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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字帛-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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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花,香袋,绢帕,花哨的簪饰,一样都没有见到。想起在卫宫的时候,鲜亮的绿,配明丽的橙,锦翠鸟般华丽又不失可爱的装扮,人也啁啁啾啾的很闹腾的样子。
  容轩记得初见的时候她意外摔入自己的宫殿,也记得梅花宴上她替自己挺身而出,更记得在梓林苑里,她一身锦翠地扑入自己怀中,揪着自己的衣衫肆无忌惮地哭喊着她的喜欢。心思里是觉得她,有几分姐姐容敏的影子,但也许是因为年纪尚小,又是自幼被护着长大,所以没有容敏那般从小练就的一身盔甲,她保护不了自己。
  “容后待我如同亲生女儿,但我总知道寄人篱下是什么意思。”玄月苦笑道,抬头脉脉地看着容轩,“更何况,女为悦己者容,殿下说我打扮了能给谁看去?”
  “那是聪明的姑娘为了讨好于心上人,而故意放低姿态说的话,”容轩道,“女子妆扮,该是为了自己开心才对。你年纪这样小,又尚未婚配,何必这样苦了自己?”
  “可玄月只是想要一人看,”玄月浅浅笑道,“世子殿下说,若是妆扮了,那人会不会多看玄月哪怕一眼?”
  容轩微微一怔,垂眼避开了玄月摆明了问自己的眼神。
  “他若是不看,我又何必费那功夫?今日素衫荆钗,来日青灯古佛,也不算太差。”
  容轩皱眉道:“你终归要嫁人的。”
  “那还真是指着殿下能替玄月指个好人家!”玄月唐突道,自觉失态后紧紧咬上樱唇,垂了头,强忍着眼眶中开始打转的泪,央求着不要落下,不要被他发现。
  “自然,”容轩显然没有介意玄月的失仪,反倒轻笑起来,“容和郡主出嫁,定然会是容都一大盛事。”
  玄月吃惊地看着容轩。
  “等我登基后,就封你为容和郡主,对内对外,你便称我一声王兄,好不好?”
  “不好!”
  “王后——?!”
  玄月的反驳和殿内容敏的惊呼声混杂在一起,两道破天一般的尖声震得容轩耳朵都有些疼。玄月下意识地往容敏的方向看去,容后正神色紧张地拉住容敏,容敏顺着母亲的眼神看来,两道目光直直地扫向玄月复又移开。再回过头去,对上容轩有些吓坏了的脸色,羞愧之意溢于言表。
  “是……玄月失仪,玄月告……告退!”话说完连头都不曾抬起,匆匆忙忙走入殿内。
  “玄月。”这一句是容后的声音,“这里不用你伺候,休息去吧。”
  玄月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廊前,轻轻吁了口气,容轩已经走了。
  “那玄月先行告退了。”玄月能够感觉的到,容后的目光在追随着自己。
  转身过去,身后是容敏极力压低也依旧能够让人听得清楚的话语。
  “这样对她不公平……!”
  满藏了不平的语气,为的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王后

  立春,夜。
  新王的婚房中一片喜红,高高的喜烛欢快地燃烧着,将金碧辉煌的室内照耀得温馨而又明亮,香炉中弥漫着香甜的烟气,将新王新后的卧房熏得恰到好处。红纸,红绸,红线,红烛,诸臣的贺礼上也是喜人的红色扎起的花球,桌上是合欢酒,帷帐上绣着的的是大大的喜字和戏水鸳鸯,被铺下硌着硬物,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是为了替新王新后,更是为了替容国讨个彩头。
  容轩冷着脸独自坐在外室,入寝殿前曾无意中瞟到内室那一身喜服的女子,心中五味杂陈。
  自晨间的吉时起,被人侍奉着更衣,洗漱,盘发,一身玄色的华服,仅次于天子地位的团龙纹用上好的孔雀暗金线细致地绣着,日月星辰天地人和尽显华服之上,扬尽王族气派,虽是繁复却半分赘饰的意思都没有。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下,众卿臣服,声声万岁回荡在殿中,让人有一种天地至尊的错觉。两度暂代朝政的容国世子,终于在今日成王。
  该是最荣耀的一日,继位称王,新婚娶妻,几乎应了民间常说的男子一生中的两大得意之时。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前朝的热闹退散之后,后宫的殿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换了一身大红织金喜服的容轩独自一人闷饮了好多杯,醉得浑身发烫,眼中涌出的泪滑过面颊也无知无觉,双眼迷蒙,醉得身形不稳,眼前有任何阻碍的事物都被悉数推撒在地。莫名地发泄着脾气,为了自己,为了内殿那位陌生的女子,更为了……为什么偏在这个时候,偏偏在自己大喜的日子,满脑子挤尽了一袭霜白的衣衫,喝下多少酒都挥散不去。心里越来越恼怒,捏着拳的手也愈发颤抖起来。
  榻边的新王后还遮着盖头,双手娇羞地合十在膝头,心中紧张着和自己夫君的初夜。
  她是太后选的女子,是容轩的妻。
  选媳挑女,生辰八字,聘礼嫁妆,容轩一样都没有参与,他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女儿,甚至不知道她是生得如何的一副容貌。
  他本就无意娶妻,这一场婚礼,是为了太后满意?还为了堵上众臣的悠悠之口?无论哪一个,容轩都觉得可悲可笑。
  容轩带着醉意看她,红绸掩盖下的她微微颤抖着,是新婚女子的紧张还是已经知道了自己有名无分的来日,所以在提前嗟叹?
