎一直外出,说是检阅扬州等浙江地区的水军去了,作为坚定不移的太子党,以前的大内暗探,在这个节骨眼上消失,睡莲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枕边人。
睡莲一怔,而后揉搓了几下已经僵掉的面部肌肉,愣愣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许三郎唬了一跳,以为睡莲魔障了,忙一脚将炕几踢开,抱着妻子的双肩摇动着,做马教主咆哮道,“你怎么了?醒醒!”
睡莲自出东宫后水米未进,此刻有些低血糖的症状,又被许三郎摇晃一通,顿时头晕目眩,灵魂出窍般,这幅躯壳像不是自己的。
许三郎神似关二爷的大胡子扫过睡莲的鼻腔,睡莲吃痒不过,挺身打了个喷嚏,倒觉得浑身通窍起来,解释道:“我刚才在想,佛祖释迦牟尼来到这世上,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天下地下,为我独尊’。可世上有几人能够理解其中悲天悯人、众生平等之意?”
“倒是这句话如一个魔咒般,打开了人们的欲/望和野心,个个都想要‘天上地下,为我独尊’,天下虽大,但只有一个龙椅宝座,齐王就是倒在宝座前的垫脚石,谁管他是十四岁还是四十岁?那么无辜的一个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许三郎从暖笼里倒了一杯水给妻子,嘟囔道:“每天都有人出生,每天都有人死亡,有枉死的,也有该死的,皇室太复杂了,你如何肯定齐王一定无辜?他虽然只有十四岁,可在宫里头长大的孩子,自打懂事起,就明白只有坐上那张龙椅,才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其余的皇子,无论之前如何风光,都只能去藩地那个大牢笼囚禁一辈子,如非皇上下旨召见,不得迈出藩地一步,否则当即诛杀。”
睡莲捧着茶盅一饮而尽,叹道:“可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难道就能为所欲为了吗?殊不知那龙椅也是囚笼,只不过华丽一些罢了。”
“嘘!”许三郎捂住睡莲的嘴,在她耳边低语道:“这种话也是能浑说的?你以为我们宁园没有锦衣卫的眼线?”
睡莲身子一僵,许三郎自己是做暗探出身的,他明白手握重兵的世家权贵,身边一定有皇上的眼线,起着监视的作用,这些人有可能只是门房上的熬日子的老仆、也可能是枕边的侍妾、或者在外书房帮忙理公务的师爷清客,而据许三郎的判断,宁园的锦衣卫暗探,应该就是在外院调/教家妓的叶嬷嬷。
叶嬷嬷以前是教坊司的行首,年轻时被靖海侯赎出来做外室,靖海侯贪墨海关税收,全家被诛,她继续留在宁园,后来承平帝将宁园赐给许三郎,连同叶嬷嬷等官奴也一并在内。
所以睡莲来南京后,将叶嬷嬷和家妓们接过来,这几年家妓们新老交替,已经换了一拨人,叶嬷嬷依旧在宁园,做生不如做熟,有叶嬷嬷在,承平帝就不会另派许三郎不知根底的暗探过来,反而省心些。
想到这里,睡莲更加悲观了,自己说他人身在囚笼,连皇帝也是,可是自己呢,自己也身在宁园这个囚笼啊。
许三郎命人摆上睡莲喜欢的紫铜鸳鸯火锅,先夹起一块红白相间的羊肉涮起来,肉色渐变,肌理开始收缩时,将烫好的羊肉沾了沾酱料,送到睡莲唇边,睡莲味同嚼蜡的吃下,也不在乎味道好坏。
许三郎说道:“这天就是锅盖,这地就是熔炉,我们每个人都是天地的囚徒,顶不过天,也破不了地,各得其所罢了,你别总是想不开。”
睡莲惊讶的差点咬破了舌头,从小时候在成都认识许三郎,到现在同床共枕夫妻六年,她和许三郎的床上运动默契十足,可下了床两人思想沟通起来很是艰难,同一件事,她和许三郎的关注点往往不同,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明白自己心中所想呢?
