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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诗凝恍然大悟地笑了笑,聂浔爱玩闹的心性她已经有所了解,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和自家师妹师弟混熟,刚一这样作想,又听聂浔正经道:“不知三位找柳神医的目的又是什么?”
林翎二人看向宋诗凝,宋诗凝犹豫了片刻,坦诚道:“不瞒聂公子,是为了求柳神医出山,解我师父所中的妖毒。”
“妖毒?”聂浔和银衫异口同声。先前宋诗凝并未隐瞒她三人的身份,宋诗凝的师父便是现任武林盟盟主越云欢,江湖上确有盟主中毒的传闻,却没想到是妖毒。
聂浔道:“如何确认是妖毒,据我所知,人界的妖族各归隐处,十几年来与凡人相安无事,又怎么会。。。”
宋诗凝摇头:“我们也不清楚,只是按林伯伯的说法,师父所中的毒与当年梁州瘟疫的‘离人泪’若出一辙,必是妖毒无误,近日江湖上又有‘妖王之心’的传闻,妖族重回人界之地也是事实,师父的毒武林盟的大夫全都束手无策,唯有柳神医能解。”
宋诗凝口中的“林伯伯”便是武林盟的大总管林亦,聂浔游迹江湖多年,自然知道这号人物,十二年前的梁州瘟疫也有所耳闻。说来都是十二年前,那一年,妖族认怂,退居丘灵山相让凡人,新盟主就任,柳氏归隐,梁州瘟疫逐渐得解,荒灾得控,凡人犹得大赦,翻身做主,却与仙道化界而居。
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那一年,难道只是巧合?
聂浔沉默不语,银衫若有所思。
宋诗凝看二人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倒是林翎插嘴道:“我们也是听爹爹提起这个人,说他以前是师父的好友,于是才找了过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他。”
林小狸跟着道:“是啊,除了师父,武林盟还有好多人也中了毒。”
聂浔挑眉,心道:此毒并未向江湖扩散,难道只是针对武林盟?他用眼尾扫扫银衫,眼神意有所指,银衫回应他的目光,暗暗摇了摇头。
聂浔扭头见三人低头沉默的样子,劝慰道:“别担心,既然是你们师父的好友,他人又好,肯定会答应你们的。”
宋诗凝觉得聂浔这话听来有些奇怪,疑惑道:“聂公子见过柳神医?”
“唔。。。”聂浔想了想,“也许见过,我在十几年前修仙的时候曾得一人相助,现在想来,那人似乎姓柳。”此话一出,四人皆是一片惊讶之色,以银衫对聂浔的了解,他知道他并没有说谎,他确实见过柳青涯,可是。。。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而其余三人惊讶的点有所不同。
“修仙?”林翎叫道:“聂大哥你是修仙之人啊,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明王吧?”难怪他一脸自信能够得见柳神医,外界传闻凤遥山内犹如迷宫幻界,常人难以进山,更别说找人,但对于修仙者而言,完全是小事一桩。
聂浔点点头,虽说仙道有约定法术不轻易对凡人施用,但江湖人士对明王总有一分莫名的崇拜和尊敬,就如同对于修罗的不屑和斥责一样,尤其是像林家姐弟这样初出茅庐,被无数传闻坑害的小孩。
林小狸抹了一把鬓角的汗,感叹道:“难怪你们都不出汗。”说罢他看了看银衫,问道:“你也是明王吗?”银衫还未作答,倒是聂浔接口道:“他呀,他就是个半吊子。”
真正的半吊子还敢说别人半吊,银衫瞪了聂浔一眼,没有说话。
“哇,太棒了!”林翎欢呼了一声,“没想到出来一趟还能认识明王,我早就想修仙了,就是师父不让。”
宋诗凝神情有些奇怪,但也只是道:“师父也是为你好,江湖武林人士不涉仙道,与仙、妖分离,方得和谐,你要修仙,就得脱离江湖人世,你可愿意?”
林翎瘪瘪嘴:“我也不过是说说,好奇而已。”终究是小孩子心性,林翎只遗憾了一秒,又立马兴高采烈地凑到聂浔身边:“聂大哥聂大哥,仙术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啊?”
林小狸也跟着凑了过来,聂浔看着两双眼里□□裸的期待,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朵花,示意他们看,在二人看过去的同时,抬手打了个响指,那朵花就在二人眼皮子底下消失,瞬间出现在他手里。
聂浔将花递给林翎,林翎欢呼一声,惊喜地接过,“哇!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仙术呢!”林小狸也跟着猛点头:“太神奇了!”
