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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如玉难得嘴甜,睡莲有些纳闷,见柳氏似乎面有疲态,就拉着颜如玉说道:“那你教我的时候可别藏私啊,咱们这就去绣房。”
颜如玉顺着杆子爬,笑道:“只要你别嫌我啰嗦就是了。”
言罢,两人向柳氏行了礼告退。
东篱院西厢绣房。
颜如玉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刚上了茶,就把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都打发出去,兴奋的说道:“昨天一早,我祖父祖母把父亲叫进去,说若是后年春闱再中不了进士,他们老两口就要把家里的姬妾全部遣散出去,一个不留呢!”
颜睡莲暗自好笑:那有这样谈论自己家里私密事的。
颜如玉紧紧抓住睡莲的手,“那天祖母把花姨娘和秀姨娘卖了,父亲知道后出去追人,那人牙子已经登船走远了。父亲回家后好一顿不高兴,还对我母亲发脾气,我祖母……”
颜如玉的父亲颜志书二十岁就中了举人,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倒也是个蜀中才子,可是耽于美色,每三年一次的京城贡院春闱去了五次,次次名落孙山,蹉跎了十五年。
他为了两个不懂规矩的姨娘对妻子发脾气,终于彻底激怒了老族长夫妇!老夫人先是把儿子叫进去跪祠堂,而后好言安慰如玉的母亲,还将诸位姨娘罚了半年月钱,每人打了十板子——罪名是巧言令色、败坏家风。
等颜志书跪在祠堂快累晕了,老夫人跑过去抱着儿子一顿哭,说自己慈母多败儿,纵容他广纳姬妾,结果害得他无心功名,家里若再不出个进士,他父亲的族长之位不保,这个家在族里就没有地位了。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还不如一头撞死在祠堂里,免得要亲眼看到家里败落却无能为力。
颜志书愧疚欲死,也抱着母亲哭,说自己不孝,父母这么大把年纪还要操心家里,以后定痛改前非,后年春闱不中不归!
老夫人将屋里的姨娘们圈禁在小院里,说这三年儿子在书房苦读,谁若敢凑过去邀宠,就立刻卖了!若儿子春闱不中,即刻将所有姬妾遣散!
一番雷霆手段,整治得人人自危,颜如玉帮着母亲管家也轻松许多,所以特地带着礼物来谢睡莲和刘妈妈,谢她那日替自己遮掩,还将矛头直指姨娘。
颜睡莲听完颜如玉一顿唾沫横飞的讲述,给她续了杯水,缓缓道:“你何必来谢我?我是个外人,如果不是你祖母刻意要打压姨娘,我说再多也是无用的。”
颜如玉沉默了一会,她十岁了,家里的事情渐渐有所了解。祖母对父亲确实纵容了些,任由父亲纳妾,母亲稍微有些怨言,祖母就说母亲善嫉、不贤惠。
母亲背地里不知流了多少泪水,那些姨娘们才有恃无恐张狂起来。祖母溺爱父亲,但也有底线——十几个姨娘,无一人生下子嗣。这次狠下心整治家宅,说是二个姨娘不知礼数冲撞了三位贵小姐,其实是因为父亲已经三十六岁了,至今仍是个举人,若再蹉跎下去,过了四十,即使中了进士又如何——进士也必须从七品官做起,熬到何时才能出头?
是危机感让老族长夫人站在了颜如玉母亲这一边,颜睡莲拿竹制牙签细细挑着西瓜子,将挑干净的西瓜递给颜如玉。
颜如玉一口咬将过去,殷红的西瓜汁如鲜血般从她唇边滴落,眼泪也随之簌簌落下,她哽咽道:“我母亲也曾经是成都出名的美人儿,家世清白,贤良淑德。生下我和两个哥哥,身段模样自然比不得那些妖精。”
“平日里,我母亲要操持家务,伺候公婆,教养子女,那里有时间去争宠?她也不屑和姨娘们一般见识,可是——可是她依旧会伤心流泪,纵使我两个哥哥听话奋进读书,纵使我在闺学拔得头筹、女红也是出挑的,终究——终究她还是难展笑颜。”
顷刻间,颜如玉的手帕被泪水浸透,颜睡莲沉默着递过自己的帕子,头一次见向来逞强好胜的如玉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她也不知道该劝慰什么,不如什么都别说,任由如玉发泄出来。
颜如玉又凄凄切切哭诉了许多,说自己挑灯苦读诗书,五岁就开始学针线,付出的比一般女孩多出一倍不止;每次诗会、游园会都尽力表现自己,博得头彩,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就是为了引得父亲的目光从姬妾身上转到母亲房里一会子……
你要确保自己独占鳌头的目的没错,可不能以防着我、打压我为手段吧?颜睡莲想,可又觉得如玉毕竟才十岁,生活在那种家庭环境里,无论她多么逞强好胜,毕竟心术还是正的。
再说了,自己用那种手段打发了奶娘一家子,在颜氏家族里收买人心,伪装圣母白莲花本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相比而言,颜如玉才是一朵纯洁的小百花呢!