许三郎自顾自的往锅里倒笋片,似乎浑然不觉睡莲异样的目光,睡莲回过神来,暗道,或许刚才许三郎说出那句话只是巧合吧,那晚睡莲喝了不少酒,足足干掉了半坛梨花酿,晕晕乎乎的都不知何时上床歇息。
只是半醉半醒之时,一个温暖的身体靠过来,许三郎标志性的大胡子在颈脖处磨蹭着,麻痒难当,他这把关二爷胡子保养起来不容易,每天都要清洗、用小梳子梳理,有时还要上点油,用剪刀修理形状,确保威风和俊美两不误。
睡莲往床里缩,子龙和子凤都深得他爹的真传,两个儿子喜欢抱着她,一张包子脸蹭着她的颈脖,流下无数的口水、鼻涕和牙印。
小别胜新婚,此时,因工作繁忙,已经新婚无数次的许三郎已经将睡莲逼到了床角,尤为不足的将她紧紧缚住,还厚颜无耻的篡改了某位名僧的佛语,“佛说,我们两个人的姻缘,源于百年后,一朵花开放的时间。我确实不太懂你的想法,可那朵花开放的时间已经注定,我们都有子龙和子凤了,你还在别扭什么呢。”
迷迷糊糊的睡莲听到心里去,暗道若知道是那朵花,我就求佛穿越到百年后,赶在那朵花开放前掐了做标本。
可是,如果这样,子龙和子凤就不存在了,三郎也——唉,瞎想些什么呢,若人生真有第二种可能,在那个平行世界的睡莲就不是我了……
睡莲正在想平行世界这个严肃的、复杂的哲学问题,而睡在枕边的许三郎想法简单而且原始——他已经解开两个人的衣服,正努力挥舞着锄头掘地,忙的汗滴禾下土,不用多时,就渭城朝雨浥轻尘了。
懵懵懂懂中,不知小雨已经汇聚成涓涓细流,放眼看去,群山抱拥的巫峡**蒙蒙,神女邀了襄王共赴**。
小船行驶在巫峡处,一根桅杆高起,挂帆随风行,轻舟渐过万重山,唯见长江天际流……
次日一早,子龙、星河、子凤给母亲请安,一岁半的星河和一岁的子凤都坐在炕上玩耍,手里拿着昨夜子龙分给他们的小玩意儿。
添炭出来说,“夫人今日身体不适,请少爷小姐、两位姨娘先回去,晚上再来。”
子龙跑出去继续和虎豹兄弟练拳去,丁姨娘默然走了。
雪姨娘忙走过去向星河张开胳膊,打算抱她回去,可星河正玩在兴头上,缩着脖子不肯走。
雪姨娘耐心劝道:“星河乖,和姨娘回去。”
星河现在虽然还语不成句,但已经能吐几个词表达意思了,她别过粉嘟嘟的小脸,“不不不。”
雪姨娘一急,凑过去抱她,星河扭着身子挣扎,尖叫连连,子凤也依依呀呀的拉着星河的手,不想失去这个玩伴,子凤现在只会说三个词“娘”、“爹”、“吃”。
比起腹黑小子龙、乖巧的星河,子凤明显是个安于现状的懒宝宝,他吃奶都不会很用力,能吸到口就行,尿湿了,他也只是哼哼唧唧几声,把奶娘引过来换尿布就行,然后继续睡觉,看见睡莲了,就咬着拳头微笑,很少像哥哥那样主动挥舞手脚要拥抱、要虎摸、要亲吻,不过他越是淡定,越是惹得睡莲母爱泛滥,抱着子凤不肯撒手,让子龙眼红了许久。
“就让星河待在这里吧。”许三郎从卧房出来,雪姨娘忙敛衽行礼,“侯爷。”
许三郎坐在炕上,屏退众人,问道:“这些日子,叶嬷嬷那边有无动静?”
