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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贵妃大惊,“皇上!”
承平帝叹道:“朕在想,皇后、大儿子、还有幺儿的死,其实都怪朕啊!朕没有尽到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朕为了稳固江山,让皇后忍气吞声,受了多少委屈;朕眼睁睁看着长子野心一发不可收拾,差点酿下倾国之祸;朕贪图父子天伦之乐,宠爱幺儿,他却成了别人玩弄权术的棋子,十四岁就走了。”
“早知如此,朕就应该狠狠心提前给他行冠礼,封一块藩地给他,以后虽父子不得相见,可是他至少可以活下去,娶妻生子,等朕归天了,他接你去藩地做太妃,你在一群孙子孙女的陪伴下老去。”
听到这里,曹贵妃心有所触,已经干涸的眼泪又滴落下来,她哽咽道:“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没有管束好娘家人,外甥在家乡为非作歹,口出狂言,才被人抓到可乘之机,害了臣妾的孩子。”
曹贵妃得宠后,并没有把曹家接到燕京,一来是她对曹国舅这个过继的弟弟没有什么感情,只为父母牌位前有人上供香火,二来就是担心外戚行事不当,被人抓到把柄,干脆命曹家留在千里之外的成都,赐给财物田地养起来,却没想依旧防不胜防。
曹衙内强抢不成,口出妄言后,此事迅速在燕京传播开来,曹贵妃大怒,派人去成都训斥曹家人,并着力调查曹衙内身边人,曹衙内的一个狗头军师,还有一个宠妾神秘消失,据曹家人说,这两人也就是最近五年来曹家的,平日里,这狗头军师煽动的曹衙内斗鸡走狗,无恶不作,宠妾更是把曹衙内迷的一年进不了几次正室夫人的门。
曹国舅生来懦弱老实,不敢往死里管束这根独苗,他也不知道儿子怎么会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而且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嚷嚷出来。
种种迹象表明,曹家早就被人盯上了,事发仅仅一个多月,齐王就被刺身亡,五个躲在猎场的刺客得手后咬了藏在牙齿处的药丸自杀,当锦衣卫揭开刺客尸体的面具,发现这五个人的脸都是被强酸物质毁过容的,而且鼻子和耳朵都割掉了,根本无法辨认其原来的相貌。
不仅如此,刺客毁容、割鼻、断耳的伤口早就愈合了,留下不人不鬼的面容,太医根据疤痕推算,刺客们毁容的行动应该在两年前,也就是说,计划刺杀齐王的行动至少在两年前就开始实施了,计划如此周密,几乎是天衣无缝。
至于接近曹衙内和刺杀齐王的是不是一拨人,根本无从断定,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几乎将整个燕京城都翻了一遍,各种似是而非的线索千头万绪,实质性的东西皆无,比大海捞针还难,除非奇迹出现,这案子就会是一桩无头公案。
这也没有什么奇怪,历朝历代,类似的案件屡屡出现,枉死城里,早已人满为患,不缺齐王一个。
承平帝和曹贵妃说了会子话,渐渐精神不支,昏睡过去。
曹贵妃熄灭宫灯,摸着黑去了隔间的御书房,御书房的地龙终日不灭,在春寒下依旧是温暖的,书房空无一人,只闻得淡淡水仙花的香气。
曹贵妃静静的看着书案后面那张龙椅,那个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她缓缓移步向前,脚下似乎燃着炭火、插着尖刀,每走一步,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终于走到了龙椅旁边,她静默了很久,然后伸出纤纤玉手摸向盘踞在椅背上的九条龙,这龙明明是金色的,可在她眼里,这宝座全是血一样的猩红。
总有那么一滴,是属于儿子的鲜血。曹贵妃突然一展衣袖,如一只轻盈的飞鸟般坐在宝座上!
御书房一片静寂,曹贵妃只听见自己的心脏狂跳,而后慢慢平静下来,俯瞰着阶下,隐隐棹棹中,似乎看见了御书房满是鬼魂,这其中就有她的孩子,齐王。
一直以来,齐王是她的希望,是他的出生如一股东风般吹散了多年幽居的寂寥,她以为自己从此心满意足,可是他渐渐长大,她觉得儿子的最为完美,她开始想,这样完美的一个皇子,难道注定要囚在藩地一辈子吗?这世界海阔天空,他身为皇子,难道不能翱翔九天?