想到这里,颜睡莲翻了几条干净的帕子给颜如玉擦泪,见其哭势如长江之水绵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心中暗叫不好!如玉若顶着这幅模样出去,别人还不知怎么编排自己的不是呢——毕竟人家是客人。
颜睡莲搬了镜子朝颜如玉照过去,夸张的说道:“你瞧,都成小哭猫了,眼睛肿成这样,你母亲瞧见了必定会担心的。”
颜如玉瞧见镜子中眼皮红肿的自己,立即止住了泪,惶恐的夺过镜子照着,“哎呀,这可怎么办。”
“我想办法。”颜睡莲抱过竹编凉枕扶着如玉平躺在罗汉床上。颜如玉忙叫道:“可别让丫鬟婆子们进来,我才不要任何人见我哭!”
“知道了,我难道不是人?”颜睡莲挥起大理石镇纸,砸在青花瓷大缸里的冰块上,这大缸就摆在绣房中间,夏天从冰窖取了冰块装进去,成为纯天然的“空调”。
“横竖你已经见我哭过了,又不会往外说。”颜如玉嘟囔道:“咱们四个经常一起玩的女孩儿,也就你能懂得我的苦处,
说的也是,王素儿父亲在世时,与她母亲伉俪情深,誓不纳妾。
姚知芳的母亲出身将门,是个铁腕人物,姚知府府上没有小妾——据知府夫人说,小妾其实有的,都在京城宅子上呢,嫌麻烦就没带过来。
所以王素儿和姚知芳从未吃过姨娘的苦头,自然很难理解颜如玉和颜睡莲的难处。
颜睡莲用两个帕子裹着碎冰敷在颜如玉红肿的眼皮上,“闭眼,别让水浸进去了。”
呲——!
不知是舒服还是难受,颜如玉呲牙咧嘴,脑袋在凉枕上使劲蹭。
“别乱动。”颜睡莲不客气的按住她的脑袋,眼神有些迷离,“母亲刚去那会,我在灵前连哭了三天,嗓子哭哑了,几天不能说话;眼睛哭肿了,也是好几天都睁不开眼。”
颜如玉听住了,乖乖躺着不动,“你也会哭么?记得你刚来成都那会,我欺负你你也没哭,还像个小怪物似的盯着我瞧。”
颜睡莲没有理她,自顾自的说道:“当时七婶娘就是这样用帕子裹着冰块给我敷眼睛的,还说母亲化作了天上的星星——。”
颜如玉:“嘿,都是骗小孩的话,人死灯灭,什么都没有。”
颜睡莲:“化作了天上的星星,如果她开心了,天上就出太阳;如果她伤心了,就是阴雨天,如果——。”
颜如玉:“哈哈,如果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那就是她悲喜交加?”
颜睡莲:“如果你再不闭嘴,我就不给你敷冰了。”
颜如玉:“……”
找个倾听者咋就这么难呢?颜睡莲继续说道:“有时候,听一个人说话,不要太在意话的内容,重要的是说话的人是什么心思。七婶娘哄我,但从眼神到敷眼睛的动作透露出来的都是关心。”
“当时有个女人抱着我挖心掏肺的哭,好像整个颜府都没有比她更伤心的人,你猜,她是谁?”
颜如玉:“你外祖母?”
“我外祖母早就去世了。”颜睡莲讥讽一笑,“是莫姨娘。”
颜如玉咬牙切齿道:“猫哭耗子假慈悲!果然姨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颜睡莲换了冰块,往颜如玉眼皮上重重一按:“所以,你那天说莫姨娘的弟弟是我舅舅什么的混帐话,是拿着刀子往我心里戳呢,换成是你,你会如何?”
“嗷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以后我再也不会胡说啦。”颜如玉不敢大叫,怕丫鬟婆子们闯进来,只得连连求饶。
颜睡莲借着敷冰的机会对颜如玉施以“小惩“,仍凭融化的冰水流到其颈脖里,激起一阵阵的鸡皮疙瘩。
老宫女闲坐说公主,赠端砚柳氏广撒网
颜家老宅归田居,午饭时间。
柳氏心不在焉的舀着一勺红豆粳米粥,“听说睡莲把如玉留下来吃中午饭了?”
