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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分明是一种刻意的折磨,折磨着我的意识在疯狂大叫,可怎么都没有声音,幽蓝的枯骨咧着奇形怪状的嘴,兴奋得面目都狰狞的碎掉,犹自挂着丝缕牵系的无形血肉嘲讽着我。
为什么,竟是连死也不能安然去死?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残忍至斯地对待我!
像是感觉到我的不甘嘶吼,堆不尽的幽蓝枯骨蓦地都停了动作,继而整个一片皆被惊眼的白光撕碎开来,不见那一双红透的眼窜了进来。
她一把捞起我,跟着往外冲!
岂料我身体不能反应地僵直跌进了溪流里,连带她也趔趄跌倒,碎掉的幽蓝迅速拼合聚拢起来,自水底深处拽住了我和不见。
“伯生!”
不见极为冷冽地发声长呼,我人被她抛了出去,还没有什么反应,已为人拦腰扶住了,我随那人立身站定,原是那灰袍薄衫的青年男子伯生。
我有些恍然地看了看他,眼角闪过几道极为凛冽的灰影朝不见掠去。
“走!都走!”
她抬眉急叱,灰影顿住,反身朝我踩空飞踏而来。
临面而看,才见那些皆是随伯生归迎不见之人,他们长剑执手眼眉冷肃,无不愤然瞪我。伯生扶着我,转身便走。
我回头,但看不见按剑撑身,灰衣殷红沁透的仍在滴血,那一双眼通红妖冶,褪却所有空荡倦然直视而来的尽是揪心之意。
见我为伯生带走,她眼底浮上几许安心轻宁,浑然不觉身后那几可比拟天高的幽蓝枯骨巨象已无声扑下。
那巨象是无数细小的破碎幽蓝拼凑,骨头、面目、赍恨,不甘,复杂成如此巨大的怪物,她竟还能淡然轻巧地牵出一抹笑,来宽慰我不知何时流下的泪眼模糊。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要如此待我?
为什么!
☆、卷一大梦卷之第四十六章:逼迫
“为什么……”
伯生带着我在林中急掠而走,迎面而来的枯骨根本不管我们,尽数往不见所在之处急涌,像是坠星流光,拉长了自己的身体,迅疾曳亮了整个暗林。
林中被掏空的只剩下了鬼魅的影子,生机无限的奇异斑斓尽数枯萎,枝杈扭曲的好似一截截枯骨,正从地狱临踏而生,所行之处,跟着呈现了地狱之相。
我半挂在伯生肩上,盯着心口空荡的窟窿,竟真的再没有血。是何时…究竟是何时,我也成了无血无心的怪物?
分明的,离开青陵台时,我还沁了血……
“姑娘切勿生乱,院主…定会无事的!”伯生安抚,却没什么肯定的语气。
回过神来,才发觉心口哪有什么窟窿,好端端地竟连衣衫也未曾破裂。
我怔怔生愣,难道方才的画面都是梦么?那为何幽蓝的枯骨流光还在往过去,眼前鬼魅暗生的枯树难不成也是假象?
“她会…死么……”
念及不见,眼下不能阻挡的枯骨如此大量涌去,她伤上加伤的身子怎么能承受得住?
伯生没有说话,倒是旁边一个孩童般的细腔细调尖锐道,“兀那晦气!院主怎容得你咒来!”
“住嘴!”伯生冷叱,“别忘了院主的吩咐!”
那声音犹自气愤难抑,反驳道,“是她惹得归墟界的魂兽倾巢而出!自打我们来到无往山,除却百年中元天地交替,何曾见过此等局面!竟还是…竟还是倾巢之盛!院主她,她怎么能……”
那人有了刻意的哭腔,从后蹬出身形,踏空拦我们在身前。
原是个白发老儿,孩童之声端地尖锐难抑,“她害得院主身陷险境,若是院主撑不住,我等如何苟存于无往山!”
他长剑倒提,带起气流涌动地径直朝我刺来。
“你是要无视院主之令么,老生!”伯生横剑护下,瞠目惊叱,周身涌起淡白荧光,温凉之中带了一抹奇特咸涩,像是海风卷来。
“不仅是我,是我们!”诸人齐喝而来的是老生的凛冽长剑暗光,“魂兽因她有所异动惊现,我们带她去归墟界,定能阻止魂兽入万象林。”
老生一剑看似凛冽急涌,反是黯淡无光,连剑本身都像是一截木头,只那慑人的杀机让人不能小觑无视。
伯生好整以暇地挡却老生杀机之招,冷冽道,“你们真是反了心了,呆了多年安生日子,竟还未曾消弭旧日的争斗之心,院主还未曾有事,便急不可耐地想要□□么!”
