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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妖记-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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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下为动,挨着步子走过去,贴在窗台前的案几,以双手撑住自己仰望他轻道,“害我?你怎么会害我?便是真的有些什么对不住,那也不是有心的,对不对?”
  他肩头轻颤,兜着衣襟的手也是抖了抖,些许幽蓝折光立时透过薄衫再也藏不住地窜了出来。
  是那些幽蓝的忆蝶。
  忆蝶洒出大片蓝光地簇簇翻飞,幽光大盛之中,他脸上的青铜狐狸愈发冷艳诡异,像是会吃人,那些扑在死人身上的画面趁机从脑海中泛涌而来,我下意识地往后退。
  “不要怕。”
  他倾下怀,冰凉的指尖捉在我左腕上,像是冰冷的禁锢,令我不能褪却地迎上那几近够到眉心的诡异的面具。
  许是他身上弥漫的幽香太过冷清,又许是他眼底的幽蓝太过轻宁,我惊怕的心跟着稳下来,不知怎就反握上他冰凉的手,于诡异又十分奇妙的幽蓝荧光轻漫之中,仰望他藏在面具下的轻宁双眼,轻声争辩道,“我不是阿宁。”
  “是,你不是。”他滑着眼眸,似是要把我系数锁在眸底。
  难捱的亲近呼吸纠缠在一起,他细长的眼眉之中尽是我的倒影,我感觉得到他的执意,那眸底的过分清亮令我有些害怕,不禁挣了挣手。
  他敏锐察觉,眸底的倒影立时碎了些许,手腕上的冰凉也跟着松了,清冷疏远语气拂过耳际,虚走而去的像是挽过了一阵轻薄夏风。
  “可你也是……像忆蝶一样,保存了那些过往,那些不愿失去的记忆……”
  他退开的像是要随风远走,扑人的幽蓝画面淬然而散,我极快地反手拽住他衣袖,有些急切地压住了,“难道你带忆蝶来,便是想留存那些死去之人的记忆?”
  他没有说话,默认般地犹豫片刻才道,“你可以碰碰它们。”
  我听从地伸出右手,探出指尖点在那些环绕轻舞的蝴蝶翅膀上。
  指尖刚是碰触,方得以幽静的心便是纷乱起来,一幅幅画面涌来,令我身临其境地感受到这记忆主人所经历的人生过往。
  从出生到死亡,无数喜乐哀愁深切感化而来,我感受着这些普通至极的生活记忆,感受那些父母兄弟的亲近关怀,好似当真不过是出生在普通平邑百姓家的普通少女,欢喜承切地可以拥有那些真实的喜怒哀乐。
  岂料死亡来的竟是如此之早,面临那最终断绝在生辰宴上毒酒灼心,我才觉记忆主人的经历是有多痛楚,也才感受到自己逼她出宫之时,她曾有过的深切绝望。
  痛楚与绝望来的太过猛烈,令我惶急地抽手退开,额际已是冷汗细密,大是空荡地回望他,难以置信地哑声问道,“这回忆,竟还能感受到那些曾有过的真实情感么?”
  “怕么?”
  他似是在试探什么,眼眸甚是期待的亮起。
  期待在他暗眸中乍起了过于璀璨的清亮,我不知所措,也不敢坦然回答,甚至是一开始刻意酝酿的欺他之心都不能从容赴之,只好浅然抿唇,笑去平复道,“你让忆蝶留存那些因我而死之人的记忆,作为你口中的另一种方式活下去,可是为了弥补我不能救下他们的难堪愧疚?”
  他似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猜,迟疑片刻,终是轻点了头。
  我本是随意猜测,此刻为他应下,自是惊颤难解。
  难解他为何要如此顾我,也难解为何自己竟是会因此生有窃喜之心,更难解他不过念及阿宁而已,为何我偏生就有了委屈之意。
  迎着他过分盈亮的眸,不知是他在期许,还是我也跟着在期许,心底的委屈泛滥而来,拉扯我的唇角不自觉地开启,轻言而来的,我自己也几乎听不清说了什么。
  “是不是…你也保留了那阿宁的过往,所以才过来试探我到底是也不是她……”
  他怀身一僵,盈亮霎时褪的干干净净,尖锐的眸光像是刀子一般要划开我的胸腔,好让他明白我一句话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说出口的。
  片刻的冷寂中,月华也似了冬日冰凌,冷扎扎地割人肌肤。
  我微仰而上的迎着他,但见他青衫怀襟之中压了大片的忆蝶幽蓝,背后亦朦胧了月华的凄白哀凉,原本的死寂冷清便更是深刻入眼了。
  青铜面具本就没有什么表情,此刻更如同没了呼吸,明亮璀璨的期待眼眸早已不知消逝在何处,溢出的满是诡异的暗藏。
  情知是戳到了他心上,我竟是有些伤他心的欢喜得意,奈何手背却不听使唤地压在唇上,想要道歉之心已是迫及唇齿边缘。
  他迅疾扯出我手中的衣袖,瘦削的身形跌下窗台,脚步踉跄地转身就走。
  “喂!”
