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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刚一转身,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什么东西,高久安扭头看向赵青衣肩头,脸色随即铁青。赵青衣见他不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肩头,失笑道:“一只蜜蜂而已,师兄不必紧张。”
高久安紧张的往四周看,来了几个人?自己可能应付的过来?!“青衣,把碗搁下回屋去。”
“怎么了师兄?”
没等高久安回话,从正房屋顶的方向突然就窜下来三个人,素衣长衫布云靴,行走江湖的标准装束。高久安往赵青衣身前一站,右手已然握住刀鞘,青衣肩头的果然是东晋裴家的索里蜂。
一长相清秀的青年上前一步,双手抱拳一揖,“贸然造访,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包涵,受家主之托来请二位过府一叙。”
“来者姓甚名谁?家主何方人士?”高久安冷冷问道。
青年倒也爽快,回道:“小生姓严,单名拓,家主乃东晋裴家的大小姐。”
高久安原本铁青的脸色又多了几分惨白。严拓,东晋六君子之一,这样看来,六君子是裴家的人了。严拓右手边的冷面青年双手抱拳一揖,“在下江一柳。”另一个道,“在下洪楷。”
东晋六君子来了三个,这是邀请吗?!
赵青衣站在高久安身后不说话,一边不时观察四周的动静,依高久安的反应来看,强敌当前。从刚才到现在,他的手一直按在刀鞘上没动过。
“二位意下如何?”严拓笑着问道。
“不如何,我们两个乡野莽夫与东晋裴家素无交情,何来叙旧一说。”高久安用力握紧刀柄,随时准备出手。
“老二,同他废什么话,我们三人合攻,他能护住自己就不错了,护不了赵青衣,大小姐要见的人又不是他。”江一柳有些不耐烦。
“大哥,这会儿正好午时,不时有来往村民,叫人瞧见我们动手传出去总是不大好,万一传到大小姐耳朵里,会惹她不高兴。”严拓接话道。
江一柳看向高久安,忽然冷笑了起来,“高久安,我们三个请不动你,莫非……要高长治来请?”
“你……你说什么?”高久安有些沉不住气了。
“早知道叫老六一个人来了。”洪楷有些吊儿郎当的转身打量起宅子,“真会找地方,要不是小姐的索里蜂,要想找到他俩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就在这个时候,老村长走进了院子,打量了几人一眼和蔼地笑道:“家里有客人啊,空了到俺家去一趟吧大安兄弟,大桂子来了家书,俺们不识字,你给念念。”
“好,我一会儿就去。”
“你忙吧,俺回去了。”老村长佝偻着腰,慢慢走出了院子。
“二位公子还是随我们走一趟吧,闹僵了,对谁都不好。”严拓看高久安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正护着赵青衣往大门的方向小心的挪着步。
江一柳小跑两步猛的越空而起,轻而易举的翻过墙头到了院子外头,堵住了二人的退路,“哗”的一声,高久安已抽出了弯刀握于手中,“动手吧,不要耍嘴皮子了。”
“高久安,看样子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江一柳面有怒色,双眉紧蹙。
正在僵持的当口,外头忽然熙熙攘攘的闹了起来,青安村的村民们举着锄头、铁铲子在老村长的带领下将宅子围了起来,村里的掌册爬到隔壁的房顶上喊话道:“异乡人,你们可别在青安村闹事,老村长已经差人报官去了,我奉劝你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江一柳脸色一沉就要发作,严拓连忙制止道:“大哥!不要动怒,事情闹大了小姐那里不好交代。”
江一柳瞪他一眼,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看看屋子周围的人跟看猴戏似的,我先走了,你俩看着办吧。”说完也不待严拓接话,一转身真的走了。
“二哥,你别往心里去。”洪楷上前几步轻拍严拓的肩。
“唉,我还不知道他吗,这刺儿头脾气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也走吧,今日这事儿眼见的是办不成了。”
“这样回去,小姐那里不好交差啊。”
严拓一笑,斜了高久安一眼,“怎么不好交代,推给老六就成了。”
洪楷看看高久安,会意的笑道:“二哥说的是,那我们走吧。”二人并肩往外走,从老村长跟前经过的时候,严拓刻意放慢了脚步仔细端详了他一番,这庄稼人不一般啊。
二人走后,老村长就让乡亲们散了,“大安,这是哪里惹来的?”
