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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金山“哦”了一声,竖起大拇指,赞自己的闺女孝顺,然后说他正好跑累了,也饿了,这会儿就着茶吃点儿正好。
一边说就去把那些纸包给解开了,解开了以后,果然见到那些点心干果都是京城里好的点心铺子和干果铺子的货,每样都要几钱银子一斤,顾家也是逢年过节办席才会上这些果子和点心的。
“不错,都是好货。”顾金山搓搓手,笑着道,接着就开始抓起他看中的点心和干果往肚子里塞。
嘉珍对蔺氏道:“娘,您也吃吧。”
蔺氏挑了一块橄榄糕吃了就住手了,接着她也不让顾金山吃了,说这些东西留起来想吃甜食的时候再打打牙祭,不要当饭吃,一会儿就要吃晚饭了。一边说一边把顾金上的手给打开,然后再将剩下的点心和干果重新包好,起身拎着去,开了箱子,放到箱子里的瓷罐子里,再锁上箱子。
重新回来坐下,她对嘉珍说,前两日嘉珍的爹偷了给世荣买书和文房四宝的七两银子去输了个精光,她发现了等顾金山回来管他要,他拿不出来,所以一气之下才拿笤帚打他的。
顾金山听不得他说这些话,又灌了几口茶,起身说他去睡了,晚饭就不用喊他吃了,他已经给蔺氏气饱了。
此话一出,又惹得蔺氏将他好一阵骂。
顾金山甩着袖子走了,完全充耳不闻,或者说左耳进右耳出,他早就习惯了蔺氏念叨了。
“娘,您把给我存的银子拿出来给二哥买书买纸笔吧。”嘉珍小声道,她在进院子听见她爹娘为何事吵闹后就想到了该怎么办了。
“珍儿……这怎么行,你一年下来也攒不了多少银子,这一下子拿出去七两,不相当于大半年白攒了么?”
“可二哥读书做学问要紧,我少吃少喝少穿点儿也不是不行。”
“哎,我的命真不好,嫁给你爹这个没本事的,挣不来银子,还光败家,咱们娘两省吃俭用,净让你爹糟蹋了。这屋子里,真不能搁钱,藏得再紧,你爹都要给翻出来。”
“娘,可你不让他翻出来,他就要到外面去借高利,到时候还不是要您去还。凑合着过吧,这么多年都过了,等到二哥哥有了功名,您的好日子就来了。”
蔺氏听了女儿的话,好歹觉得宽慰了一些,说:“但愿如你所言,你二哥哥不说将来考中进士,就是考个举人也算是有了功名,到时候托你大伯,也能做个小官的,做了官儿,手里好歹松些。”
“谁说不是。”嘉珍点头笑道。
蔺氏抬手轻轻摸着女儿的头,心中颇觉欣慰,觉得她嫁的男人虽然不怎么样,可这个女儿还是又孝顺又懂事的,再过几年,定要给女儿寻一个好的婆家,让她嫁得好,才对得起她。
嘉珍又对蔺氏说起了今日嘉宜办茶会,老太太和太太,以及诸位姑娘都去了,她和五妹妹嘉柔在三姐姐那儿玩了一整天,肚子都吃撑了。当然她也没忘记告诉嘉书和嘉琴吵架,还有嘉宜办茶会花了多少银子的事情。
蔺氏听完呲哒了嘉书和嘉琴几句,说她嫂子那样的人也养不出好女儿来,倒是这个新进府的三姑娘嘉宜,处事为人还有点儿大家小姐的做派,加上她又生得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太太肚子里生的呢,哪像是姨娘肚子里出来的。
只不过,她对嘉宜能够拿出二十五两银子来办茶会还是吃惊,觉得这个三姑娘水有点儿深,竟能拿得出来这么多钱。联想到章姨娘和嘉宜都是从何家来的,她就估摸着可能何家送了银子给她们母女,不然她们进顾家花不起这个钱。
“珍儿,以后你得跟你三姐姐好好处,我冷眼瞧了瞧,这府里的姑娘们,也只有她的钱你能花上一二,别的人你就不要指望了。”
“不用娘说,我早就看出来了,我如今跟三姐姐下功夫学绣技呢,三姐姐说绣好了,过三五年也能赚点儿零散银子花。我想着这比琴棋书画实用,所以就跟她凑一块儿学了。”
“倒不指望你绣东西换钱,这为人妻为人媳,绣技好,总还是能在公婆外人跟前拿得出手几样绣品,显得贤惠。你娘小时候耽搁了学这个,现如今望着你学得好。”
嘉珍咬咬唇,羞涩地垂下头“嗯”了一声。
女孩儿们说起婚嫁总是不好意思的,嘉珍年纪小可也不是什么事都不明白,至少她明白,女孩儿们一世过得好不好,有一门好的婚事,那是最重要的。
嘉宜自从穿到这个时代一来,最大的感悟就是这个时代的女孩男孩都比后世更早熟。
也难怪,这个时代法定的结婚年龄可是比她穿来那个时代提前了五六岁不止。
基本上女孩儿们满了十二三岁就开始谈婚论嫁,相人家了,满了十五岁及笄之后,便是正式出嫁的年纪。
对她们来说,估计这心理上的青春期远比她穿来那个时代提前,如果说她穿来之前的男孩女孩儿们十二三岁进入青春期的话,这个时代估计也就八|九岁?