  我大是慌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急切开口地想要叫住他,更不知即便他依言停下,我又能否真的说出道歉之言。
  应是因我还要利用他的缘故罢,纷乱之中,我只能这样安稳自己。
  他没有回望地当真停下。
  我更是难掩难堪,急切转念的本是想问他是不是对我失望,话到嘴边便又变了模样,倔强地硬撑心气,咬了嗔怪轻道,“好歹你也是奔赴千里来赴我一场生辰宴,怎就忘了要送我一份生辰贺礼?”
  他没有说话。
  极静的夏夜之中,月华更是冰冷,洒他满身的凄白此刻像是刀描,不仅画出他骨子里透出来的孤立萧索,甚至凉凉扑了我一个满怀心涩,令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
  但事已至此,只能硬撑下去。
  尴尬咬唇,权且告诉自己不过是个不愿临上分别还留下些许尴尬的玩笑话,倒不想他真就转身走回窗前,随手拆下头上的青玉簪子递了来。
  “我身无长物,来时也没作了它想,若是不嫌弃,便收了它罢。”
  他说的太过认真,可这礼又太过随意,如墨的散发披将他满身,遮掩下的一双眼更是深藏在背光阴影深处,令我瞧不清他到底是个怎般之意。
  我无从着落满心的不安,说不出话来的只咬了唇。
  挨了片刻,权以为是尴尬作祟,岂料同他沁在月华之中,时间久了,人好似也为清亮的月华沁润了个满心骨的透彻。
  心没来由地跟着在清润之中渐渐化成山涧溪流,人也轻淌而下,顺着蜿蜒心壑不自觉放下了所有未知忐忑,反是渐渐放大了欺他之心的愧疚纠结。
  眼前的他,像是幼年时的自己。
  随之而生的心思我想不明白,但此时的心,只想抹去他满身的萧索哀凉。那无人为顾的孤寂冷清,我感受多年,自是明白那是一种多么难熬的心绪。
  我并不希望他也经历过如此难熬的时光,但依他一份萧索来看,未必是不曾经历,大抵,他已经历多年,更是轮不上我来管。
  那我为什么还要管?是愧疚还是利用,我皆是想不明白的。
  许是我迎着月华的缘故,他本就看得我清楚一些,大概是那不由自主之心已溢出了眼眉,令他缓缓抬起眼线看过来,深藏的眼眸便是冷清清地亮了。
  那清亮太过扎眼,我立时惊醒过来,攥下手心泛疼,只把温顾之心的生起归结于从未有人送过我生辰之礼的缘故上,暗骂一句自己怎就不争气地软了心思。
  饶是如此,一点心念犹是不能断绝,人忍不住地微欠下身,自下而上地捉住他再度想要暗藏的眼眉,似是经此才第一次见他,想要仔细地重新量在心底。
  那一刻,我忽地特别想见他到底生了如何模样,即便还如第一眼的狰狞惊怖,与此刻放大的温软亲顾之下,想我也不会觉得有多可怕。
  他并不避让,我看了良久,终究只将那狐狸面具描刻的清楚一些。
  并没有多么奇特,只是一张将傩送祈福之舞的青铜面具剔除掉上神人面,转刻了一方狐狸眼眉,打造的倒是精细薄巧,刚好适应了肌肤边缘,恰好到处地覆住了他整个颜面。
  大概是很瘦削的缘故,整个面具也都削刻起来,那狐狸眼线便更是深陷狭长,时常遮藏他本就喜欢躲藏的眼眸,让人无从确定他到底是怎般情绪。
  我失望回身,视线落在他手心安静横卧的簪子上,为月华衬下,才发觉它竟也是过分简单。
  没有多精巧的雕琢手法,无形而朴实的像是从某处枝干随意折下的枯枝,青玉在外的玉质心骨好似有着特殊的暗涌流光,此刻汲取了散漫月华凝聚到玉身,盈了一线格外的青白浓色,轻浅地流淌来去。
  玉质,大多便是这般了,即便流光特别,于王宫之中也不是什么多为惊奇的物件。想了方才的不由自主皆是因如此简单的玉簪而起,不由得生了些凉凉自嘲。
  随手解下头上的发带,塞进他手中取过簪子淡道,“我本是玩笑话,倒不想你真有了心,为了不平白欠上情分,我也还上你一物。发带虽是轻了些,倒也是合了我实心实意的回赠,不至于随意敷衍,你且不要嫌弃比不上你的玉来,可好?”