张嬷嬷夹着盐焗枸杞芽儿给柳氏布菜,“两个小丫头神神秘秘的,把丫鬟婆子都赶出去,叽叽咕咕说了一上午话,刚才又命传两个人的饭,要丫鬟提着食盒放在门口,她们自己提到房里摆饭呢。”
柳氏放下瓷勺,“你别忙活了,坐下来陪我一起吃。”
张嬷嬷也没有推辞,添了副碗筷,大大方方的坐下,“夫人苦夏的毛病有两年没犯了吧,以前大夏天就是吃不进去东西,每到秋天都要瘦一圈。”
柳氏笑了笑,精致的眼眸不经意间绽放一种成熟女人的风情,“说起来,成都这个地方我还真是喜欢,山美水甜,夏天也不是太热,这两年日子过得舒心,竟不想回京城了。”
“可不是,我也不想回去呢,当年我们在宫里当差,波诡云谲总算熬到出宫。后来陪着你嫁到颜府,以为从此可以消停些,没想这后宅里依旧是非不断,腌臜污秽!若不是咱们在宫里多长了几个心眼,学会耍了些手段,差点就没了立足之地!”张嬷嬷感叹道:“也就是在这里过了几天舒心日子,佑哥儿虽不在身边,却有睡莲这个懂事的孩子在膝下承欢,夫人每顿都能多吃半碗饭呢。”
“荔枝巷的那栋三进的宅子,得了空就置办下来吧。”柳氏沉吟一会,“明年开了春,婆婆必定会派人来接我们回京城,再熬个几年,佑哥儿成家立业,我们老姐妹就来成都颐养天年。”
“明儿就去办这事,夫人放心好了。”张嬷嬷很是高兴,替柳氏夹了一块绍兴花雕酒烧成的东坡肉,“那江南厨子手艺还不错,这道东坡肉做得甚是正宗。”
柳氏斯斯文文的咬了一口,慢慢咽下,满意的点点头,“难得睡莲有心,那年我们的船还没登岸,她就想到请江南厨子单独给我烧菜。”
张嬷嬷若有所思,“可惜了,如今那莫姨娘娘家得势,有了个公主弟妹撑腰,明年睡莲跟着我们回京城,不知道会遭什么难。”
“莫姨娘得势,最忌惮她的是五嫂杨氏,我估摸着这两人正斗得势同水火呢,还顾及不到睡莲。”柳氏面色淡然说道:
“你我在宫中多年,难道对安宁公主和淮南伯莫幽卿的情况还不够了解?他们所能依仗的,不过是圣上的怜惜和宠信——你我最清楚,在皇宫,最不靠谱的就是怜惜和宠信!没有权力支撑,圣上捧得越高,他们就越害怕。”
“安宁公主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当时圣上还没登基,遭皇兄排挤,最后只得眼睁睁看着亲妹子嫁了个混帐东西,还在新婚夜就成了寡妇……”
两个老宫人提起当年的往事,唏嘘不已。这位安宁公主堪称本朝最为悲情的公主。
大燕国素来忌惮外戚弄权,一般从平民和低级官员中确定驸马人选,而且一旦被选中,其亲族就不可能出高官了,所以书香门第世家贵族都怕娶公主,毁了子弟们的仕途。
但那些富商家族觉得家里弟子读书是不成的,娶个公主回家撑门面再合适不过,所以他们不惜重金贿赂主婚的官吏。
京城富商梁家看中了安宁公主,而梁家幼子却是个有痨病的!反正儿子终究要死,不如“买个”公主做媳妇、铺平皇商之路!
梁家几乎舍了大半个身家贿赂主婚官吏,最终达成所愿,可成亲当日,梁家儿子在拜堂时吐血了!主婚官员和太监们得了重金,说些“新婚见红大吉大利”等胡话蒙骗过去,好歹将公主驸马送进洞房。
——可是,新婚之夜,安宁公主身边的教养嬷嬷发飙了:梁家以为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居然拒绝给自己兑现承诺的银子!
教养嬷嬷是个不服输的,当即唤来太监宫女将驸马一顿暴打!还拖出公主府,直接扔到大街上!
这病痨鬼驸马爷那里经得起这番折腾,吐血身亡,呜呼哀哉!
可怜安宁公主连驸马的面都没见过,以处女之身守寡,一守就是二十多年!
皇上登基后,严惩受贿的官吏太监嬷嬷,对妹妹照顾有佳,可惜安宁公主前途尽毁,回天无力了。
张嬷嬷啧啧称奇道:“没想到,安宁公主还能有改嫁这一天,她与淮南伯年纪相仿,勉强堪称‘良配’。”
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