嘉珍跟她娘蔺氏说话的时间,嘉宜正躺在她卧房窗下的美人榻上浅眠。
这一整日上午应付老太太,太太,还有两位嫡姐,下午陪着嘉珍和嘉柔吃喝玩乐,一天下来她也挺累的。
在嘉柔和嘉珍走后,她就去躺着了,剩下的收拾桌椅碗碟等就交给山茶她们几个了。
一|夜无话,次日起来,她照旧去老太太跟前请安,陪她吃饭说话,完了回自己院子来,打算读几页书,写几个字。可一回来,就见到绿萍和山茶满脸焦急之色地向她回禀:“姑娘,不好了,方才我们去还从库里借出来的碗碟,结果管库的婆子徐嬷嬷说,咱们还回去的碗碟数不对,少了六个,还说这一套碗碟是江南名窑永春窑烧的,十分珍贵,要买的话需要三十两银子一套……”
“三十两银子?”嘉宜皱起了眉头,“走,带我去看看。”
“好,姑娘,随我们来。”山茶和绿萍齐齐应道。
她们两个在前引路,不一会儿就到了顾府五进的库房,管库的婆子徐嬷嬷见到嘉宜来了,就上前来向她行礼,接着主动带她到那装着碗碟的筐子跟前,指着筐子里说:“姑娘,您看,这一套花蝶纹的永春窑的碗碟一共是三十六个,可是您的丫鬟还来了却只有三十个,缺了六个。这样的碗碟莫说是少六个,就是少一个,这一套碗碟也不能再用了。所以,按照府里的规矩,若是从库里借东西出去用,损坏了,缺失了,就得照价赔偿……”
她话还没说完呢,山茶已经急起来道:“当日我和绿萍来领的明明是三十个,况且领去了也没有打坏一个,怎么可能少了六个?”
徐嬷嬷却笑眯眯地让手下的人去拿了一个册子过来,说:“山茶,你瞧,这上头还有你跟绿萍领用这套碗碟的时候画的押,上写着永春窑花蝶纹碗碟一套三十六。”
众人闻言,都凑过去看,果然在一本蓝皮的册子上写着如同徐嬷嬷所说的内容,而且绿萍和山茶确实是画押了。
这下子山茶和绿萍哑口无言了,方才她们来还昨日嘉宜借用的碗碟时,徐嬷嬷尽管说缺了六个,可却没有给她们看这个册子。所以,这会儿看了这个册子,两个丫鬟只觉得当头一棒,把她们给打懵了。
嘉宜也盯着那个册子看,心里快速地思索着对策。
很显然,她绝不认为是山茶和绿萍打坏了六个永春窑的花蝶形纹的碗碟,不敢上报,带着自己来徐嬷嬷这里,表示她们被冤枉了。真实的情况很可能是眼前这个笑眯眯的管顾家库房的徐嬷嬷有问题,她在中间做了手脚。筐子里的那三十个永春窑的花蝶纹的碗碟是不太可能被做手脚的,毕竟山茶和绿萍两个丫鬟也不是那种粗心的小丫鬟,连数都点不清就领走了这些碗碟。所以,剩下的一种可能就是徐嬷嬷在这本借用物品的册子上做手脚了。
既然山茶和绿萍也看出来了她们两个画下的押得确是她们两人画的,那么会不会她们两个没认真看那个三十六,就画下了押呢?然后等到来还碗碟的时候,这个实物就和册子上记载的不符合了,于是徐嬷嬷抓住了这错漏让自己赔偿银子重新买一套永春窑的碗碟?