慢慢的,她开始幻想他坐在这张龙椅的样子,她明知这样很危险,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渐渐的,她开始在脑海里构思通往这张龙椅的途径,可构思尚未成熟时,孩子就没了。
她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祈求上苍给她一个孩子,无论男女,只要健康就好。她一心帮皇帝稳定后宫,和死灰复燃的太后势力抗衡,求得是将一双儿女养大成人,安乐一生就行。
原来老天一直盯着她,见她改变初衷,便将这个孩子收回去了。做人不能太贪心了,得陇望蜀的结果,往往是鸡飞蛋打啊。
这张龙椅的诱惑,使她忘记了初衷,忘记了随之而来的危险,可坐上去又怎么样呢?龙榻上,承平帝从身体到内心都精疲力竭,到头来,他是世上最寂寞的人。
曹贵妃坐在龙椅上,直到天明方离开。
承平四十二年,三月初一,齐王的灵柩终于运到南京,葬在皇陵,太子和从南昌而来的赵王率南京文武百官,素服送葬举哀。
十几年后,已经是太后的曹贵妃终于查清杀害儿子的真凶,可在历史上,齐王之死始终都是个迷,因涉及到皇室的体面,真相不能公之于众,成为大燕国十大奇案之一。真相被埋没在历史的尘烟里,饶是曾经轰动全国,在史书的记载里,也不过是渺渺几笔而
作者有话要说:在各种原因之下,齐王之死成了必然。
齐王之死会在以后揭晓,三章之内江山易主,睡莲要带着三个孩子回燕京了。
图1是明朝龙椅,图2是清朝龙椅,两者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231狡兔三窟日夜兼程,风云巨变江山易主
承平四十三年初春;子夜;南京城。
一百余锦衣卫护送着一个太监停在南京城外。为首的锦衣卫将盖着印信的公文绑在去了箭头的长箭上;射向守在城墙上的官兵。
半盏茶后;从城墙上放下百余个结实的藤筐,锦衣卫和太监爬进箩筐,士兵摇动机括;将箩筐拉上去。
再过了半个时辰;约一千兵马护送着十俩马车从东宫出来,为首的将军一身重甲,在熊熊火把之下,可以清晰的看见他标志性关二爷般的大胡子——几十万浙直官兵都认得;此人正是任浙直总督的顺平侯!
“开门放行!”顺平侯拿出令牌;拍马前行的速度丝毫不减,身后一千多名重甲骑兵的奔驰声震得地面轰轰响,夜半惊醒的人们透过门缝和窗户缝隙往外看去,有人低声惊呼:“旗帜上四爪金龙,这是太子仪仗!半夜这个架势出城,还有浙直总督大人护送着,莫非是燕京有变,皇上要驾崩了,所以宣太子回京?”
城门大开,一千人马很快通行过去,可是这些人闹出的动静“余震”尚存,下半夜南京城几乎无人入眠。
终于熬到了清晨,宵禁解散,街头巷尾的茶馆酒肆、连炸油条的地摊上都在议论此事。
“听说没有,昨晚太子出城了!”
“怎么不知道?我还亲眼看见是大胡子顺平侯护送的呢?”
“太子和藩王一样,非召不得入京,再说了,二龙不得相见,倘若不是皇上快不行了,也不会急召太子——。”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诅咒君王是死罪啊!莫谈国事,莫谈国事,今日豆浆滋味不错。”
“我觉得这位老哥猜的不错,我以前每天都是从汉府街走到这里喝一碗豆浆,今日却是绕路过来的——顺平侯的府邸熙园周围几条街、包括汉府街都被封起来了,街上全是路障和官兵,领头的是魏国公府的几位爷和家将。定是顺平侯护送太子去燕京,担心家眷被人劫持胁迫,所以命魏国公府保护熙园。我在南京活了一辈子,也只有在四十三年前皇上即位时见识过这种场面……”
扬州城外,一个隐秘的山洞内。
一普通客商模样的人进来了,半跪行礼:“回禀大人,太子一行人凌晨到达扬州,分水路和驿站两路朝着燕京方向而去,属下无法判断太子到底是在水路船上,还是在驿道的马车中。”
中间戴着面具的人冷冷问道:“顺平侯留着大胡子,你们看清他是走水路还是旱路?”
客商说道:“顺平侯一到扬州地界,就突然消失了,属下的斥候并没有在两路人马中找到顺平侯。”
“属下认为,顺平侯定是担心暴露太子的行径路线,所以藏起来了,如此看来,顺平侯还是跟在太子身边,找到了顺平侯,就找到了太子。如今他们兵分两路,而且都打着太子仪仗,定是疑兵之计,属下的斥候一直跟踪在后面,希望能早日找到太子所在的那一路。”
面具人拳头一紧,蓦地又松开,他指着岩石上挂着的地图说道:“没有时间了,他们行走的速度太快,如今他们分两路,我们就杀一双,他们分十路,我们也一个都不放过!”
