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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院首的正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的是有恩于陈家的李家姑娘,李氏相貌平平,还有些驼背,与娇俏可爱的清和公主有着天壤之别,身份更是没得比。陈院首自从与清和有了“夫妻”之实,便想方设法的去为她看诊、送药,清和对他的殷勤也颇为满意。陈院首来替清和看诊,翠红便会知情识趣的退出去带上殿门,然后在门口守着,比如今日。
清和将右手摆在垫枕上,看着陈院首笑,“如何,本宫的身子可是大好了吗?”
“公主放心,已完全恢复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玄霖。”她一边说,一边伸出脚,在他左腿上轻轻蹭着,“往后想见你一面,可就不容易了。”
陈玄霖的心被撩拨的直打颤,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口水,“若公主召唤……臣……自当竭尽全力。”
清和“咯咯咯”的笑起来,媚眼如丝,“嗯,上一次……你确实很用力。”
陈玄霖看了清和一眼,心里犹如猫抓般难受,他想顺势将她搂入怀中温存,却因拿不准她的意思而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低头看着垫枕,兀自镇定。
“嘟嘟嘟”的敲门声响起,“公主,有客到。”翠红的声音传来。
清和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来拜访她,真会扫兴,眼看到嘴的肥肉不能下口了,凑到他耳边低语道:“陈院首晚上若是得空,便来替本宫做个药熏吧。”说完,伸手从他膝盖一路摸了过去。陈玄霖整个人一僵,声音低哑的回了声,喏。
待陈玄霖走后,翠红走到清和身侧低声道,“主子,辽王殿下来了,在偏殿等着。”
“去请他过来吧,你去外头守着。”
“喏。”
辽王有些蹒跚的走进正殿,清和笑着迎上来,“三哥哥来了,进来坐吧。”
“不了,我不好在此久坐,免得给你生出什么事端,看你气色不错我便放心了。”辽王叹了口气,接着道:“物极必反,盛宠而衰,如今你锋芒太劲,自己要多加小心才是,后宫里所有的眼睛都会盯着你,盼你行差踏错。”
清和以为他是来打听那日刺客的事,不想辽王只字未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宜康时有动作,我看父王此次派上官良勋出征的可能性很大,你要早作打算;另外,想必你已经知道了,老五前阵子特意去了趟上官府,据说,是看上了将军府的一位门客。”
“谢三哥哥提点。”
“我先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辽王不怎么利索的转身要走,清和拉住他的手,靠上前低声道:“其实,南晋的轉盒我已经献给父王了,上元节那日……是父王命我试探几位王兄的。”
“那刺客呢?”
“刺客若是父王的安排,我何至于交待出去半条命。”
“老五……他没这个血性。”辽王想了想道:“我先走了。”
清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眼里的笑一闪而逝,姜帼哪来的如此血性?!借他十个熊心豹子胆都嫌不够,转身走进正殿,等过了风头要重赏江一柳,他这一剑虽凶险,却是为她刺出了一条阳光大道来。
*注:摘自唐崔液《上元夜》
☆、征途一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上元刺客一事,督察院在承帝多次施压下于清明前夕告破。“元凶巨恶”被缉拿归案,供出是“贵客”重金买凶,承帝便将五位皇子的画像拿给他辨认,他细看之下指出了藉王姜帼。承帝当场未作表态,只命校羽卫关押“元凶”。后来,督察院又陆续查到藉王及其门客的“不轨”行为,秘密陈奏给了承帝。即便如此,承帝仍是选择保持沉默。
媛妃惶惶不可终日,自上元节之后,她就被禁足了。承帝不曾去看过她,后宫里的其他嫔妃也都不曾去看过她。没有藉王的消息,她整天提心吊胆,宫里的小宫女、小太监们口风都很紧,明里暗里不提只字片语。
这日,承帝宣了清和觐见。
因着临近清明,清和的穿着打扮十分素雅,若是在丰泽,她早就换上了素白纱裙。她不确定承帝这个时候宣她的用意,行刺一事看似没有结论,但他心里必已拿好了主意。
清和走进养颐殿,承帝正靠坐在蝠榻上看书,她走到近处福了福身子,“父王万安。”
“免礼,过来坐。”承帝合上手中的书册摆到茶几上,“你们都退下吧。”
“喏。”
清和在承帝对面坐了下来,看着承帝有些担忧的说道:“父王看着有些疲乏,可是没有睡好?”