  他身子忽地剧颤,蓦地攥紧手心那根同他衣色的青润发带,跟着追出的竟是想要追过来捉了我的手!
  我大受惊吓,忙是避让退开,慌乱抬眸,见他心口正是剧烈起伏,像是触动了什么可怕心绪,全然变了个人似的褪尽了满身的冷清萧索。
  狐疑乍生,我暗自为想,莫不是我本不走心的此举,曾有人与他做过,才惹了他如此难抑心绪的激动?
  会是谁?
  正是难猜难恻,他忽地拂袖止住颤抖,开口而来的尽是疏远。
  “能得公主一物,外间之人莫不是当成世间珍宝,我又怎会生了嫌弃之心?我耽搁时日已久,不便再留,这便走了。”
  言罢,他再无丝毫起伏的径自转身便走。
  小狐狸在窗台上流连转了个圈,似是有些不解我与他之间怎就忽地作了分别,踟蹰片刻,还是跟着跳下窗台,极快地追上他跳在肩头,犹自恋恋不舍地回头看我。
  我回过神,眼见他就要失却轮廓,忙大声喊道,“喂!我还不知你叫做什么名字呢?”
  “时欢。”
  他回应的既是快速,又是淡然,似是真的赶着走地拂下衣袂,纵身跳下了殿外的白玉栏杆。
  时欢么?
  是了,那日解浮生也曾那样叫过了他。
  只是听来,怎么就像是个女儿家的名字呢?
  我听在耳际,未曾发觉自己已是呢喃出声,正自思忖难解,便听一声嘹亮嘶鸣传来。迎面月华之下,巨大的阴影骤然拔高而起,竟是他坐在那随来的白色怪鸟身上,迎月撩入半空的画面。
  大抵是听见了我疑问,他回头而望,清濯地扫却了萧索,洒脱而笑,脸上的青铜狐狸也活了一般地十分狡黠。
  “是呢,怎就是个女儿家的名字呢……”
  他笑声犹自不绝,好似讽笑,好似悲凉,令我难以分辨清明,只好握紧手中的玉簪,身临其境地复又陷入那夜他勾着怪鸟飘羽落下的清艳画面里。
  我抿了抿唇,刻意撇去再度的惊艳之心,无比肯定他定也是个解浮生一般的妖物,故而才能远隔至斯地听见了我的呢喃疑问。
  好在,今夜的有心刻意亲近,并没有令我失望地真起了作用。
  某些意外,权当是意外好了。
  

☆、卷一大梦卷之第十四章:玄武

  解浮生那日不顾姿态地发了怒,看来是真的要与我撕破了脸皮,我着掌事姑姑请他几次前来说话,也均是不作理睬。
  可他越是不来,越是证明他真的在意那怪人时欢,我越发肯定从时欢之处寻下突破口的打算是正确之举,奈何时欢已折返商丘,我也就只能从解浮生身上找些机会。
  他不来,我也不急,只管让掌事姑姑每日前去烦他,即便他不作理睬反应,于我也是乐意悠然见他能忍耐到几时。
  也不知是巧,还是他刻意为之,竟是在月中元节头上应下我的请约,姗姗在日头沉了时分踏进殿中。
  “难得见你换过一身衣服。”
  他身着玄色外袍,腰间挂上火纹玄端,墨发束在玄鸟青玉冠中,人清气濯濯地精神内敛许多。
  自进殿他便一直低头在思忖了什么,好似揣着什么难解心事,缠着他没了自来的白衣雅致,玄衣沉坠地像是换了人。
  陌生的感觉让我不安,打量他玄衣勾芡的奇怪殷色纹络,落在那扎眼的玄端之上,讶过心思道,“可不是为了中元节又精心准备了什么?”
  我逼迫问话,他并未反应,径自走近欠身行礼,起身便是愣怔,眼眸落在我刻意斜插在偏侧挽髻的玉簪上,本就阴冷的脸便更是沉了几分,冷冷道,“公主倒是好耐心,叫浮生何事?”
  有意强调的‘精心准备’四字没能惹他为此生气,反是在头上簪子搁了心思,我暗自失笑,觉他此刻也不过是一如常人地有着寻常嫉妒之心,并不单是个超脱凡人理性的冷血妖怪。
  他避开中元节,我不好在此过于纠缠,寥寥做个无趣模样道,“我在蒙城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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