  “王后。”容轩醉道。
  女子微微抬了抬头,喜帕下娇羞的面容几乎可以想得出来。
  “嫁给我,空有一个王后的名号,不后悔么。”
  女子愣了愣,微微摇了摇头,喜帕内耳坠叮当地响起。
  容轩冷笑一声,也是了,万人之上的王后之位在手,也许真的有人会不介意是否有夫妻之实。
  “当真?”
  女子点了点头。
  容轩探入喜帕下挑起女子的下颔,隔着喜帕冷声道:
  “本王不信。”
  女子不惊不急,伸手轻轻牵上容轩的手,在他手心写下“从夫”二字。
  这下倒是容轩局促了,坐在女子身旁,几欲掀开她的喜帕又终是松下手来。心里烦乱着,总觉得再一睁眼,会有人走到身边将自己蛮横地拉起,惯用的冰冷口吻对自己说道:
  “谁允许你娶妻的。”
  那眼中必定又是含着故意的委屈,又执拗地不肯让自己发现。
  心中不禁嗤笑起来,如果没有生出那场变故,自己身边也许终身都会空置着后位,也许永远不会有一场洞房花烛。满屋的喜红色,仿佛就是一场笑话。
  女子温顺地在身侧不声不响,似乎在等着容轩。醉意和睡意一同涌了上来,按下了容轩下定决心要掀起喜帕的手,倒入床中昏昏睡去。
  梦里面,翠树高山,云雾缭绕,有人一身飘逸的霜色衣衫,如同站在云端一般笑眼相望。
  次日去慈安殿请安,太后满含笑意地揽起二人,一声佳儿佳妇像是了却了自己毕生的心愿。倒是身旁的容敏,盯着自己的弟妹,脸色并不怎么好看。毕竟立后有些突然,朝中大臣虽然依旧有人猜忌,碍着颜老将军和新丞相薛子谦的一声容王万岁王后万福,终是没有引起更大的风波。
  女子恭谨淑德,仪态端庄,于容轩亦是举案齐眉,温润的性子,不争不闹,倒是很贴容轩的心意。新婚之夜容轩失礼地将她撂在一旁她竟也没有过半句怨言。按照宫规,每月十五,帝后必须同房,因而成婚后的每个盈月之夜对容轩而言都是不好过的。
  他是王,他该有子息,她是他的王后,他也该对她有个交代。
  朝中多少人巴望着新王后能够早日诞下容国的世子。
  而容轩看着这个温顺的女子,轻解罗裳之后连亲吻都只是点到即止,以至于成婚至今两人依旧没有圆房。容轩每次看到她顺从乖巧的样子都觉得自己做不到,任何一步深入都像是亵渎,干净如她,又怎么能染指。
  容轩会替她描眉,会在她睡前替她卸下发钗,梳理她长长的黑发,会在她身患小恙的时候亲自替她诊病医治,会尊重她做出的一些决定。相敬如宾,约摸就就是现在这样。
  又是宁安殿十六的清晨,容轩照例晨起替王后描眉,笔至眉梢,一句道歉的话就不自觉地张口道来,王后牵过他尚握着眉笔的手,轻合着要他安心。
  “新婚夜里臣妾就说过,臣妾是情愿跟随陛下的。”
  “你本不必如此。”容轩对王后说道。
  一身王后衣冠的玄月转过身来笑得羞涩:“臣妾,惹陛下不高兴了?”
