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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咸王站起来之后,却是噌然一声拔出了腰间佩剑,朝着傅以桓蹬在井台上的双脚就砍。
傅以桓只得放弃脚踏井台,这下子他双脚悬空了,只有双手反抠住井台,他又惊又怒,看向那个手持利剑的模糊人影,怒声问他:“傅以杉,你这是想杀本宫么?”
其实不用傅以桓这么去问,事实很明显,那就是咸王傅以杉,也就是他的四弟的确是动了杀心要杀他。
傅以桓不知道他是不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但不管那一种,此刻他处于险境之中,而且性命堪忧。
“三哥,你不觉着你窃取了太子位,实在该死吗?”傅以杉冷声道,声音里的那种寒意远胜雪夜的寒冷。
“大胆!这话也是你该说的?”
“你还装?还装?你敢说大哥被废,不是你的手笔?可惜父皇昏聩,却怀疑是大哥派人刺杀他,其实,谁坐了太子位,谁就是那个指派刺客刺杀父皇的人。最终,是你坐了太子位,是你的母妃成为了新皇后。大哥被废,被圈禁,二哥被贬成了郡王。”
“……你胡说!本宫从来没有做过谋害父皇的事情,倒是你,现如今做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你竟然想要谋害本宫!你可知这是多大的罪,你就不怕事情暴露你不但王爵被削掉,甚至会被斩首?”
傅以桓觉得自己的双手都要断掉了,他反抠住井台的手指尖都在出血了,可他不能松手,下面这口黑黑的枯井不知道多深,他要是掉下去很有可能被摔伤,而且要是眼前这个起意杀他的四弟往井中投下石块,那就很可能砸死他,而要是咸王搬一块大石头来封住井口,那么他就要被冻死在枯井之中了。更可怕的是,要是咸王此刻给他当胸一剑,他掉下去也活不成。
不过看起来,傅以杉得确会做他预料的最坏的事情,那就是给他当胸一剑,让他掉下去,再封闭这一处枯井。
此时他们都在野外,四野无人,傅以杉杀了他也不会有人发现。
只是自己要是真死了,傅以杉回去怎么交代呢,毕竟他可是跟自己一起跑的。
此刻他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尽量拖延傅以杉举剑杀自己,所以他紧接着说:“你要是杀了我,怎么回去向父皇交代,你可别忘了,咱们是一起逃的。”
傅以杉四面一看,然后冷笑着说:“我就说你跟我半道上分开了,我也不晓得你跑哪里去了,这样够不够?这可是在战场上,被吐蕃兵杀了回不去,又下大雪,找不着你的尸首也是正常。”
傅以桓:“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我不信你纯粹是为了大哥,哦,我晓得了,你是为了自己,只要我死了,你说不定就可以做下一任的太子了?可你真是痴心妄想,别忘了,太子妃才给我生了皇长子,他可是皇太孙,我死了,还有我的儿子做大梁皇位的继承人,你边儿都摸不着!”
傅以杉:“这可不一定,你说,要是父皇的皇太孙忽然哪天不消化,又或者生病夭亡了,我这个王叔不是成了皇位最正当的继承人吗?”
“原来,你早就想谋夺太子位了……”傅以桓忽然了悟道。
傅以杉:“三哥,你说别人的时候,怎么不想一想你自己,这话应该用在你自己身上比较合适吧,我只是有样学样而已。既然父皇如此昏聩,那么你死了,想必他也会无动于衷的,他有的是儿子继承帝位,不会发愁后继无人的。”
“你……你这个狼子野心杀兄骗父的混账……”傅以桓咬着牙骂他,然而却是中气不足。
他快撑不住了,就算是傅以杉不给他当胸一剑,他也会撑不住掉下去的。
大雪纷飞,北风肆虐。
傅以桓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趟西征,他不是死在吐蕃人手上,而是会死在他温雅如玉的四弟咸王之手,这么多年来,他的这位四弟都是非常乖的孩子,喜欢作诗,喜欢一切风雅的事物。他的脾气在皇帝的五个皇子里面最好,书也读得最好。就是这么个从来老实不争的皇弟,这会儿却变成了一个阴险的杀人者,他不但要夺走他的生命,还有他的太子位。
这真是无比讽刺的一件事情。
他大口地喘气,怒视着傅以杉。
此时一弯上弦月慢慢升起,洒出淡淡光辉,被积雪反射,傅以桓觉得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包括傅以杉月光中那张阴森扭曲的脸,以及他手上反射月夜光辉的寒光闪闪的利剑。
傅以杉手持利剑上前一步,将利剑的剑尖抵在傅以桓的咽喉位置,那森冷剑气刺得傅以桓打了个激灵。
他想,难道下一刻自己就要血溅于此,死于非命了吗?
