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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酹月……”一声喊出,却不知该如何继续,饶是她一贯强于言辞,口舌灵动,此刻也只能涩然沉默。
魔王的力量渐渐失去控制,那身体纵然再天赋灵能,也禁不起这样三股力量的撕扯。属于唐小软的身体开始渐渐抖得厉害,曝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已明显出现大小不一,如同剑气划破的血痕,丝丝缕缕的鲜血滴答渗出。唐小软的本灵力量最弱,一旦魔王占据了上风开始吞噬余下的灵体,她自然首当其冲。
“救救小软,我恳求你。”
沐槿衣的声音打破了此一刻暗藏波澜的平静。酹月与她共生一体,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淡淡道:“你可想清楚了?”
“是。”沐槿衣坚定地说。刚才酹月无法集中灵力,其固然是有对晚歌的不忍,再一个,是因为她占据了这身体一半的意识,酹月无法与她的身体完全融为一体,自然不能将圣女之力发挥到最大。让出身体意味着自己将永远沉睡下去,无论她净世成功与否,或许,自己都将永不会再醒来,这一点沐槿衣自然清楚地很,只是眼下的情况却再容不得她多作迟疑了,或许只在下一秒,小软她便会……彻底消失。
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在一股冰冷的力量兜头兜脑向自己扑来的同时,唐小软咬着牙,嘶声叫道:“沐姐姐,不要——”
“小软……”
“我不想做选择不是因为我怕死,而是……无论怎么选,我都会和你分开啊……”
“我不要……不要和你分开……”
微弱的声音越来越低迷,沐槿衣心如刀割。“不要再犹豫了!”她忽然厉声叫道。周身一股白色强光陡然涌起。手足顿时陷入到一阵春光般的温暖之中,沐槿衣闭上双眼,一瞬间耳边仿佛刮过数万里长风,身体更是急遽下落,仿佛眨眼间便已落入了万丈深渊。没有疼痛,没有不安,也没有任何不类的情绪盘旋,她就像是落入了深不见底的温暖泉水之中,更如是最初睡在母体中的柔软与平静。好想睡一觉啊……她模糊地想着,而很快地,双眼便如压下了千斤巨石,再也无法睁开了。
“沐姐姐……”
微弱的声音仍在低低地呢喃,却仿佛只剩下一丝浅薄的意识,因而本能唤出最重要的那个名字。
“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你说过会保护我一年的!现在才过去两个月!沐姐姐……沐姐姐!”
“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要骗我,为什么说话不算话?沐姐姐,我不要一个人活着,我要和你一起!”
狠狠地闭上眼,让那吞噬一切的冰寒彻底包围住自己,毫不反抗的姿态如同向那黑暗的眼睛投以了邀请。
晚歌厉声叫道:“唐小软!”
“滚,你滚!你们都给我滚!”尖细的嗓音语无伦次的痛骂着,缠缠绵绵的痛意从脚底一拥而上,全身心的冰冷。
逆光里,晚歌抬起头来,明明暗暗的光影勾勒出她淡薄的表情。“曾经,我也想这样子与你死在一处。”
察觉到自己熟悉的那股力量在一点点地涌进身体,酹月下意识地抬手,口唇微动,那熟悉的咒文几乎是一瞬间流淌出来。
“圣明的虎神啊,请你……”
喉间微微窒住,她看到眼前那陡然亮起的眼眸。横波一笑,温柔地直刺心窝。
晚歌……心底涌起熟悉的情潮,却又被生生压下。
“我尊重你的决定。”晚歌笑着说。“终究,是我惹起的祸劫。我与你一同承担。”从酹月的眼底她已然看懂,她是绝不会领自己的情,更不会连累她人,与千年前一样,她打算牺牲自己。
倘若坚持下去仍只是换来千年的别殤,那么,就让一切终结在此处吧。面前那双清澈如水晶般的双眼,就连疏密的眼睫都清晰可见。水光朦胧了视线,却柔和了过往所有的戾气。
几步狂奔,她赫然伫立在她身前,打开的怀抱带着青草地的芬芳与微凉。
“酹月……”
“只是这一次,让我先走。”她含笑说道。“这一次,再也不要推开我。”
紧紧抱住了她,严丝合缝的身体,没有半点的距离。
飓风扬,在他们身下涌起火山迸发般的剧烈震荡。一道白色纤细的身影忽地甩落,晚歌只瞧了一眼,已然认出是谁。
穆纱。
她蓦地催动灵能卷动身下不断蔓延的藤蔓,藤蔓缠住了穆纱,将她的尸体稳稳放在了受封印保护的空间内。
“终究是我负了你。”她望着那遍身是血的身体,苍白如纸的脸颊上,漂亮的眼睫安静垂落着。
酹月若有所思,然而只稍微的迟疑,眼前黑光暴涨,几乎刺痛了她的眼睛。
不想再次被封印的魔王被晚歌强行压制在体内横冲直闯,又被酹月的净世咒念得心神俱乱,慌乱中不顾一切便欲冲体而出。而与此同时,晚歌却因为分神救护穆纱遗体而失了防备,魔王之力蓦地侵入心脏,她猝不及防,脸色一青登时呕出一口鲜血。
酹月一怔,暗道一声不好,立刻加快了念咒的速度。
狂风乱卷,飞沙走石,眼前的一切恍如世界末日。然而于万般的沉默中,一个冰凉如水的声音却蓦地响了起来。
“我恨……我恨你们……”
两人俱是一怔,唐小软?