承帝叹气,“有此逆子,叫朕如何安睡。”
清和不接话,低头看着茶几上的书。虽然沉默有时不免尴尬,但倘若接了一句不该接的话,势必要说出一些本不该说的话,此时沉默为好。
过了半饷,承帝才道:“前几日丰泽的国帖,你可回了吗?”
“回禀父王,儿臣已经回了,请父王放心。”
“近来北晋时有动作,不时扰我边境,朕想派兵出战,一来可以扬我军威,二来可以稳定民心。”
“父王,这些军国大事,儿臣不懂。”
“马清远和常琨都有军务在身,父王想派李断将军前往北疆,只是……”承帝话到此处不再往下说,蹙了眉头不住叹气。
“父王有何为难吗?”
“李断将军对北边的地形不熟,父王担心他会吃亏啊。”说完,又是长叹了口气。
老狐狸,第一次与北晋正式交锋就想将南晋拉下水,好处你独占,黑锅却要由我一道来背,我就知道这个尚颐公主的爵位不会那么简单。但她既然是温婉的清和,就得一直温婉下去了,“儿臣斗胆……举荐一人。”
“哦?谁?”
“儿臣的护将,上官良勋。”
“他呀……”承帝若有所思地叹道:“说来,他曾是东晋最年轻的将军 。”
“嗯,他祖籍东廖,对北地的地形、气候都熟悉,相信会对李将军有所助益。”
“这……不妥当吧。”
“上官将军是儿臣的护将,也是父王的属将,儿臣既是回来探亲,有何理由不替父王排忧解难,派他辅佐李断将军,合情合理,父王不要犹豫了。”
“清和啊……你如此大义,父王甚慰啊。”
“只是……儿臣有一不情之请。”
“你说。”
“以前南晋若有战事,但凡上官将军出战,姐姐都是亲自相送;如今姐姐虽不在了,她对将军的义仍是不好辜负,儿臣……求父王恩准,亲送将军出征。”
承帝点了点头道:“有情有义,父王允了。”
“谢父王恩典!”清和十分恭敬的起身行了一礼。
清明这日,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天的雨。
黄昏时分,皇宫禁卫军外加最得承帝信任的校羽卫将藉王府团团围住,一盏茶的功夫便将藏匿于书房密室之内的藉王找了出来,任凭藉王如何叫嚣也无动于衷,五花大绑的将他押去了督察院。
彼时,承帝的口谕将将送至上官府。
上官良勋接到口谕的时候,丝毫不觉意外。正一品的爵位,承帝岂会平白无故的加封到菱主头上。上元行刺还有敬献轉盒,不过是博得承帝信任的引子,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在承帝面前,众人皆有价值。这一点,辽王殿下似是得了承帝的真传。只是,口谕中提到让谋士赵青衣同行,多少让上官良勋有些摸不着头脑。即便他不在府里,相信菱主也有能力护赵公子周全,怎会让他随行?战场残酷,刀剑无眼,菱主难道不怕赵公子有个好歹么。
“将军……将军……”
上官良勋回过神,“是赵公子啊。”
“看将军穿戴是要出门吗?”
上官良勋答非所问道:“刚接到皇上的口谕,不日便要领军北上。”
青衣很是吃惊,“可……为什么,将军是清和公主的护将,皇上怎么能派南晋太后的护将去与文帝的军队对弈,这……这等于是两国联合起来攻打北晋呀。”
上官良勋叹了口气,走廊尽头思远堂的丫鬟紫帛端着托盘出来,“进来说吧。”
青衣跟在上官良勋身后进了聚贤堂,二人在书房里坐定,紫枫进来上了茶布了点心后便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皇上的口谕中命你随行,所以此事我觉得公主多半知道,而且是赞成的。”
“命我随行?”青衣更吃惊了。两军交战贵在战术,他一个乡野莽夫作战方面一窍不通,连纸上谈兵的本事都不具备,承帝命他同行,究竟是何用意。
“赵公子不要忘了,清和公主如今的封号是尚颐,领正一品衔,与当朝皇后平起平坐。”
这下换青衣叹气了,皇权争斗不是他这个凡夫俗子可以随意置评,能随上官将军远征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最起码,远离了朝廷。
“我师兄可以同行吗?”