他太不甘心了,他耗费了无数心血,努力了这么多年才到了这一步啊……
傅以杉握着利剑却并没有立刻刺穿傅以桓的咽喉,而是慢悠悠地说:“三哥,我就想问你是不是你派出刺客刺杀父皇的?要是你说老实话,或者我会考虑给你一个全尸……”
傅以桓没想到傅以杉竟然问这个问题,那么自己该怎么回答他呢,要是坚持说不是自己做的,那么下一刻自己的咽喉很可能被他用利剑戳一个洞。而要是自己承认是自己派出的刺客刺杀的父皇,那他真会不用利剑刺自己,而是任由自己掉下去保留一个全尸?
“……你想听,那我就说给你听好了,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他还是想尽量拖延时间,希望有撤退的前锋营的兄弟策马路过,然后自己就会有救了。
“你说吧,我听着。”傅以杉淡声道。
傅以桓只得细细地跟他讲了一个故事,自己是怎么让心腹买通西苑的太监挖掘湖底密道,如何派人混进唱戏的班子里进宫趁着为父皇唱戏刺杀他的,还有就是刺客手段高明,并没有一下子把父皇刺死,而是刺成重伤,如此一来父皇就会怀疑是他大哥迫不及待想要取代他,派刺客行刺父皇了。之后的一切都果然如他的预料,太子被废,德王被贬,他自己则是登上了太子位。
故事其实并不长,傅以桓也只是慢慢地说着,再拼尽全力抠住井台不落下去。
等到他的故事讲完,他心凉了,四野风雪肆虐,并无一个人经过,他的算盘终于是落空了,他全身发抖,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感到了恐惧。
☆、第130章
“如此……那你也死得其所了……”傅以杉收回利剑,并起左手食中二指在映着月下寒光的剑上轻轻抚过,语气轻松道。
“呼……呼……咳咳咳咳……”傅以桓艰难地喘息,又因为嘴里扑入大团雪花被呛到,发出了咳嗽声。
傅以杉眯眼看他,将手中利剑敲击石头井台,竟然开始轻轻吟唱:“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忠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这一首诗?
傅以桓霎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当年他幼时,曾经跟几个兄弟一起摇头晃脑地吟唱这首毛诗中的《黍离》,当时夫子告诉他们这首诗虽然讲的是曾经是周朝大夫的诗人在周朝覆灭之后,路过周朝的宗庙和宫室,看到眼前全部是荒草和野生的黍子,不由得感叹周朝的覆灭,彷徨不忍离去,其实他也在感叹因果报应,因为末代周朝君主荒淫误国,终致周朝国灭……
所以,这是他四弟在讥讽他有今日全部是因为因果报应吗?
看来,他的确是会给自己留一个全尸,然而却是要看自己活生生地坠入枯井中……
傅以桓抠住井台的双手指尖已经痛得开始麻木,他身体里的力气正在加速流失,朔风夹杂着大雪扑面,傅以桓大口地呼吸喘息,他已经看不清楚在风雪之中那站在咫尺之遥吟唱着《黍离》的四弟,他觉得自己就要坠入无尽的黑色深渊了……
“啊!”
“铛!”
就在他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之时,他的耳中忽然听到两声奇怪的声音,一个声音是咸王的惨叫,另一个声音却象是利剑掉到了雪地上发出的轻微声响。
傅以桓猛地睁开眼,在飘舞的大雪之中,他看到了咸王右臂被一把钢刀从后给砍断,他握着利剑的手臂随之掉落到雪地上,咸王在惨叫之后,痛不可当,又惊骇不已,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在雪地上翻滚呻|吟,雪地上洒落了大片血迹……
“常棣①之华;鄂不恚|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③裒④矣;兄弟求矣。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每有良朋;烝也无戎。丧乱既平;既安且宁……”
有一人在稍远一些的倒地的傅以杉身后朗声吟唱道。
是这个人救了自己!
