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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的。”杨康淡淡的回答。
说起父亲，完颜洪烈对杨康的意义更大。在他最需要父母的年纪，是完颜洪烈代替了杨铁心，爱他，教育他。而今，他长大了，不在是那个需要依靠父亲的孩子了。
接着，就是长时间的沉默。没什么感情的父子相见，尴尬啊，沈星秋低着头，抠着外袍上的绣纹。抠着抠着，让沈星秋想出来一句，可以缓解尴尬的事来。
“杨伯伯，我们过两天要去西域，您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包阿姨？”一家三口团聚，好好过日子什么的，简直不要太美好哦。
杨铁心年轻时，也是铁骨铮铮的热血汉子。只是经过了十多年的蹉跎和磨砺，那些年轻时雄心壮志，早已消磨殆尽。现在的他，苍老的不仅仅是容颜。
“惜弱她……她还愿意见我吗？”杨铁心抹了抹眼角淌出的热泪，沙哑的声音颤抖着。
“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杨康冷冷的吐出这句话，就站起身，甩袖去了早已安排好的客房。
“呃……小孩子不懂事，我去看看他。”沈星秋歉意的对杨铁心笑了笑，一步步退去客房，逃离了现场，只余杨铁心一个人，孤单的坐在堂中。
夹在冷淡如冰的父子之间，真要命，连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了。
“他是的亲爹爹，你不喜欢他么？”沈星秋拖了把椅子，坐到床前，看着平躺在床上的杨康问道。
“我也不知道，”杨康定定的看着屋顶，语气里带了一丝难得的茫然。“一看见他，我就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像说甚么都会感到不自在。”
沈星秋托着腮，仔细想了想，也就释然了。杨康和杨铁心是亲生父子没错，但是从来没有在一起生活过，彼此间也不熟悉，不可能马上熟络的。
“好了，别想了。”沈星秋戳了戳杨康的手臂，把沉重的气氛重新变得活跃。“你想过以后做甚么？”
说起以后要做甚么，沈星秋就脸红。他穿越至今，好似并没有做出甚么大事。既没有建功立业，也没有驰骋江湖。身为逍遥派的传人，空有一屋子典籍，也没能振新门派。想起来真令人沮丧。
“以后？”杨康侧头看向沈星秋，不解的眨了眨眼。
“我跟你说啊，这做人呢，是要有目标的。”沈星秋来了兴致，坐直的身子，摆出一副教育人仉姿态来。“人一旦没有了目标，就容易迷失自我，容易随波逐流，整天无所事事。”
“我有目标啊。”杨康一脸无辜。
“咳……那你说说看。”沈星秋的长篇大论刚开了个头，就被堵在嗓子眼里。
“我小时候的目标呢，就是学好了武功，干掉完颜盛一家，让完颜洪烈当上太子，我好当上皇太孙。”
“好气魄。”沈星秋汗颜，能说不愧是接受过皇家的教育么。
“现在呢？”沈星秋接着问，不会还想着当皇太孙吧？
“现在……”杨康沉吟的一下，笑道：“现在我最想和你隐居到乡野，做一对双宿双飞的神仙眷侣。”
“说正事了，别胡搅蛮缠。”沈星秋没好气的站起来，每次聊天杨康都这一招，说不完的甜言蜜语。
“哪有胡搅蛮缠，我每次对你说的，都在真心话，只是你不肯相信而已。”杨康抱着枕头坐起身来，满心怨念。
“那好，”沈星秋咬了咬牙，说道：“真心不是你随口说说就算的。”
杨康眼见好事有门，急忙一把扔了枕头跳下床，凑到沈星秋近前，“那我怎样做，你才肯相信？”
沈星秋一把拨开杨康凑到眼前的大头，吭吭哧哧的想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可行方案。
“这样吧，你不是要我学习郭大哥么？只要我能除暴安良，造福一方百姓，得到他们一致称赞。你就和我在一起。”杨康目光灼灼，期待的注视着沈星秋。
“这……”沈星秋犹豫，他虽然不是笔直笔直的直男，也没有找过男朋友。但是考虑到要接受比他小几岁杨康，心里还是有些芥蒂。
杨康见他似有些动摇，急忙趁热打铁。“我心悦于你，你对我也不是全无情意，为何要碍于脸面，迟迟不肯应允呢？”
“你要不要脸啊。”沈星秋给杨康深情款款的表白弄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明明同为初哥，杨康的脸皮怎么就这么厚了。
“不要了，”杨康正气凛然。“你知道么，在福建沿海，男孩长到十六岁时，常会认一位年纪稍大的未婚男子为契兄，经过仪式之后，两人就像夫妻生活般同吃同睡。我们都同吃同睡这么多天了，你怎么像个小姑娘似的别别扭扭，到现在还不肯承认我们的关系。”