伯生一言冷冽低叱,周身的淡芒荧光立时撑得极亮,像是一团陡然爆发的潮海泡沫,卷起兜天也似的海浪。那海浪迫开两侧涌来的人,他人则揽着我凌空踩出疾步,长剑泛着海纹沁蓝之光径直对上了老生黯淡攻来的木剑。
老生冷哼,木剑忽地化成网,卷出扭曲的藤蔓枝条缠了过来。
伯生早有防备,剑刃交击时,海浪已倒卷回来扑了周身一个完全,我只觉身上一凉,人被伯生带出了海浪急掠而走。
光影如画之间,我回身而望,老生踩着藤蔓破浪而出,那些个白衣人也都各自祭出奇异之能往此处追来。
“海以水质,木以土生,此境为陆,伯生,你还能斗得过我么!”
老生洋洋冷笑,周围枯木随言而动,如同活过来一般盛放出无数斑斓模样,那斑斓不同先时的生机,皆尽隐隐黯淡,卷同了老生脚下的藤蔓,一路追赶过来。
伯生祭出的海浪涌得快,两侧的枯木盛放也快,而老生脚下藤蔓更快。伯生不答话地只管跑,身上已有潮湿汗气,我侧首而望,见他脸色白得可怕,豆大的冷汗正从鼻头落下。
察觉到视线,他眉心紧压地正要与我说什么,忽地神色大变低头,原是藤蔓已缠住了他的脚,不仅如此,那海浪更是哗啦啦往下碎。
他脸色更白,反手推开我。
我权以为会跌入虚无,脚下却稳当如地,低眉而看,原是一团盈蓝海卷托着我越走越远。
“过大象道,上无象界,别回头!”
他高声长喝,反身长剑横出,不顾早为藤蔓缠的几乎没顶的境况,身下海浪祭出滔天之势,霎时兜没了眼前的天际。
我为脚下海浪带的远走极快,眼前视觉有多宽,伯生祭出的海浪便铺了多广,正势如破竹地翻滚席卷而去。岂料势至半途,便有枯木藤蔓突破了海幕,声势浩大的海浪立时没了锐气,虽有强撑之力,不过是在拖延坍塌跌碎之势。
情知伯生之势已变,我不自觉紧张起来,侧眼而观,那追在两侧的盛放之姿已朝我卷来。
我下意识地大退一步,脚下稳踏便落了空,人突兀撞在地面,膈应疼痛之时也觉所撞之地异样,忙回头张望,入眼而来的是丈宽的无尽阶梯。
那一条阶梯白玉也似地铺沿而上,毫无可见尽头的真实感。
“别回头……”
伯生虚弱之音颤来,我急是回头,眼前已为不知何时茂盛的奇林异景铺展,伯生为藤蔓吞噬贯穿的身体缠在藤蔓从中,挂着嘴角血气虚弱而哀凉地望着我。
老生将木剑从伯生心口取出,阴冷的眼肆意打量着我,托举他的藤蔓渐近而来,数十名灰衣人也在藤蔓墙上立定,无不掌控着山林草兽的奇异之能,或花或树,或丛或藤,飞禽走兽,齐聚一堆地转目打量而来。
“你是不怕死呢,还是不怕死?”老生欺近,斜眼滚眸,阴冷道,“生死关头,还能游离心外?”
生死与我,早已见惯,我倚着阶梯,抬眸问他,“你要杀我?”
许是我太过坦然淡定,老生眼底闪过惊疑不定,藤蔓托着他慢悠悠地上下晃动,迫近一张白发幼童之颜,尖细道,“你想死?”
“为什么不动手?”
