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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化,脑海深处忽地传来一声挣扎苦气,“让何用叫人,这里危险!”
他声音来的突兀也迅速,并不是从狐狸面具之下透过而来,似是直接响在了我脑中,来回闷撞地只有我一人听了见。
转眼落在狐狸眼狭深处,那痛楚之中乍然迸发出一丝清醒,瞬间以左手压住了掐我的右手腕,似是正抗争着什么不能控制的力量,难以压制地往后扯着。
“快!”
又是一声挣扎惊起而响!
赫然明白是他传了心念与我,颈项亦是稍得喘息,我朝那厢呆立的何用叫道,“阿用…唔……”
实在短暂,颈项涌入大力,指尖刀子一般的尖锐扎入,立时掐断了我后续的话头。
何用终于反应过来,扑身过来地想要阻止,我好害怕她也会陷入危险,可我自己都无能为力,又如何去阻拦她?
“呔!”
厉喝破空而来,身侧砸了一团火热下来,热气翻浪之中,晕黑的余光中窜起了灼白火光,白光极快地拢上了青衣人,颈项压制的力道霎时褪散,我重重跌在了地上。
“老七!我说什么了吧,这家伙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伤了公主,且瞧你怎么和大王交代!”
火正三冷厉音色炸在耳边,人也似一团火光落下,周身耀眼地燎开了烈烈焰火,像是一尊沁在耀色之中的火金轮廓。
满覆的火金之色打他襟口窜出,顺着颈项抹到脸上,竟是在肌肤上披了一层好似刀剑也透不进去的浓金护甲!
他没好气地呛声火正七,眸光极快地自我身上扫出去,人跟着蹿向了正扑着满身烈火的青衣人。
烈火似是着了火的龙,窜绕上青衣人,令他万分狼狈地张袖乱扑,奈何火色龙游一般地古怪灵活,怎会容他轻易为之扑灭!
眼见衣袂被烧灼的变了色,青衣人气恼,跺脚而震,脚面下的厚雪随之轻裂,簇簇凝成了大片的寒冰,自他脚底窜到了身上,未过数息,他已经被裹成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冰人!
火龙低啸,绕着冰人不断吐出火舌,却丝毫不能化出他任何破绽。
火正三落下,抬手拍在冰面之上,仍是没有动静。他拧眉反身,瞧不知何时冰雪覆身的大树所在,冷嗤不屑地走了过去。
“唉……”
火正七巧堪堪地落在我身侧,左手卷过衣袖搭在半跪腿面,捏着长剑衬出眉角轻愁,急切问道,“公主可还安好?”
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捂着脖子仍在咳嗽,触手而及的尽是黏稠的温血,如何答得出话来。
火正七眼眉冷扫,转头对何用道,“顾着公主,我去助了三哥。”
何用点头,先是掉了泪,跑过来跪在身后托住了我。
我见火正七跟着要扑过去,忙拽住他袖子,摇头挣了力气嘶哑道,“别伤了…他……他,也是…由不了己……不怪…不怪他!”
我犹自难受,好容易说完了一句整话,心口旧伤不知怎就做了痛,急剧地往骨子里钻,绞的我只剩了喘气,半拉着眸子紧锁住他,生怕他不能答应。
火正七微愣,不解的眼底霎时涌上了喜色,挽唇松开眉心,大声道,“我早知道没这么简单!公主果然是个良善之人!正七佩服!”
他抖开长剑,袍袖挽花地转身急掠而去,高喊了声道,“三哥,手下留情!”
“这,这是怎么回事?”
何用惊颤的音气响在头顶,我揪了心地仰头,对上她纷乱的眸正要宽慰,忽就觉得格外冷起来,好似周遭的冷气全数涌过来,身下的地面亦是冷磕磕地做了响,有什么东西就要裂开!
我低头,发觉并不是地面要裂开,反是一路而来的碎冰正从青衣人的脚底簇簇冰冻涌来,无比凛冽的寒气漫涌了浓烟白雾,张牙舞爪地就要卷没了我。
“我冷!”
