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情知有了什么变故,我忙顺着他视线捉取过去,但见火正一高举长剑,自眉心而平,明瞳幽光深藏,衬得眉间朱砂淌出了什么血气,饱满欲裂地沾上长剑之身,拉长着血色的身体没入剑身上的血槽之中,正在疾走而上。
像是于极细的血槽中平地拉开了一条血缝,那血色聚集在剑刃顶尖之处,盈盈化成一饱满血珠,将坠未坠地堪堪端着。
我为异象惊艳,生怕火正一稍不能平衡手中长剑,那血珠就从刃尖儿跌下去,粉身碎骨地放出什么无形的可怕之物,由其生乱作祟。
“祀。”
火正一明瞳凛张,长剑翻转,以刃锋之脊遥遥对准与我,随之而来的,是他更为凛冽的眸光。
如同得令践行,其余六人翻踏而走,踩着无形之阵,急速变幻方位,衣袂流火一般地淌过了广殿,最终围在青铜大鼎周围,齐齐高举长剑,喝来有声。
“祀!”
听见火正三和火正七的呼喝,我转眸,一左一右地见上他们,便是失落。
他们皆端正不左,藏在火神面具之下的眼眸,火金一般纯粹的没有旁色,打颈项窜起的浓金化成我曾见过的贴身金甲,端地把他们两个衬成了绝无感情的金人。
我失落感叹,也算信下时欢之言。
若我困于此阵,即便与他们尚有几日交情,眼及此刻无情之象,也觉他们定不会与我收手留情一二。
正是乱想,时欢也抽出了腰间长剑,慢慢高举及至眼眉,迎着我的方向,极为冷冽地吐出祈祀之辞。
“祀。”
我有想过终会面临这一刻,然当真从时欢口中听得此言,心下仍是泛了疼,说不清是难过还是委屈,不愿看他地忙是低眉避开。
青铜大鼎之中,火焰妖娆浓烈,像是盈着一汪地血之火,踏进去,是不是立时会灰飞烟灭?
我咬了咬唇,脑子里乱得紧,心早就搁在鼎里翻来覆去地烙着……
心上渐渐只有了一句话……
“我信你,秦时欢。”
死就死罢!
一步正踏出,我又回身,自那些平邑百姓、执戟甲士、王公臣子、男女老幼上慢慢扫过……且不论他们是怎样表情,单只我自己一眼便生了艰涩。
这是父王的国,父王的子嗣,父王的臣与民,终究与我,没什么干系。
要证明的,不过是我所求的人心之答,纵有再多不尽然的洒脱不能,终究是我的自我选择,与他们无关。
自己的选择,总好过死在父王手上。
他如今,又怎么样?这唯一我还能视为至亲的人,又怎么样了……
我茫茫然想起这些,过往种种,青陵台,蒙城寺,及至阙伯台,长阙殿,皆如流光浮影,环绕而来的画面像是虚浮的鬼影,我停驻在玄武腹中,迎着那些过往真实存在而又不能解脱的鬼影之身,再也不能像当时那般去问一问他们,也问一问自己。
最好的死,不过灰飞烟灭,不用再有形,不用再煎熬在苦难重重的世间,只是,我犹舍不得。是不是,他们那般不生不死地活着,也是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呢……
不知何时压迫了手心旧伤,我吃痛清醒,冷汗涔涔地自那些茫然赍恨的脸上收回了眼,也收定了心。
“我是人,还是妖,是你们眼有所见,心有所见,即是为见,那便好好见一场罢。”
我凛然转身,话尽至此,再不念其它。
只是落在狐狸面具上的暗藏眼狭,还是忍不住将时欢的轮廓仔细描摹印刻,可越是描摹,心越疼得慌,疼得我连魂都要裂开。
狠下心闭上眼。
总归要来,总归要印证,总归是求一个心见之答,大不了是个死而无不见之局!
这一步,终究要踏出去,也到底踏了出去。
☆、卷一大梦卷之第四十章:有倦
一步踏流火,金铃汀淙,如临去年大梦,划开了不能捕捉的如梦如烟,随音破开的,不是脚下的碎水之音,而是周遭烈焰的暴涨蹿高,全然吞没了我。
如时欢所言,骨玉沁出了清凉冷意,漫过衣袂长衫,让我置身在了隔绝世外的不动之境,即便微有热浪袭来,也是不痛不痒的几近感知不觉。
时欢,没有欺我。
睁开眼,有一瞬的空落。
周身浓焰缭绕,再看不清周遭境况,这不动之境当真隔绝了所有,我见不到任何人,也不知外间的人能不能见到我。
我有些慌乱,转身去瞧,好在能见到火焰缭绕之外的惶然百姓,心下有了安稳,轻唤时欢。
“时欢,你还在么?”