银衫和宋诗凝走在前面,银衫回头,不悦地皱了皱眉,似乎对聂浔这种显摆的行为很不待见。宋诗凝在一旁瞧见,关心道:“银公子身体不舒服吗?”银衫一楞,不自觉地看向她,宋诗凝一笑,在银衫的注视下微微低头,银衫暗道,这女子的心似有黑气,却仍是不甘地存着善意,倒是不容易。
宋诗凝见他不说话,又大胆抬头看了他一眼,“若是公子身体不适,便在此处歇脚片刻。。。”银衫打断她:“无妨,聂浔所言皆是玩笑,姑娘无须当真。”
宋诗凝闻言,神情有一瞬的错愕,随即她抱歉道:“是我唐突了。”
银衫摇头,看向凤遥山的方向,转身提醒那边还在研究仙术的三人:“凤尾镇到了。”
众人抬头一看,不远处的小镇内,已经有行人来来往往,小镇尽头,耸立着一座被云雾迷茫围绕的高山,给原本植物茂盛的山体笼上一层神秘的苍茫之感。
众人在小镇门口驻足片刻,银衫道:“上山吧。”语气竟有些迫不及待。
得知了聂浔二人修仙者的身份,林家姐弟二人显得轻松许多,穿过凤尾镇的时候,两人七嘴八舌地跟聂浔讨论仙道,聂浔当孩子一样哄着,不厌其烦,宋诗凝和银衫并肩而行,一时无话。
不多时,凤遥山脚便到了。
初入凤遥山,除了有些迷眼的白雾,并未察觉不同,进山的小道清晰地向前延伸,山下村民说,跟着这条路便可到达深山,之后所遇的岔路,一条登顶,一条通往山中心,柳神医所在未曾言明,不是村民不愿说,而是说不出,曾有进山拜访神医的人,不是在山中迷路折返,就是看见什么自愿离去,更有甚者归来后精神萎靡,这隐居在山里的人,如山体迷雾幻境一般神秘,除非他自愿现身,否则难以找寻。
听到此处,聂浔摸了摸下巴:“有意思。”他开始怀疑柳青涯到底是不是凡人。
五人缓步走向深山,踩踏着脚下湿润的土地发出阵阵闷响,聂浔打量着四周,这安静的深林里,居然没有一丝鸟叫。偶尔有风吹过,带着轻微的植物香,按理说,迷雾森林的气氛应当有些诡异,却不知道为什么,众人走在狭窄崎岖的山路上,反而觉得平静,就好像是诡异的气氛刚起,身上的鸡皮疙瘩还未出来,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压了下去,像是快要干涸的河道迎来一流小溪,冰冷的触感划过心底,浇熄一阵阵不安。
这是宋诗凝三个凡人的感觉,和他们不同,银衫和聂衫一进深林就感受到周围妖气弥漫,聂浔和银衫对视一眼,脚下走得小心翼翼,手上灵力凝聚,边走边摆出防御姿势。
从最初的小声嘀咕到无言,众人在深林里走了近半个时辰,就在林翎忍不住想要出口抱怨的时候,宋诗凝毫无征兆地蹲了下去。
☆、道道道,切克闹
凤遥山中突生变故,在宋诗凝蹲下去的同时,银衫猛然捕捉到一丝妖气,聂浔一惊:动作有点快啊,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能力还不弱,他和银衫惊都没有反应过来。
聂浔看了看四周,退后几步查看宋诗凝的情况,只见她脑袋微垂,眼睛愣愣地看着前方,神情呆滞,对林家姐弟的呼唤没有任何反应。
顾不得许多,聂浔抬手将灵力输入宋诗凝体内,感应了片刻,回头对银衫道:“是幻术,这里有致幻的东西。”
林姐姐弟立马四处打望,惊奇道:“我们怎么没事。”
银衫看了看宋诗凝的样子:“或许是她执念太深。”
如同银衫所言,宋诗凝现在正困在自己的过去里。
眼前出现的是她五岁那年的情景,那一年天灾泛滥,地里颗粒无收,村子遭遇饥荒,每天都有人死去,小诗凝半睁着眼睛,看着母亲割下自己的血肉装在碗里,朝她的嘴里倒去。她挣扎着拒绝、反抗,又怕把碗打翻,母亲的手大力地捏着她的嘴,强迫她吃下去,宋诗凝扭动着身体,鲜血洒落一地,母亲用苍白的脸看着她,她听见她说:“不想喝的话,你就离开,离开这里。。。”
那是宋诗凝心灵深处最不愿回想的、噩梦般的记忆。
聂浔站起身来,刚要施法,就见跪在地上的宋诗凝开始全身颤抖起来,林翎扑过去抓住她的那一刻,她突然腾身而起,又立马向后倒去,一屁股跌坐在地,手脚挥舞,不停地挣扎,眼神空洞地看着上方,一边发疯一边叫喊:“不要!不要!我要回去!回去!”