雪姨娘说道:“昨日夫人从东宫回来后,叶嬷嬷院子里的鸽子飞出去过一只,半夜又飞回来了。”
“很好,继续监视,莫要打草惊蛇。”许三郎顿首道,这时星河和子凤都扶着父亲的胳膊站起来了,还往他身上爬,尤其是子凤还揪着许三郎的大胡子,颇有小白兔拔萝卜之势。
许三郎吃痛,掰开子凤的手指头,子凤不满了,瘪了瘪嘴哭起来,星河挥舞着小胖手打徐三郎,为子凤出头,还叫道:“弟弟,弟弟不哭。”
雪姨娘吓得花容失色,许三郎仔细打量着星河,暗道:果然是龙子龙孙,动起手来就是狠。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许三郎慢慢在变,试图了解妻子,可是两人隔着好几个时代,想要完全契合是不可能的,只能过着日子,慢慢磨。
图为百年后,那朵注定三叔和睡莲姻缘的花,O(∩_∩)O哈哈~,一朵睡莲花开放的时间。
230白发人连送黑发人,亲兄弟好似陌路人
岁初;齐王薨,赵王和太子都上书父皇,请求进京祭奠六弟,朝中热议此事;有人说如今尚未缉拿凶手,倘若赵王和太子此刻入京,势必也会有危险,为江山社稷着想,还是不要赵王和太子入京的好。
有人说,赵王可以入京,但是太子不能;因为二龙不得相见,否则会遭遇横祸;贡院的那场大火,诸位进士们的尸骨未寒,怎能重提此事?
也有人说,幼弟死,在外的兄长回家奔丧天经地义,若不许赵王和太子入京,有违天理伦常。
如此这般,大臣们众说纷纭,各有各的道理,龙椅上的承平帝头发已经白了大半,齐王死的那晚,他仿佛衰老了十岁,六十多岁的人,此刻已然是七八十岁、将行就木的光景了。
大臣们吵的他头疼,他虚弱的抬了抬手,阶下议论之声渐渐平息,承平帝说道:“齐王灵柩送到南京皇陵安葬,赵王去南京和太子一起祭奠他们的六弟,此时不得再议,退朝吧。”
众臣跪拜,承平帝拒绝了太监的搀扶,缓缓站起,走出大殿,刚进御书房,承平帝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醒来时,嘴边残余着药汁的苦味,苦的好,苦的好啊!能感觉到苦,这说明自己还活着,还有知觉。
“皇上醒了。”趴在他枕边的夫人蓦地起身,此人正是曹贵妃,正要命人宣太医,承平帝摇头止住了,说道:“朕没事,端一盏温水来。”
惊闻齐王遇刺那天,承平帝就昏厥过一次,一个时辰后醒来,他逼着太医说了实话,每日药食调理着,他这幅身体还能撑两年,可是他的公务太过繁忙了,这两年的期限,便要打个对折。
承平帝喝完了水,问道:“什么时辰了?”
曹贵妃看了看沙漏,说道:“刚过了子时。”
“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回去歇息?”
曹贵妃嘴角一滞,而后说:“臣妾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不如在这里陪着陛下,慢慢的竟然也能迷糊一会。”
齐王死后,承平帝的心里像是被生生挖掉了一块,可想而知曹贵妃是多么悲痛,整颗心都要被掏空了吧,如何睡的着。
承平帝说道:“多点亮几盏灯,朕和你说说话。”
三盏宫灯亮起,曹贵妃脸上的倦容和凄容显露无疑,鬓发微松,也就这几天,白霜已经悄然染上去了,目光如旷野般荒凉,见承平帝怔怔的看着自己,曹贵妃说道:“臣妾蓬头垢面的,失仪了。”
“无妨的。”承平帝叹道:“真想不到啊,最后陪朕一起老去的,是你。朕十七岁和先皇后结为连理,那个时候,朕和先皇后都以为可以白头到老,最后一起老死在封地处,那个时候朕以为,如此相守一生也还不错,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可后来——咳咳。”
话说的太急了,承平帝猛咳一阵,曹贵妃又是捶背,又是递水,好容易止了咳,承平帝躺在引枕上继续说道:“可后来,朕还是卷入了储位之争,朕登基为帝,朕的皇后却郁郁而终,朕送走了她,盖棺的时候朕对皇后说,你先睡吧,再过二三十年,朕就来陪你了,永远陪着你。”
“再后来,朕送走了大儿子(即肃王),今年,朕又送走了幺儿子,朕昏迷的时候,梦到他们三个,皇后还是当年做王妃时候的模样,她手里抱着一个婴孩,那婴孩和幺儿小时候一模一样,大儿子站在她身边,大儿子是少年郎的样子,他对朕说,父皇啊,连六弟都来了,您什么时候来陪我们呢?”
曹贵妃大惊,“皇上!”
承平帝叹道:“朕在想,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