沿路驿站旁的密林处,一伙山贼打扮的兵士将五连发的强弩对准了远处疾行而来重甲骑兵簇拥下的马车。
而京杭大运河边,有一排普通民宅掩盖的西洋大炮,炮手们调整着方位,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行驶在运河中央的船只。
砰!灰蒙蒙的天空,燃起一串红色的焰火!
驿道的弩弓和运河的炮火齐发!
南京城,熙园。
“南京就是比燕京暖和啊,我记得燕京的三月,地龙和火炕还是燃着的,而在南京,大毛的冬衣已经收起来了。”吃罢早饭,睡莲在花园散步,和客人慧莲说着闲话。
初为人母的慧莲依旧是宛若少女似的消瘦玲珑身材,和身形修长、凹凸有致的睡莲形成鲜明的对比,慧莲似乎惊魂未定,半夜时她突然被夫婿徐五少叫醒了,命她抱着儿子徐烨连夜去熙园,来到熙园,慧莲恰好看到一身戎装,正在和睡莲告别的顺平侯。
一脸大胡子的顺平侯声音有些嘶哑,他对徐五少说道:“徐老弟,我的妻儿就劳烦你们魏国公府照顾了。”
徐五少道:“你我是连襟,不必那么客气,我担心侯夫人在熙园寂寥,就把夫人和孩子都一起带过来,让他们母子陪侯夫人和三个外甥。”
顺平侯没有说话,他拍了拍徐五少的肩膀,翻身上马,再也没有回头。
慧莲有些发懵,睡莲对慧莲点点头,淡淡道:“外头风大,小心冻着孩子,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回去先歇着吧。”
慧莲疑惑的看着丈夫,徐五少将一岁多的徐烨从马车上抱下来递给慧莲,轻声道:“不用担心,你带着烨儿在熙园好好过,我就守在外头,一直等到侯爷回来。”
联想到最近承平帝病危的消息,慧莲顿时明白顺平侯出去干嘛去了,为什么她和孩子要住在熙园。估计是侯爷将家眷托付给魏国公府,魏国公府命徐五少这个未来的继承人守护熙园,并将徐烨这个嫡长子连同国公府未来的当家主母五少奶奶一起送到熙园居住,实则是为表诚意和忠心。
小孩子睡的沉,烨儿浑然不知在睡梦中已经被挪动地方了,而慧莲下半夜基本没睡,早上和姐姐一起吃早饭时,眼底下还有乌青的黑眼圈。
吃罢早饭,睡莲邀慧莲去花园散步,慧莲看着睡莲怡然自得的表情,似乎没把昨夜的变故放在心上,顺平侯护送太子回京,一路上肯定不太平,为什么姐姐会如此淡定呢?
听睡莲聊起南京的天气,慧莲接过话头说道:“姐姐说的是,南京比起燕京温暖湿润,那年迁都,有些文臣家的老太太和勋贵家的太夫人在燕京住了一年就搬回南京了,说燕京风沙大,气候干冷,夏天又热,实在折腾不得,还不如留在南京养老。”
睡莲笑道:“其实南京气候虽好,但也比不上咱们老家成都——。”
姐妹俩正说着话,已经七岁的子龙骑着一匹黑色的小母马而来,后面还跟着朱砂生的虎豹兄弟,虎子也骑着小马,豹子才五岁,他是步行而来,战战兢兢、而又艳羡的看着子龙和哥哥虎子。
三岁的星河一见子龙,便咯咯笑着跑过叫道:“哥哥哥哥,我也要骑马。”
二岁多的子凤比较含蓄,他甩开奶娘的手,走到睡莲身边,扯着母亲的裙摆,小脸在母亲的大腿边蹭啊蹭,目光却看着马上的子龙,意思是也想坐在马背上玩耍。
一岁多的徐烨在奶娘怀里挣扎着,小胖手指着子龙,含含糊糊叫道:“娘——马马!”
子龙和虎子翻身下马,给睡莲和慧莲行礼,几个粗使婆子担心马匹惊着夫人,忙牵着缰绳往别处去。
睡莲板着脸问道:“怎么不在跑马场?到花园做什么?”
子龙已经和母亲齐胸高了,行动矫健利索,只是那张脸太过秀气,有种雌雄莫辩之感,他辩解道:“娘,您说这些天不准出内院,外院的马场儿子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