甭管自己陪了三十两银子出去,徐嬷嬷是真买还是假买,这么一下子自己就赔了三十两银子,可是大大的吃亏了。
最关键的这还是自己理亏,而徐嬷嬷是按照府里的规矩来的,走到哪里去说她都有理。
可是嘉宜尽管自认倒霉,但却并不甘心就这么赔出去三十两银子,于是她又管徐嬷嬷要了那本借用物品的册子,仔细看起来,看来看去,她也看出什么破绽来。
心情郁闷地将册子还给了徐嬷嬷,她说:“既然是我的丫鬟造成的这套永春窑碗碟的缺失,那么我就赔偿三十两银子好了。一会儿我会亲自拿银子来,劳烦徐嬷嬷给我写个收条吧。”
徐嬷嬷客气地笑着答应:“好说,好说,那我就等着三姑娘带银子来,老奴拿了银子好吩咐人赶紧再去买一套来补上。毕竟这套永春窑的花蝶形碗碟府里逢年过节的时候,太太常常叫拿出去摆的。”
嘉宜看她一眼,点点头,领着山茶和绿萍两个丫鬟往自己的清芷居走。
一路上,山茶和绿萍两个人都不断向嘉宜认错,说都是她们的疏漏,才会让嘉宜蒙受了损失。她们两个情愿用自己的月例银子赔偿给嘉宜。
三十两银子,这两个丫鬟要白干两年多才能凑得起。
她们虽然是嘉宜跟前的大丫鬟,可论起等级却只是顾府的二等丫鬟,只能拿一吊钱的月例银子。这个时候一两银子可以换一吊半铜钱,也就是一千五百文钱。所以山茶和绿萍两个丫鬟一个月的月钱不足一两银子,相当于六钱多银子,一年下来,她们所得不过七两多银子,两年差不多十五两,故而三十两银子真要她们两个赔偿的话,她们需要白干两年才能赔得起。
嘉宜听到她们说话都带了哭声,只得停住脚,劝解她们道:“别忙着哭呀,这件事情啊虽然你们两个或者因为疏漏被人钻了空子,可却并不全是你们的错,我会好好查一查的。”
“姑娘,您相信我们没有打坏碗碟吗?”绿萍抹着眼泪水问。
嘉宜和声对两人说:“我相信啊。我可亲眼见到你们摆放碗碟都是轻拿轻放,最后收捡碗碟拿去清洗我虽然没看见,但觉得你们不会不小心失手打坏的。”
“谢谢姑娘相信我们,可是我们到底不仔细,给姑娘招了这种祸事。”山茶含泪道。
嘉宜微微一笑:“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会儿还不能断言这就是祸事。不过是折财而已,古话不是说折财免灾吗?”
山茶和绿萍见她们服侍的主子这会儿还如此轻松的样子,并没有像绝大部分的主子一样碰到这种事情就疾言厉色地骂人,甚至打人。三十两银子,在她们心里绝对是很大的数目了,要她们赔的话,她们得心痛死,还有委屈死。
☆、第49章
嘉宜拿钥匙开了箱子,从箱子里面拿了三锭十两的纹银出来,一想到这三十两银子一会儿就会离她远去了,今生也不晓得还能再相逢不,她就叹气,心里抽抽的疼。
三十两银子,不但对山茶和绿萍是一笔巨款,对刚刚脱贫还没有致富的嘉宜又何尝不是。
当世的乡村百姓,一年全家人只不过花几两银子,三十两银子够他们全家老小用个十年八年了。
她把这三锭雪花银放进一个钱袋里,再拿在手上,走出来招呼山茶跟她一起去交银子,让绿萍留下看院子。
绿萍红着眼圈儿答应了,等到嘉宜领着山茶走了,鲁嬷嬷过来问她出了什么事,怎么看起来她像是哭过一样。
擦了擦眼睛,绿萍把管库的徐嬷嬷说的这还回去的碗碟不够数,要自家姑娘赔偿三十两银子的事情对鲁嬷嬷说了。
鲁嬷嬷听完扔下一句“谁叫你们不小心,让姑娘破财”就转身走了,把个绿萍呛得眼泪水又要滚出来了。
其实在鲁嬷嬷的心里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故而才会说出来那样一句看似嗔怪,实际上却是大有深意的话。绿萍也是没有仔细过脑子,否则她一定会怀疑的。注意啊,鲁嬷嬷说得是“不小心”,这个不小心意思就多了。
那边厢,连着两日破财的顾家三姑娘嘉宜一路上拎着钱袋子去后面库房的路上,不知道有多不甘心,一双细细的柳叶眉紧锁着。
刚走到五进院库房门口,迎面却撞上了一个拿着个梅瓶的健壮仆妇,差点儿把嘉宜给撞倒了。
那仆妇忙说:“对不住,撞到了三姑娘。”
嘉宜道:“是我在想事儿,不怪你。”
那仆妇忽地低声对她说:“三姑娘,留意那借物的册子上最后一个字……”
说完匆匆地抱着梅瓶离开了。
嘉宜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