高久安单膝跪地,抱拳道:“今日多谢老村长相助,我和青衣兄弟立刻收拾东西离开,免得给您给村里带来灾祸。”
老村长上前一步伸手将他扶起,“说得哪里话,快起来,俺可没有叫你们走的意思。”
高久安站定,扭头对着赵青衣道:“还愣着干吗?快去收拾东西,我们入夜就走。”
“好。”
等赵青衣进了屋,高久安才转身对着老村长道:“这次一别只怕不会再见了,您一定多保重身体,这处老宅子您看村里谁家困难就给了谁家吧。”
“那些什么人,你咋能一去不回啊。”
“您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老村长看了高久安好半天,长长地叹了口气,“只要平安就好,自己多保重吧。”
戌时,山野小道上出现了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青安村在他们身后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终是看不见了。
“师兄,下午来的那几个是什么人,我看你很紧张的样子。”
“…………”高久安只管往前走。
“东晋裴家……你认得吗?”
“…………”
“师兄,你倒是说句话呀,从青安村出来你就一言不发的。”
“说什么?”
“我问你的话,你怎么都不回答。”
“你不需要知道的事情,我答了何用。”
“你……”
二人上了大路。路边的树林子里突然一下子蹿出很多人来将二人团团围住,高久安直接就抽出了弯刀摆出应敌的架势。
远处似有马车行来,到了近处有几人提了灯笼引路,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来一个人,曳地百褶凤尾裙,妆容精致,姿容秀丽,挽的是飞星逐月髻;走在她前头,虚扶着她右手为她引路的是一个蓝衣长衫、身形挺拔、皓如朗月的男子。此刻夜色靡靡,烛影灼灼,她浅笑着向青衣走来,眼里的神采堪比满天星辰,虽不至倾国倾城,却也是沉鱼落雁的美娇娘,正是当日不辞而别的小师妹,裴菱;为她引路的男子,是她的前锋将军,上官良勋。
“青衣师兄,好久不见了,可还好吗?”她走到他面前,双手合握在身前显得谦逊有礼。
青衣愣了好半饷才回过神来,“你是……裴菱?”
她一笑,“是我,师兄还认得我。”
青衣也笑了,“怎会认不得呢,师妹真会说笑,不过……你怎么会在这儿?”
“先前差人去请二位师兄,没请到,我只好自己来了。”
“下午那几个是你府上的人吗?唉,误会误会,那真是一场误会了。”
“谁说不是呢。”说这话的时候,裴菱看着高久安,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她都尽收眼底。此刻,在她车驾的前方站着一个人,朝着他们的方向与高久安对望着,东晋六公子之一,高久安的胞兄,高长治。
“我的宅子在云阳县城,离这里不算远,不如去我府上住几日吧,你看如何,青衣师兄?”
青衣扭头看向高久安,“师兄,你看呢?”
高久安沉默了好半天才回道:“住几日,也未尝不可。”他一直看着高长治,那晚在丞相府碰到的人,果真是他。
“那动身吧。”
等上官良勋给二人安排妥了马匹,裴菱才回到车驾上。
夜色中,一行人直奔南晋云阳县城而去。
☆、重逢二
裴菱的宅子位于云阳县城的南面,五进式的大宅院,外观气派、格局精巧、内饰考究。依她目前的身份,五进式的宅院即便用作平日闲居之处也是低份了。她当初留着这处宅子,现在回想起来,许是为了与他重逢的这一天,等他来此小住的这一天。
天色已经蒙蒙亮,赶了一宿的路,高久安和赵青衣回厢房歇息去了。裴菱没有丝毫的睡意,索性洗漱之后用了早饭,让翠红泡了花茶,把江一柳他们六人叫到了书房。
裴菱有些慵懒的半靠在扶手上,看着六人抱拳作揖,“免了,都坐吧。”
六人在两边的椅子上坐定,丫鬟们来布了茶,退出去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
“老庄老傅,你们刚从丰泽回来,那边情况如何?”