我勾勾唇,什么大象道无象界,根本懒得去想。可怜伯生他拼尽心力救我,不过依凭不见之言,怕是想不到我早不愿做如何挣扎。
并非我真的想死,只觉无所谓而已,临生死也好,临活剐也罢,随他们怎么来,怎么去好了。我活着,不过是个膈应旁人的存在,他们若能消磨致死与我,是本事,未必是坏事。
听我此言,老生更捉摸不定,眉头皱起来,藤蔓安静停下,他认真打量我,似乎想要从我眸底捉取一些令他得以分明的东西。
我颇觉可笑,讽刺道,“枉你们活下多少年,如今连个人心也看不透,当真是个笑话。”
“老生还与她计较什么,只管擒上归墟界便是,否则等魂兽迫出万象林,不仅整个无往山要遭殃,你我也再无机会得察无象界之可能。”
这声音莺脆而来的甚是好听,我随眼睨去,竟是个漂亮娘子,奈何她只左脸生的极是漂亮,右脸像是被烧红烙铁滚过,额际至颈皆是狰狞的疤痕,饶是如此,也掩不过她左脸的惊颜至极。
难怪她能坦然不遮右脸的骇人之相,我心道可惜,无法与她那美极之颜上多生厌恶,
她立在藤蔓高处,衣衫灰白地沾染了艳花斑斓,娇嫩如同未出嫁的少女,只是高盘的发髻已然明示她曾出嫁的事实。
极美的左脸没什么额外情绪,淡漠地抚着缠绕在侧的弥蛇,毫无迫人之意,好似方才那一句凛冽之言,本不曾从她口中道来,端地是一个超然世外的无甚拘意之人。
情知她如老生一般皆有异处,此刻摆出悠然姿态,想来自有秉持在身,我便于弥蛇之上多留心了几眼。那弥蛇白鳞覆甲,自腰腹双生出两个身子,没什么遮掩地显出男女特征,互相缠绕纠缠不顾不忌地径自亲近,一眼看去,多少有些靡靡羞耻之相。
见上那靡靡之相,我不知怎就想起了秦时欢,身上渐有莫名的难耐烦躁,情知是那弥蛇作祟,本就吃过一次亏,如何还敢为之深瞧,立时转头,撞上那女子颇为玩味的凤眼,好看的唇角尽是些似笑非笑的薄翘意味。
我顿时尴尬,想了想道,“这位姐姐,你既是有心擒我,何必让别人动手?我瞧你身侧的…甚是奇异的紧,我心有好奇,不如近前让我多看几眼,以解死前之惑如何?”
“想不到妹子你说话也是有心。”
她盈然生笑,贝齿细碎,随手拂过耳际细发,动作并不多见如何妖娆妩媚,偏生像是径直拂在了你心上,随之也拂上了什么难解的轻痒,让人耐不住静心静意。
“姐姐说笑,我不过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没什么力气去想些什么逃跑打算。我害人太多,总归要还,你们擒我也好,杀我也罢,于我不过是个偿愿之事,我可想不出什么理由去阻止。反之你们的顾忌倒令我想不明白,我不过一介凡人,如何处置我本是一件随手简单之事,何故让你们怕至如此?莫非我原是个你们也怕的妖怪?”
我说着往身后挪了挪,毕竟阶梯坎坷,我跌来不当,倚着久了,也有些不适。
岂料我方坐上一步阶梯,老生和那女子,及至在场诸人皆变了脸色,那女子冷冽眯眼,“妹妹好心计,情知大象道除却院主再无人走过,这般临驾边缘,是笑我等不敢放手一搏么!”
“婕好,无须与她多说,小丫头尽是咋呼人,我以藤薇勾她出来,你接着动手!”老生言罢,藤蔓立时暴涨而来。
未料想,为老生称之婕好的女子踩着双生弥蛇迅疾跃下,拦身阻却了藤蔓攻势,悠然扫我一眼道,“大象无形,老生你贸然进去,只怕顷刻为化,更何况……”
她明面和老生说话,言下之意却直指于我。
我抿唇笑作无辜,想着方才试探之言已有效用,接话道,“姐姐要说什么,直说便是,纵使你要我从台阶走出去,也都是可的。”
“你当真不知大象道的用处?”她狐疑的漂亮左眼与混沌枯烧的右眸合在一处,诡异非常。
“姐姐都说大象无形了,我如何见得知得,少不得要姐姐费心解释解释,或许我听的欢喜明白,反是愿意随姐姐走上一遭呢?”
我故作的懵懂不解之词落于他们耳中只会被算做心计,她们的狐疑神色尽数落在我眼底,于我更生逗弄之趣。
他们怕,是好事,若他们不怕,只怕早已不管不忌地动上手了,我虽不愿活,但也不想死,何况早于不见有约,我不想未证她死,我已失约。
我不想她死。
在我死之前,我想要知道她还活着。
☆、卷一大梦卷之第四十七章:大象
“罢了,时间不多,懒得与你计较!”婕好拂袖身退,叱道,“老生!”
老生凝眉曲张,精光闪烁之中,人极快地扑过来。
我皱眉而退,踏至阶梯踩上一步,先前数言已猜定他们怕极大象道,何况他们也说过除却不见之外,再无人敢上大象道,我如此之行,是试探,也是情急之下的唯一选择。
未料想,方踏上大象道,心头顿时空茫,好似有什么东西自骨子里往外游离,连带眼前景象都虚晃,那个瞬间,我竟想不起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眼前这些人,又到底是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