而且他所吟诵的正是毛诗中的《常棣》,这首诗说的正是兄弟情谊,所以他是用这一首诗来回击要杀自己这个兄长的四弟傅以杉所谓的因果报应吗?
“壮士!多谢搭救!还请你将本宫拉起来,本宫感激不尽,定当重谢!”傅以桓激动地朝着那个在风雪之中看不清面容的人大声道。
那个人在傅以桓呼救之后,却是并没有立刻过来,而是将整首《常棣》吟唱完之后,才将手中的钢刀插回刀鞘,看向依旧在地上翻滚呻|吟的傅以桓长叹了口气,似乎十分痛心。
接着他踏着积雪走向傅以桓,等到他走到自己身边,傅以桓才看清楚了他的样子。
他穿着一身固原当地普通兵士的甲衣,下颌上唇都有些青黑的胡茬,头戴一顶毡帽,腰间挂着一柄钢刀以及一个酒葫芦。
猛一看,他就是一个固原当地普通的守城兵士,然而他的眉眼……
傅以桓一对上他的那双澄澈的眼睛,一个激灵,他十分激动地大喊了一句:“云霖!原来是你!快,快拉我上来!”
薛云霖却并不激动,而是冷淡地看着傅以桓,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傅以桓见他不动弹,一下子又有些忐忑起来,现在他才想起来了在这之前,自己是如何整治薛家人,又是如何逼迫他跟顾三,还有将薛云霖弄到固原来受苦当兵的。
他真害怕薛云霖嫉恨自己,然后不救自己上去,让自己掉下枯井去自生自灭。
很显然,薛云霖这么做也是有他的理由的。
“云霖,你听我说,来固原之前 ,我已经答应了顾三,放你回去过年。原本我要派人来的,后来朝廷西征,我作为主帅,领军出征,就打算亲自来跟你说。谁想,一来就排兵布阵,跟吐蕃大军决战,一时却忘了……你快,快拉我一把!”傅以桓急切地向薛云霖解释道。
薛云霖默了默,手握着腰间钢刀的刀柄,问傅以桓:“我可没说我要救你,我就想问,那派刺客刺杀圣上的事情真是你做的吗?”
傅以桓摇头否认:“当然不是!我只是,只是哄骗我四弟,拖延一下,想着要是有前锋营的兄弟路过,可能我就会被救上去了!”
薛云霖:“你敢对天发誓吗?”
傅以桓没有丝毫犹豫:“我对天发誓,要是我傅以桓派了刺客刺杀我父皇,定然叫我不得好死!”
“……好,那我就救你上来。”薛云霖说完,上前去弯腰,两手抓住傅以桓的手臂,用力往上拖,终于把他从枯井中给拖了上来,放到了井台边的雪地上。
傅以桓上来后,躺在雪地上猛烈咳嗽,主要是呼吸太快,喉咙里又涌进了太多的冷空气,肺管子里被冷气一激,就忍不住剧烈咳嗽。
他四肢都在发抖抽搐,并不是冷,而是刚才他用尽了全力,这会儿一上来就觉得脱了力,四肢都不听使唤了。
死里逃生让他异常激动和异常庆幸。
他看向那个在风雪之中站立于身旁的薛云霖,只感到羞愧还有感激。
算上这一次,薛云霖已经救了他两次了,先前为了顾三,他一直恨薛云霖,忘记了薛云霖是他认识超过十年的朋友。
男人这一世所追逐的不过是女人和权势,当薛云霖跟顾三在一起之后,他认为自己恨薛云霖是理所当然的,谁叫他夺走了自己所唯一深爱的女人,而自己身为帝胄,又是如此才貌双全,这天下间,他自问能过比得过自己的人几乎不存在。
就算是薛云霖,他不输于自己的才和貌,可他的出身呢,不过是个庶子而已。
可薛云霖却夺走了他心中的明珠,作为一个男人,他有很深的挫败感,所以后面他才会想方设法对付薛家,对付薛云霖,想将他们打落尘埃,想让他们失去权势和富贵,想让他们受苦来惩罚薛云霖和顾三。
之后好几年他也是这么做的,一点儿愧疚之心都没有。
直到顾三在东宫书房里意图自裁来让他放弃报复薛云霖,他才猛然觉悟,觉得自己太过糊涂执着,若是自己还爱顾三的话,那么是希望她过得好的,而不是让她死。
看在顾三的面子上,他终于是放下了那一份儿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