  容轩放下眉笔轻声道:“没有,怎么会。”
  御医房里有人在查点药物,有人忽然奇怪道:“怎么感觉许久没见到鬼决御医了?”
  “不知道,自从上次世子……咳咳……陛下召见过他一回之后,他就一直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没怎么见他出来过。”
  忽然御医房后院发出一阵乒呤乓啷物品滚落的声音,两个小御医忙赶去后院查看,声响竟然是从鬼决的屋里传来的。两人唤了一声,屋内没有回应,两人面面相觑,一人戳了戳另一人,前面那人鼓起勇气刚想敲门,紧扣的门扉忽然被拉开,面色苍白的鬼决走了出来,灰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前方,口中喃喃道:
  “是他……真的是他……”
  “大……大人?”
  鬼决惨笑着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能忘了,他是风墨的后人,风家的血脉啊……”
  小御医颤颤巍巍地上前想问一句,鬼决无意地避开了他,口中依旧念念有词:“世子……我要见世子……谁都可以,只有他不行!”
  “大人!”小御医喊住鬼决,鬼决有些神游的精神才收敛了一些。
  “什么事?”
  “没有世子了……”小御医道。
  鬼决的瞳孔骤然一缩,揪起他的衣领问道:“你说什么?世子怎么了?!”
  “不……不是……”小御医被吓得快要哭出来,“前不久容王陛下薨了,世子已经继位成为新的容王了。”
  鬼决渐渐松开了手:“他……登基了?”
  “是啊,同一天还迎娶了王后,听说是个了不得的美人呢。”
  鬼决有些惊讶:“陛下立后了?立的谁?”
  小御医回道:“就是太后身边的玄月姑娘,听说从前是卫国郡主来着,说起来好像还是陛下的表妹?”
  鬼决顿时觉得有些头疼欲裂,眼前恍恍惚惚的,脑中是一个少年在幽幽的山谷之中悲切怒吼的身影,那声喊叫撕心裂肺,仿佛就发生在眼前。
  “青鸾————!”
  那少年是谁?青鸾又是谁?那幽幽的山谷,为什么看起来怎么这样熟悉?
  “我要去见陛下。”
  “大人?大人!”
  “你快来看!”
  鬼决走后,其中一个小御医站在鬼决门前,面色恐惧地招呼着另一个小御医。两人看着鬼决的屋内,满满的放满了瓷碗,碗中各自高低不同地存着浓黑的墨水,看起来就像是在行什么巫鬼之术,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鬼决一路上飞奔去淳安殿,甚至顾不得自己没有好好梳理的长发,心里一遍一遍地后悔着,自己怎么会如此大意,只想着才鬼家的十二决才轮到自己,应该不会是容轩才对,却没有想到另一种可能。
  临都孝景帝末年十一国叛乱,皇储九皇子遇害,十二皇子迁至临都南境易姓容氏,始立容国,其余十位皇子在后来的征战中,不是死了,就是被部下谋篡了权位。景国侯先祖是皇长子麾下的第一将军,卫国的建国之君是四皇子帐内的一位军师,月见国的国王,祖上曾是十一皇子身边的祭司。
  然而风家却留下了两条正统血脉。一是得到了孝景帝遗诏而前往临都南境建国称王,并改为容姓的十二皇子,容国的开国之君,另一位,就是叛乱的十一国中,唯一存活下来没有被部下篡夺朝政,孝景帝膝下的五皇子一脉,他们最终跻身临都五国,被世人称作永安天子,也就是风不言的先祖!
  越想心中越是懊悔,怎么就忘了,容轩是风墨的后人,风不言一脉也是风墨的后人,这样算来,月见国那位疯癫卜者口中说的暴君,不就是……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鬼决清楚的明白自己现在必须见到容轩,千字帛谁都能用,只有他不行!
  容王桓四十一年,容王容桓去世,世子容轩继位,立女卫氏为王后,尊其母卫绫为太后,时年十九岁。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还记不记得在月见国的时候,抓着容轩的手臂,指着他喊“暴君!”的那位老人家?

  ☆、崩逝

  “陛下!”
  冲进书房的时候,容轩正在批阅奏章,已是王后的玄月立侍身侧,正在替他磨墨。书房门口的宫人扑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告罪自己没拦住鬼决。
  容轩收起手中的奏章抬眼看了看玄月,玄月会意,挥退了宫人,弓身请退。
  “臣妾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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