没有任何回应。
复为低念几声,心便悬起来。
正蹙眉不解,那些百姓陡然跪了下去,脸上洋溢出各种复杂的神情。
我怔怔看着,眼见他们从起始的愤恨难忍,变化为茫然不解,暗夜之中忽地乍起了一线炎火,像是无尽虚空中惊醒的沉睡巨兽,撩开眼皮扑闪出一线明光,极快地拉开了暗夜的帷幕。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见到炎火灼身的四翼玄鸟。
青陵台的玄鸟是束缚在地的死物,是食人怪物,眼前划破夜幕而来四翼玄鸟炫炎耀眼,撩长之翼流曳出两条明熠,扫亮了黑暗,也映折了它背负之人。
那人灰袍在身,烟胧轻渺,怀中倚了一柄失却明光的玉色长剑。
她懒懒曲过左腿坐着,腿面枕上小臂,抵出了拈叶绻指支在额头,眼眉轻敛地几如睡去。
闲散的墨发在撩飞逆来的风中未有微澜,毫无点缀地用同色发带简单系了,如同倾泻的月华淌过了单薄山脊,阴影慢遮掩住身前那么些空荡,也藏不住女儿家应有的曲线婀娜。
不知为何,远隔如斯,我竟能看清她的容颜。
她侧颜冷峭,好似刚从幽泉深处捞起的水玉,尚自散发着冷冽的华贵寒气,便是弧翘鼻头为耀火明色点润了余韵暖然,也不能令她多有几分温度。
黛眉斜飞而出的是男女皆宜的英气,羽扇一般的睫毛弯弯翘翘,于平挽之上的明艳朱唇便多了几分轻俏的女儿意气。
那唇像是刻意画过,上好的唇脂殷红,描线精致,明艳艳地惊人心弦,也把她自来的寒气压上几分,如此一半冰冷一半火热,她便拥了两种极端至极的妖惑,而无论何种,她都该是如此容颜,该是如此信手拈来常人修盼几世也得不来的惊艳夺目。
解浮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我不自觉将其与她比上,顿时矮了无数分去,不对,连比都不能比。由此想来,能将解浮生压上一头,我欢喜得意,忍不住与她多有几分亲近。
像是累极而倦,她修致的颈项怀陷而藏,烟胧的虚怀抵着长剑的冷峭,总有一种抱了一块至寒冷冰,也不能扰却她舒意倦睡的错觉。
定是个仙人,还是一个任世间如何喧嚣也不能令她启眸去瞧,美到极致又冷到极致的仙女。
我本以为她不会睁眼,趁着自己可以看清她模样,忍不住多肆意了几眼,愈看愈是惊艳至心,若解浮生在此,定会羞杀在心了。
暗自描摹她轮廓,落在那弯翘翘的睫毛之上,那睫羽不甚浓烈,又不过于疏浅,恰到好处地让人羡眼,若是我也能生的她那般好看……
心忽地就空了……
那一双眼,本该轻敛沉睡,却忽地动了动,像是被谁轻吹了一口气,睫羽微簇,懒懒撩开。
那撩眸倦懒,撩得人魂魄飘然,我兜着心,生怕会随她一双眸碎了彻底,偏生那轻撩之眸自眸底做转而来,她,竟是在看我?
真是一双…空到极处的眼……
我眨了眨眼,又咬了下舌头,方确信她真的浅撩了一双眼在看我。
睫羽微翘,动也不曾动地睁开一息定在我眼眉之间,有什么霎时掏空了我所想,不能思考地跌进了一片空无之中。
周遭没了火,也没了青铜大鼎,更没了所有人,尽是大片大片的无尽空白,像是玄武腹中无尽的黑暗,什么都照不进来,什么也透不出去。
我不知所措地四处扫将,确定眼前的变化俱是真实,遂警惕地迎上了眼前的一鸟一人。
“神仙?”
我以为是时欢安排,没怎么害怕,却也没轻易卸下心防。
睫羽簇簇,眸珠斜倾飘来,惊艳如一抹时光照亮了所有暗藏的疙瘩角落,心头有什么在急速地往外倾泻,连带我整个人都好似朝她飞去。
我下意识地想要叫出什么,是名字还是其它,都哽咽难受地吞了回去,抽空的脑袋闪过什么,极快而逝地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我,是不是见过你?”