聂浔只好继续输送灵力,强行控制住她,宋诗凝被制不能动作,神情却狰狞无比,满脸是泪。林小狸害怕地愣在一旁,林翎喊着宋诗凝的名字,也忍不住双眼通红,聂浔将宋诗凝扶起来,伸出双指念了一段咒语,用力点在了宋诗凝眉间,后者突然睁大眼睛,随着灵力的安抚神情逐渐回复平静,她眼里的迷茫还未消失,嘴唇苍白地颤抖,听不清喃喃的内容,林翎抱着她,不停地喊着“师姐”。
在聂浔制服宋诗凝的时间里,银衫已经用法术查看了附近的情况,他回头向聂浔示意,在聂浔展开结界的瞬间,银衫嘴唇微启,仰天长啸。
结界里的几人看见银衫的动作,却听不见他发出的声音,那一瞬间,地面开始无声抖动,隐藏在这片林里的鸟类乍飞而起,林家姐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神情茫然无措,直到聂浔突然收了结界,就听银衫厉声道:“出来!”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面前就升起了一阵烟雾,烟雾逐渐散去,一道人影凭空出现,那是一个绿发女子,全身裹着藤脉,下面没有脚,像植物一般连着根系,她的身形逐渐显现,看见银衫的时候明显吃了一惊,她附身一礼,刚要开口,又惊觉有凡人在场,似乎有所顾忌地闭了嘴。
银衫道:“魅罗花妖,凤遥山幻境可是你的杰作?”
女妖不敢隐瞒:“是。”
“为何?”
“只为凡人知难而退,不欲进山打扰山中那人。”
银衫皱了皱眉,凤遥山虽为圣山,但并非凡人适居之地,在此修炼的仙妖在功成之后也都会离去,隐居于此的也只有柳青涯而已。
银衫自然想到了他:“是那人的意思?”
女妖沉默了片刻,道:“不是。”
“哦?”
“那人极力指引我等向正道,我等也从未害人,幻境所见不过是凡人的心魔,还请。。。”女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银衫,一时卡壳。
银衫摆摆手,“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收回你们的力量,勿再管凡人之事。”
女妖犹豫了片刻,道:“是。”
这边林家姐弟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妖退去,林翎怀里的宋诗凝突然抖了一下,林翎低头看她:“师姐?”
宋诗凝依然没有反应,但眼神明显与刚才不同,聂浔叹了一口气:“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来都来了,又自愿出去,这群女妖的能力不弱啊。”
银衫走到聂浔身旁,迟疑道:“你觉得。。。?”聂浔不知怎么的,竟明白了银衫的意思,他无所谓道:“见到人就知道了。”银衫点点头,聂浔看了宋诗凝一眼,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聂浔蹲在宋诗凝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叫她的名字,安抚道:“只是幻境而已。”宋诗凝终于凝聚了眼神的焦距看他,嘴唇微动,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聂浔重复:“只是幻境。”
宋诗凝脸色一变,哽咽了一下,随即哭出声来,林翎紧紧地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林小狸像是刚回过神来,呆呆道:“刚才怎么回事?那是。。。妖吗?”
聂浔点点头:“仙道和妖道其实是一样的,只是未完全成形的妖类长得比较丑,怎么,就害怕得尿裤子啦?”林小狸条件反射地看了自己裤子一眼,口吃道:“我才、才没尿裤子呢。”
林翎抱着宋诗凝,感激道:“谢谢、谢谢你们。”聂浔冲她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银衫转过身背对三人,看着远方出现的小道,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半响,宋诗凝哭够了,在林翎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她低头擦了擦眼角,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即使在是师父和亲近的师妹面前,她也从来没有这样哭过,魅罗花的幻境让她看到了她不愿回想的童年和逝世已久的母亲,一时悲从中来,等到情绪过去,才觉得不好意思,她对着聂浔和银衫的背影一礼,轻声道:“谢谢。”
银衫回头,正对上宋诗凝的视线,他直言不讳道:“你有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