压不住的寒意令我惊了声,惶惶缩着脚尖往身后的何用躲去。
何用立时褪下她的大麾,紧紧抱住了我。
犹带她体温的大麾并未使我见缓,蜷进她怀中,颤颤以为自己再不说便没了机会地叫道,“阿用,阿用,他不是有心的,他也在抗拒,他念着你…念着你…你莫要怕…莫要怕……”
“公主……”
何用讶然之中满是愧疚,大力抱紧我,滚烫的液体砸在我脸上,化开了连睫毛冻上的眸。
望着她哭泣的模样,真是难过极了。
“别哭,你一哭,我便难过…我不想害你的……不想……”寒气愈发浓烈,我撑不住意识,几近晕眩地去推她,“这里好冷,你赶紧走,赶紧走……”
“冷?怎么会冷!”何用惊讶地叫,抱紧我的力道大的几乎要压碎了我,捉着我推她的手,哽咽了惊惶,哭道,“公主,公主…不冷,不会冷……”
“地面都冻成了冰,怎会不冷?你走,快走,不要被冻住了…不要……”
牙齿在打架,我磕磕绊绊地挣扎,真的是掉进冰窟窿里,眼睁睁地见到那些冰冻的寒碎从我的脚尖儿裹覆起来,迅疾地埋过我的膝盖,犹自不止地往上爬。
我慌忙提高了声,盯着它大叫,“你看,你看它们都爬到我身上来了,我要被冻死了,要被冻死了!”
胡乱躲着推着那些冰块,可怎么也不能阻止它们迅疾的势头……
何用彻底被吓到,一边压着我乱动的身子,一边哭着惊急了地叫着,“火正大人,火正大人!”
我就要眼瞧自己死啦!
解浮生簪子刺来时,我尚未有所惊觉,及至现在,除却过往的痛楚是真实的,连那时被两人耍弄的愤怒都在火正三一番解释时欢作为的话中悄悄变了模样,曾经无比迫近死亡的感觉也跟着变至虚无。
此刻却大不同于那时,眼下我可是睁眼明瞧了碎冰冻彻过来,一路惊觉惊怕,一路无力阻止,这种几近切肤的真实逼迫之感才是真的让我彻骨至寒地害怕。
碎冰一路吞没到我的颈项,爬上下颚地急急往口鼻里钻,寒气趁机钻透我的意识,以为将要彻底地冻做作一个冰人。
身前炸开了细微星火,星火触地而烈,窜出的火焰,迅速扩大成了燎原之势,将那些几乎覆没我的碎冰尽数撵了开去。
碎冰怕极火焰,极快地化进了厚雪倾覆的地面里。
恢复原状的地面积雪反衬着耀火光面,碎冰竟像是从未来过,连可追寻存在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我不能相信它们已轻易退散,不安定地各处打量,彻底没见到异样后,方是落到火正三的描金轮廓上。岂料刚是放上眼,他又变了模样。
他描金的轮廓随着寒天冻地的消逝也消散了周身的浓烈炎火,好似未曾有过那般面貌。
露出玄黑衣袍相间的火正三,正半蹲身形地皱着眉心,一双想不透什么的眸子打量了我,低低喃道,“奇怪奇怪……”
他奇怪的变化令我发了慌,好在尚存着保全青衣人的心念,求他道,“别伤他,别伤了他!”
火正三眉心抬起,愁意浓烈地闪过了一些不解,安抚道,“公主莫急,此事已交给老七去处理,正三不会再出手,宽宥正三冒犯,先为您止了寒再说。”
他捉住我手腕,温暖之意自他指尖沁润而来,不仅暖将我的心骨血脉,也令我从寒天冻地的意识僵持之中得过了清醒。
得他许诺不会伤害青衣人,我才敢放松心神地挨在何用怀中,无力道,“他方才掐住我的时候,自己格外地挣扎,不仅提醒此处危险,还嘱咐我让何用叫人,可他明明没有发出声音,我却听到了他的话,这是怎么回事?”
火正三闻言,抬起本是低垂的眼,莫测地打量了我几眼,淡漠道,“公主,您可知,天地万物虽皆有形有质,却不可尽为人见?”
有形无形?
他的突兀之言令我未能立时想个明白。
有形无形之说,自来从先生的有无之理中听的多些,许是我天资愚钝,并未有过真正的理解。
此刻由火正三道来,合上眼前发生之事,顿时有了些明悟透彻,抬眸试探问他道,“不可见,并不代表没有,对不对?”
火正三眸底紧缩,一缕惊奇涌在眼底,点了头道,“可曾有人与公主讲过此理?”
“教习我的一位先生曾有说过,我以前不懂,只当作了疯言浑话,并不全然以为信。”
我没有说出先生的名字,是怕他们有所警觉,指不定此事之后会去调查先生一番,自此惹得先生再不会安宁。
且不管先生是如何有了这些道理,我也并不能因此去断定他或可能的也是了什么山鬼精魅。一旦如是,与我在与人相交的信任之心上,多少有了被欺骗的打击可能。
我只能是选择不相信,一点儿都不能信。
更不愿火正令们在知晓先生的存在后,做出一些什么我也不能掌控的事来,令先生也如那些…人……无端地卷入为我牵连而起的祸事之中。
这不是我所乐意见到的局面,自不会容许它轻易发生。
火正三拧眉,压的更深的眸底闪过冰冷精光,沉吟片刻才道,“公主且瞧瞧老七那边,可还能见了什么?”