话问了出来才反应到自己在做什么,见过她的念头如同抽丝剥茧,偏是捋不清线头地越滚越大,渐渐缠满了我整个心扉。
睫羽轻跌,好似陷入了什么心绪之中,她眸底刚是转开便转了回来,像是要找寻什么答案,暂时不打算从我身上移开。
安静极了。
如此之大的玄鸟撩着羽翼,竟是半分声音也没有。
我被她看得背脊发怵,忽地没了耐心,烦躁道,“是时欢安排你的吗?那你是妖了?”
“蠢。”
明艳的唇没动,一个蠢字直接闯进了脑子里,冷扎扎地说不清是个什么语气,像是责怪,抑或是,源于仙人的怜悯?
她眼底滑过了什么,支在额头的手轻倦滑落,转过一张冷清艳丽的脸来。
殷红的朱砂像是刚眉心沁出的血,指盖大小的血珠远比火正一眉间的殷艳生动,轻盈流动的像是随时可以淌下来。
想到火正一,我脑中攸地闪过什么,正苦恼抓不住,那玄鸟扑着羽翼欺近过来。
玄鸟迫近的很迅疾,她身后的空茫无色也随之拉开了缝隙,切入了阙伯台的耀火夜空,充满了满是崇敬希冀以及兴奋扭曲的脏乱容颜。
眼前的变化太过虚妄,我还未回神,金玲乍然做了响,像是什么东西碎了,碎的彻彻底底……及至烈火烧灼之感涌没了自己,我才有些糊涂地明白,原是骨玉造就的冰冷隔绝之境碎了……
要被烧死了……
“真是蠢。”
轻倦的三个字落在耳际,人也被轻倦环绕,肩胛落入凉透的掌心,没怎么感觉力道,人已被拎到了玄鸟背上。
我想要挣扎,身子却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地面早已乱作一团,被她带离青铜大鼎高飞而走。
神仙菩萨乱叫叩头的是平邑百姓,跟着有甲士放下刀戟跪拜的碎响,王公大臣先是惊呆,后见百姓和甲士俱是跪下,也跟着跪下。
没有百姓那般疯狂,王公大臣仍在小心地交换着心思眼神。长公主惊呆而立,似乎想起去找时欢,正回身,便被提着长剑的时欢随手拂开。
他正要蹬空而走,岂料火正一领着六人极快地转动起步伐,耀火突涨之中,七人竟困得时欢狼狈不得出。
眼见此景,我便明白身边之人并非时欢遣来,开始挣扎,“放开我!”
“放你去死么?”
冷清的没有平仄的音调,倦意大过了冷清,敛下的眼自来没睁个完全,低藏的眸珠极为空荡,瞧得我心底直直发慌。
“死也死在他面前,由不得你管!”我急不过,翻身往玄鸟身下跳,她没有阻拦地放了手。
权以为会跌下去,脚底却踩了一个实在,赫然低头,便有些临高的晕眩,彻底明白所立之处虽虚浮于空,却早为这人造就无形之质,放手不过是随我闹腾。
身下的画面在急速缩小,我忍住晕眩忙去寻找时欢的轮廓,奈何火正七人阵法太过厉害,几近掩去时欢的玄黑身形。
他长剑方隔开攻击窜出一步,立时为人挡了回去,似是感觉到了我视线,他远远转过头来,险些挨上一剑地挥袖大叫了什么,我却丝毫也听不见。
时欢说过火正七人的阵法厉害,我怕极他会受伤,回头瞪着那女子,怒道,“火正一眉心也有朱砂,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
她抱剑而坐,睫羽簇下,分明不想理我。
我大急,扑过去揪着她的前襟,大声道,“说话!你说话!”
她敛眉撩开,没个动静地依旧空荡,看得我冷汗过身,无力地缓缓放开,心下茫然无措,好似怎么做也不能令她有分毫动辄。
我没有办法,转身又往玄鸟空荡处跳,奈何只跑到羽翼根处便再不能前进,我想了明白,她造就的无形之质早已阻绝了此处。
惶惶不甘心之中,我硬往上撞,好似撞在云团之上,反弹更甚的力道直直跌了我骨子散架,忍痛爬过去不甘心地往复,地面的火耀便越来越小……先时还如团月,接着是碗盏,再如鹅蛋,及至最后……小的什么也看不见……
空茫无尽的黑暗笼罩了所有的残光,只余却了玄鸟周身的殷艳炎火。
这女子是谁?为什么要带我走?
我想不透为什么,茫然跌坐在虚无之境,想到时欢为他忌惮的阵法所困,心下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