沈星秋欲哭无泪，谁乐意和你同睡啊，还不是你硬蹭过来的，说甚么两个大男人睡两间房浪费。
“就照你说的办。”沈星秋一咬牙，答应了。造福一方？说得容易。杨康做不做得到还难说，就算做到了，世事无常，到时候是一番甚么光景，谁也说不准。
次日一早，起床洗漱的唐括霆就被沈星秋吓了一跳。沈星秋和杨康昨日等到道贺的人散尽了，穆念慈和唐括霆也入了洞房歇息。独剩杨铁心在院中喝酒，才悄悄登门。
“恭喜啊。”沈星秋皮笑肉不笑的道贺。他怎么看唐括霆都不顺眼，穆念慈这样一个好姑娘，怎么就和女真人杠上了呢。等到蒙古和大宋结盟成功，联手灭金，唐括霆必定是要回去为大金国效力的，到时穆念慈又该何去何从呢。
“宋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唐括霆惊讶。
“还有更让你吃惊的，”沈星秋倚在门边，冲客房里喊道：“康儿，把礼物拿出来。”
“来了”杨康随声应道，拿起桌上用红绸裹着木盒。出了房门，杨康一眼就见到院中瞪着眼的唐括霆。
“恭喜，迟到的贺礼，莫见怪。”杨康笑着，将木盒送到唐括霆怀中。
“你是……你是……”唐括霆顾不得去接手礼物，愣愣的看着陌生里又带着熟悉的脸。过了好半响，唐括霆才失声叫道：“你是完颜康。”
杨康拍了拍唐括霆的肩，朗声笑道：“难得你还记得我，不过现在，我可是你名副其实的大哥啦。”
“这些年你都去哪了？”唐括霆从震惊里回过神来，一把拉住杨康的手臂问道。
杨康苦笑一声，道：“一言难尽。”
“都过来吃饭。”杨铁心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口，招呼众人吃饭。
民间小户吃饭，并没有甚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不过对于唐括霆的追问，杨康等人并没有多言，只是含糊过去。当年那段往事，已经渐渐过去，在提一遍，不过是徒增伤感。
桌上的早点简单至极，两屉包子，一锅稀粥，不过众人都吃得欢实。穆念慈挽起了妇人的发髻，脸上少了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的妩媚。沈星秋见她目若秋水，满面红霞。看向唐括霆的每一个眼神里，都是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愿你们得偿所愿，百年好合。沈星秋在心底暗自祈祷。
沈星秋和杨康在牛家村闲晃了不过两三日，杨铁心就做好了决定。正当壮年，却满面沧桑的男子佝偻着肩，站在漫天的夕阳下，缓慢而坚定的说道：“我这辈子，最看重一个义字，于兄弟，我问心无愧。只是苦了你们母子，康儿，你如今肯来看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至于惜弱，我不是不想见她，是不敢见啊。”
杨铁心当年在牛家村，为了救结义兄弟郭啸天的妻子李萍，不顾自己妻儿的性命，把怀有身孕包惜弱独自一人扔在冰天雪地里。试问天下女子，那个有此遭遇，还能坦然以对，没有丝毫怨怼呢。
沈家在天水南麓坐拥大片草场和药田，所养的大批良驹是各大势力争相抢购的目标。沈星秋万万没想到，杨康一到各方势力盘踞的西域，仿佛如鱼得水，过得分外适应。到这里不过两月，就取得了沈之黎的信任，帮着打理沈家的事物。
穿过遮天蔽日的云杉，塔松，沈星秋长长的舒了口气，皑皑的雪山下，晶莹清澈的巨大湖泊正是有“瑶池”之称的天池。回到家半年有余，沈星秋今日才寻了空闲，带杨康登山观景。
二人在山顶寻了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就这般静静的看着脚下的美景。池水清清，倒映着远处的雪山，游云如絮，丝丝缕缕缠绕在积雪的山岭。
沈星秋倚石临风，衣带轻舞。他抬起手，遥遥的向远处雪峰山顶一指，“你看那儿……”
杨康一抬眼，倏尔流雪飞溅，白雾纷扬，一条纯白的雪龙自远处山顶滚滚而下，声震山野。
“雪崩么？”杨康眯起眼，过于耀目的白刺痛了他的眼。
“低头，”沈星秋从袖中间摸出一条薄薄的黑巾，迎接风抖开，蒙上了杨康的双眼。黑巾极薄，蒙在眼睛上并不会阻挡视线。
“系着这个看吧，雪山看得久了眼睛会花的”
杨康垂眸去看沈星秋微扬的脸，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表情。四目相对，相似而笑。好似天山夏日的风，吹起山巅上小片的雪，飘飘荡荡，谁也不曾知晓，谁是谁留存在这世间的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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