他沉声狐疑地过分冰冷,我心头惊跳,权以为那边又有什么一如碎冰一般的怪物,迟疑了许久,还是转眸过去,见其所景后,茫然的不解随之极慢地蔓延而来。
那边是火正七。
他舞着手中长剑,格挑挡刺地轻巧而凛冽,可他身前及周围数尺之地,哪有什么影子来?
倒是院脚大树,一身苍郁皆尽变的惨黄不堪,颓败的几如深秋枯树,抖簌不已的枯树之身像是仍在不甘心地挣扎对抗了什么,犹自散发着凛冽的寒冻气机。
“怎么回事?”
不解渐渐化成无从着落的茫然空无,身子生颤,不知是怕那寒冻再次席卷而来,还是彻底生出了对眼前异象的茫然,回转眸,急切地想要从火正三身上寻得解释。
火正三须眉敛低地摇头,很是轻地叹了一口气。
饶是如此之轻,仍旧叹的我心下骤然绷紧,眉眼迷幻地虚浮了眼前画面,只觉周围一阵阵地格外为冷,瞬间有风雪大涌,天地弥漫之间,我恍然身处了久不曾见的冬境大梦之中。
☆、卷一大梦卷之第二十二章:信妖
兴许是我真的做了梦。
梦里,我浮如轻羽,依着大雪飘落,终是歇在某个粗鄙简陋的亭下,化身懒倚在案几之旁,斜听着煮水泛泛。
敛眼睁开,眼前的光景见过许多次,自是安心,我懒懒地漾在轻软无际的温顾安宁之中,
不知何处的一座别苑后院,屋檐飞角和日常所见大是不同,轻巧的檐角飘在白雪蔼蔼垒叠的屋顶高处,由着檐边墨线勾勒出了细致的层次分别,兀自平生翘在澄澈天地之中,精致的像是一幅静谧墨画。也不知是谁有了本事,才将它挂在了无边无际的阔远之中,藏起了所有声音。
亭前冻下一层晶莹碎冰的浅池之上,有一座数步距离的木桥,小腿高的围栏证明它不过是一处观景点缀,并不当真做了实用。旧木的颜色为雪屑厚褶倾覆,渐渐淹没成惊白的垒叠,余出了突兀而安静的轮廓影子。
天地,静极了。
落雪跟了无声,毫无真实的眼前之画让我当真以为不过是一场久违梦境,欢喜琢磨地轻跳在心尖儿上,难以自矜地不愿轻易醒去。
寥寥的,木桥尽处的回廊下,就有了一线人影轮廓,轻步走来的像是烟胧漫来。
我绷紧心弦,呼吸也不敢轻易动辄,亦不敢挪开视线地随着轮廓踏进而来。
因着始终看不清的缘故,连无声落雪也嗔责怪上,恼它们阻碍我去见一见等上许久的期盼,比欢喜还甚地生了许多殷切。
等了这么久,终于是要来了么。
我压了压唇。
那人裹在与雪同色的大麾里,远远而观,当真不过是个雪人。
好在压在风帽深处的面目为侧光打掩,才与天地无色之中有了区别,也就更显那个人瘦削的过分为薄了。
许是侧光太深,饶是我怎么想要看清,那深拢的面目总是没个清晰轮廓,乍然而来地去想,该不会也是个什么山魅精怪,步履都轻的没有任何声响。
应在雪中走了有些时候,肩上落了一层细雪,停在桥口的人定在原地,冷清清地像是随时会化了雪中,让人不敢轻易地去亲近,生怕会打碎了什么。
揣紧的忐忑随着深拢的面目渐进,微仰而视的呼吸渐渐急切,我忍不住想要跑过去掀了风帽仔细瞧个透彻才罢。
可我已等了经年许久,怎会容许自己莽撞?
我心思方动,那人一步踏前,有叹息寥寥地透过了无声风雪,分明地落在了耳际。
似如红衣骷髅的懒致轻吟,令我惊讶不明地攥紧了心弦,生怕眼下并非当年的梦境,而是陷入了什么陌生的梦境之中。
轻踏的碎雪声中,那人自大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