顿了顿,那声音愈发尖锐阴沉:“说破天也不过是你与她的私情,你却为此害我要失去我所爱之人!”
的确是唐小软,只不知何故,她的声音忽然变得不似她自己,低沉中透着难以言说的冷静与愤恨。
晚歌并不慌乱,忽地拔高了声音:“唐小软!你若恨我,就快些增长力量将身体夺取回去,否则魔王与我融为一体,你与她可就再无重逢的可能了!”
唐小软呆了呆,再开口时,却恍然又是她自己的声音:“再无……重逢的可能?”
“她为了救你,甘愿让出身体给眼前之人,你却不愿完成她最后的愿望吗?”
“你滚!你滚!”只是片刻,唐小软的声音再度阴沉。“我知道你要我做什么,你闯下弥天大祸,现在想要弥补?你想保护你爱的人,却要牺牲我爱的人!凭什么?凭什么?呵,没有了沐姐姐,我还要这身体有什么用?”
“我要你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原谅,我要你连想死也死不了!”
黑光暴涨,一瞬间天地晦暗,仿佛灭顶的乌云笼盖而来,半空中叽叽咯咯的笑声不绝于耳。
“魔王的使者,魔王的使者啊……快……快杀了面前的女人,你将继承我所有的力量,成为这人世的主宰!”
“杀了她……杀了她!”
唐小软眼底烧起黑焰,全身渗血的伤口开始逐渐愈合。她向前走近两步,脚下很快碰到穆纱的遗体,嘴角勾起邪魅的一笑:“假惺惺。”飞起一脚踢去,那遗体转眼便摔出了封印径直向下落去。
酹月忙抬手结起咒印,那遗体很快便止住了落势,在半空中被凝光包围,载浮载沉。
“上一世你们害她冤死,你以为,如此便能抵消这场冤孽?”唐小软阴沉一笑。察觉到体内晚歌的挣动,她蓦地抬手扼上酹月的咽喉。“省省吧,一旦我吸收了魔王之力,你……不过只是我脚下的一只蚂蚁。”
酹月却并不惊慌,凝神望她。“原来催我醒来的黑暗之力,竟然是来自于你。”
唐小软眯了眯眼,“是吗?”
万事皆有因果,晚歌的千年布局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此为因,而她却因身份的特殊继承了果。望着酹月的眼睛,她竟心头一动,想起大祭司初次执起她手掌时震惊的眼神,想起她说的那句话来。
“我看不清楚这个孩子。她的未来混沌一片,心也在摇摆。我完全看不出她到底是族人的救星,还是蔓延诅咒的灾星。”
想起大祭司模糊的面容,而另一个深刻入骨的容颜便跟着在心底转了一转。
“沐姐姐……”手上力道渐消,她无意识地自语,眼神满是痛苦。
“唐小软,你若杀了她,你所爱之人也会跟着死去。”晚歌急切道。“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奉献身体给魔王,却让所爱之人成为孤魂野鬼!”
“吵死了。我杀了她,自然有办法复活我的女人。”唐小软冷冷垂眸,望着酹月的眸心,隐隐有着什么熟悉的情绪一闪而逝。
“复活她?怎么复活?将她变成炼魂石中的厉魂?还是,变成没有意识的杀人武器活死人?!”
唐小软呆了一瞬,蓦地,收回了手来。只听晚歌又道:“你尚在胎中便不惧我的鬼力,为了存活,竟将同胞姊妹吞噬。我不会看错你,你的力量足以抵抗魔王的侵蚀,却连一颗心也把握不了了吗?”