庄一霸朝傅正理努了努嘴,示意他回话,傅正理瞪了他一眼,就会在外头横,一碰到大小姐就老虎变成猫了,“回大小姐,李丞相说,朝政趋稳,后宫虽有争斗,但无伤大雅,丽妃娘娘的陵寝也修建的差不多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马良将军有些不好安抚。”傅正理想了一想,接着道:“若是将马良将军带上,留上官将军在丰泽坐镇,会不会更有助益?”
裴菱笑了起来,“老傅,这话是李丞相托你问的,还是你自己想问?”
傅正理脸色一僵,“属下斗胆。”
“你确实斗胆,丰泽城里的风言风语还少吗?”裴菱依旧笑着,但旁人已能明显感受到她的不悦,“洪楷,你立刻修书给李丞相,马徐二人素来不和,让他在徐达宽身上下下功夫,内稳朝政我靠他,外稳军政要靠马良,他是聪明人,这桩事情定能办好的。”
“是,大小姐。”
裴菱端起茶杯泯了几口,几人眉来眼去的交流了一番都有些丈二和尚,却听高长治朗声问道:“大小姐准备何时动身前往业城?”
她笑了,她最欣赏高长治的地方就是这恰到好处的聪明。这句话换作别人来问,顶多只能称得上善于察言观色,从他口中问出,便是高明了,“给你五天,够吗?”
“够了。”
“那好,一会儿我让翠红支会上官将军,五日后启程,你们也都回去准备吧。”
六人起身作揖,庄一霸刚要张嘴,洪楷眼明手快的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属下告退。”待退出书房穿过回廊,洪楷才松开不停挣扎的庄一霸。庄一霸脸一绷,“老五,做什么不让老子说话。”
洪楷翻了个白眼,凉凉道:“你不就是想问,厢房的那二位如何处置吗?”
“是啊,你说大小姐跑老远亲自去接了回来,怎么也不交代如何安置啊?”
五人互相对视一眼,江一柳戏谑道:“老五,往后你别说话,光办差就行了,如此还算有点君子的样子。”
“大哥,你这话啥意思啊?”
几人一脸朽木不可雕的嫌弃之色,“走了走了,老五,你给解释解释吧。”江一柳、严拓、傅正理、高长治兀自走了。洪楷搭着庄一霸的肩,一边走一边说道:“大小姐聪明不聪明?”
“当然聪明了,何止聪明啊,还相当能干。”说到裴家的这位大小姐,庄一霸诸多溢美之词。
“所以啊,大小姐吩咐事儿,都要好好琢磨,厢房的那二位她已经有安排了。”
“啊?有吗?什么安排?”
“她刚才不是问了老六,五天时间够不够么。你觉得她问的啥?”洪楷循循善诱的问道。
庄一霸认真想了想,压低声音道:“让他兄弟俩……自相残杀?”
洪楷一口气梗住,呛的连连咳嗽,这智商,当初是如何被青主选中进了六君子的,清了清嗓子道:“她是叫老六想法子捋顺高久安,随我们一道去业城,他俩不是兄弟吗?”老六心高气傲,她也正好借此机会捋捋他,他们的大小姐可不是普通姑娘。
庄一霸有些想明白了,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还纳闷呢,还是你厚道啊老五。”
洪楷笑了笑,不厚道行吗?难道由着他笨嘛。
晚上用过饭,裴菱领着赵青衣在府里转悠,她换上居家装束,素面朝天,让人觉得很是亲切,“这些年,师兄过的可还好吗?”
青衣想了想,没什么好的,却也说不出有什么不好的。鸿仁寺的事他估计裴菱不知道,也便不想旧事重提徒增伤感,叹了口气道:“平平常常的过日子,没什么好不好的。”
二人并肩走了一段,树影婆娑,在二人身上摇曳出不同的形状,“师兄,我想求你帮个忙,你能答应我吗?”
“怎么说的这么沉重,能帮我自然会帮的。”
裴菱叹了口气,“如果我说,我不是丰泽城里小商贩的女儿,你可会怪我故意撒谎隐瞒?”
“怎么会呢,适逢乱世,谁还没有些秘密。”他自己,不也有秘密嘛。
二人又走了一段,裴菱低声道:“裴是我母亲的姓氏,我的父姓为姜,我还有个妹妹,可惜……她已经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