“高公子若要同行,只能扮成兵卒混在军中,往后,你还是不要叫他师兄为好,免得引起别人的注目。”
青衣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将军所言甚是,以前是我疏忽了。”
“此次出征,李断将军是主将,我是副将,行军的日子要等他通知,你先收拾好东西,高公子那里你去说,还是我去说?”
“我去说吧,只是……混入军中之事,还要烦劳将军。”
“这个我自会安排,你不必担心。”
“临行前,将军可要爻一卦吗?”
上官良勋想了片刻,点了点头道:“爻一卦也无妨,趋吉避凶。”
“我去取卦,将军稍待。”青衣起身走出书房,心里有种莫名的愉悦,脚步轻快了很多。
等排出上官良勋所掷卦象,青衣却是惊呆了,竟然是寥卦。此卦又称为虚卦,主变化无常之象,爻出这样的卦象,上官良勋此行吉凶难测、生死不明。
“如何?”上官良勋看青衣脸色不对,约莫猜到卦象不吉。
青衣从袖筒中又取出一枚铜钱摆到桌上,“将军,再爻一卦吧。”
上官良勋将一枚枚铜钱收到手中,上官洪走了进来,“公子,严公子来了。”
“请他进来吧。”
一会儿,严拓提着个纸包走进来,到了近前抱拳一揖,“上官兄,赵公子。”
二人异口同声的抱拳回道:“严公子。”
上官良勋伸手作了个“请”的手势,“坐吧。”
严拓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等紫枫进来上了茶布好点心退出去,才看着二人道:“请二位早作准备,此次北征菱主命我和老三、老五同行协助,我们会即刻动身前往东廖打点,上官兄抵达东廖之后,记得用老办法联络。”
“好,多谢菱主设想周全。”
“另外……大哥托人定做了一个银制面具,赵公子这长相……随军总是不大妥当啊。”说罢,将手中的纸包摆到桌案上。
青衣看了纸包一眼,有些尴尬。
严拓看了看桌上的卦钱,“赵公子是在爻卦吗?”
“嗯,想看看此行是吉是凶。”青衣应声回道。
“结果如何?”
青衣叹了口气,“前路未知,世事无常。”
“这算什么卦。”
“虚卦,所以我正打算再爻一卦,看看事态会如何发展。”
严拓本已打算告辞,听青衣这样一说,决定留下来看看结果再走。
上官良勋第二次掷的是扶摇卦,青衣根据掷卦的结果,仔仔细细地排了卦,先是一喜,紧接着一忧,喜的是此番北征若能得一人相助,便可化险为夷;忧的是此人居无定所,难觅其踪。
“如何?”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此次北征的关键是一个人,若能得他相助,便可化险为夷。”
“谁?”
“此人是北晋极有名的郎中,北人赞誉他为再世华佗。”青衣如是说。
“这个不难,我们去打听。”
“不过……此人离经叛道,常年居无定所,恐很难找到。”
严拓一笑,“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管他在哪里落脚,郎中都免不了悬壶济世的慈悲心肠,总能找到的。”
青衣细想之下,点了点,“严公子言之有理,那就拜托你了。”
“上官兄我先告辞了,二位多保重,我们东廖见。”
“严公子保重。”
六爻所示的这个人,应该不难打听;难的是如何找到他,如何得到他的帮助。他们此去是与北晋开战,这个人若是帮助他们,就是叛国。一个离经叛道、居无定所之人,会为了他们叛国吗?!青衣长长的叹了口气,目光散在某处没有焦距。但愿吧!
*备注:摘自唐杜牧《清明》
☆、征途二
祥云纹金丝织锦长裙,身披云丝披风,这是每次送上官良勋出征的标准装束,华美精致,是母妃在世时酌宫里的御绣坊定做的,她和清和各有一套。
她站在相思亭前,看着浩浩荡荡的军队往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