“你说什么?”仿佛是被她说中了什么,唐小软忽然暴跳。“你闭嘴!闭嘴!”
晚歌自然不会闭嘴,她桀绝一笑:“你看看你的心,可还在你的胸膛里!”
那声音如同魔咒般在耳边转了已转。“我的……心?”唐小软呆呆抚了抚心口,忽然一阵剧痛。“啊——我的心!”
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力量猛然抽离出灵魂,唐小软跪倒下去,咬牙抬头,却见晚歌双手满是鲜血,掌上一颗勃然跳动的心脏被黑雾旋绕,隐隐可见一个小指大小如胎儿形状的黑色物体正在那心脏中微微鼓动。
“还……还给我!”她虚弱地喊。
晚歌沉重地看着她。“不要让魔鬼滋生在你心里。唐小软,这不是你的沐姐姐希望看到的,你明白吗?”
沐姐姐……她的……沐姐姐。唐小软咬破了嘴唇,鲜血沿着唇角肆意奔流。低头,那黑雾缭绕的心脏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自己掌心。她呆呆看了几秒,蓦地,低吼一声,双掌合拢,噗一声闷响,瞬间迸裂的血肉沿着指缝向下掉落。
晚歌松了口气,却又不禁怅然。倘若方才做选择的人是她,必然是堪不透这一关的吧?贪,嗔,痴,三毒在心,终究,这女孩确是比她活得透彻。
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唐小软呆呆地抚着心脏的位置,看着眼前掉落的一地血肉淋漓,转眼成飞灰。原来,自己方才是被魔鬼入心了么?她呆呆地想着,猛抬头,面前酹月的眼睛平静无波,然而那本属于相爱之人的容颜便陡然间激出了她满脸的热泪。“沐姐姐……你去哪里了……”哭音深浓,满眼的惶惑与恐惧,仿佛迷路的孩童。“没有你,我也不想活了……”
“沐姐姐……你带我走吧……沐姐姐……”
一阵圣洁柔光忽然拂面而来,她睁开双眼,面前女子的目光略略温柔下来,仿佛带动周身密集而柔软的气流抚过她泪湿的眉眼。她蓦地绝望:“你把沐姐姐还给我,我求求你,还给我好不好?”
酹月淡然不语,眼底如盛开了雪中清莲,却又转瞬败落。那些纷飞的花瓣零落委地,最终粉化成尘。
“以我之命,来召请圣明的虎神,净化一切邪祟与恐惧,圣明的虎神,请将我的灵魂燃烧成最后的希望之火,我愿用永世沉睡换取人世的安宁与和平。”
“圣明的虎神啊,以我之命力,启动净世的封印。”
苍白的嘴唇轻轻蠕动,那些细腻漂亮的小小细纹,从此,成了晚歌心底刀刻斧凿般的记忆。
“啊……蠢材……你们这些蠢材……啊——居然……功亏一篑!”
“啊——”
野兽般愤怒的嘶吼在半空中盘旋不定,黑光骤起骤灭,却又如同在半空中炸开鲜血般的艳丽与绚烂。
片刻后,飓风逐渐平息,有着类似结界的光影陡然压下,一切都仿如倒带回去了千年的光阴。
晚歌静静地看着她,忽然轻语。“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不成……悲。”
她静静回望着她,却并不言语,只忽然间有着近似阳光的温暖照射在她眼眉,那安然于世,毫无心机的温柔与沉静,一如从前。
千年前,她说:“你我本如参商,此起彼落,道不同,何苦相容。”
面对她的哀求,她的恐惧,她的泪水。她说:“人言,参商永隔,如此,我便与你永生永世,不、再、相、见!”
“不要……不要这样对我……”晚歌忽地掩面,齿尖咬破了嘴唇。“不要与我参商永隔!不要!”
“我们从头再来,酹月,我们从头再来好不好?”她绝望地望着眼前那愈发难以握住的光影。终究,她仍是自私,说不出忘了我吧这样虚伪的话。身体仿佛被定住了,她动不了,只觉得千丝万缕的寒气被一点点拔出身体,仿佛万箭穿心后简单粗暴的治愈——箭羽拔去了,可心底却如蜂窝般满满当当的伤口,流血不止。
不能动,却清楚地感觉到心里的绝望,永夜般笼罩下来。“酹月……”她望着自己那渐渐变淡变浅的双手露出惨淡的笑意。“对不起,我还是放不下你。对不起,我还是忘不了你。对不起,就算死,我也想要紧紧抓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