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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立即抚掌笑起来,连声说是,此前因为胡励说要保持神秘,婚礼的一切准备事项都是瞒着景戚戚的,而她的性格也疏懒,乐得清闲。今天下了车一行人就直奔酒店化妆间,外面布置的什么样子她还不知道呢。
一接近酒店宴会厅,景戚戚就被空气中浓郁的巧克力和香槟混合的味道所吸引了,这是她最爱的两样,没想到做成香氛嗅起来是如此香甜诱人。她挽着父亲景立人的手,面纱遮住她的大半张脸,即使如此,经过的每一处汇聚的目光还是令她心若擂鼓,面染红霞。
婚礼的主题是金色的幸福,大厅的壁纸是全新的,金箔点缀,立柱上则是镂空大朵盛放的花,细看之下会发现是一簇簇鸢尾,同样混了金粉,在水晶灯下熠熠生辉。
她的花语是,爱的使者,别名则是爱丽丝,所以,这场盛典便是新郎给予新娘的爱丽丝之梦,一个置身仙境般的甜梦。
终于,景戚戚站到了胡励面前,她微微垂着头,等待着接下来的誓词,尽管两个人都不是教徒,但按照婚礼的流程,他们将会每个人在宾客前说一小段简短的话,来祝福这段姻缘,来向爱人证明自己的忠贞。
“我爱了你,此后生命里的每一秒,我都对你负有独一无二的责任,哪怕将来你不爱我,哪怕将来你离开我。但我要说,此时此刻,才是我生命最完整的时刻。”
胡励的声音很清晰,也很坚定,其实,在婚礼上说这种话是有些不吉利的,但,没人敢拦他。
轮到景戚戚了,她果然很紧张,又有些怯懦,大场面见过不少,类似今天的却是生平头一次,匆匆一扫,宴会上的嘉宾均为重量级大人物,不乏京中中南海高官,部队各级首长,她偷偷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仍是忍不住瞟向大门的方向。
那里站着几个身着西服的高大男子,表面虽看不出来什么,但景戚戚知道,那是一等一的高手,是诸多客人的近身保镖中的几个,今天别说是不在受邀名单上的客人,就是一只苍蝇也进不来。
可她多么希望在自己张口以前,能有个男人冲进来,拉着她就跑,而她边跑,边扯去繁重的头纱,随手一扬,再不回头。
头顶忽然变得黑暗,一片黑暗,一片死静,很冷,摇晃得很厉害,似乎有人在抱着自己奔跑,颠簸得她想要呕吐。
耳边终于响起嘈杂的声音,有人在大声喊,喊的什么却听不大真切,有一滴一滴的水落在脸上,景戚戚想要抬起手来擦干,却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
手背忽然刺痛,她奋力一甩,立即被人按住,有一只手抓着她的另一只手,她挣扎了几下,终于撑不住,沉沉昏了过去。
她又开始做梦了,婚礼有多么美,梦就有多么美,衬得现实是多么丑陋和孤寂。
没有任何差错,也没有任何插曲发生,那扇门没有被撞开,没有王子来抢走新娘,新娘和新郎在众人面前交换了戒指,喝了交杯酒,也亲吻了彼此。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原来景戚戚居然昏迷了一天两夜,她动了一下,手背上还埋着针头,头顶有一大两小三个输液瓶。
听见声响,病房沙发上看书的男人立即走过来,先伸手摸了一下景戚戚的额头,见温度终于降下来,他终于长出一口气。
倒了一杯水,在景戚戚腰后垫了个枕头,让她坐起来,梁以白喂她喝水,忧心忡忡道:“发烧都带起急性肺炎来了,再不退烧就要烧傻了。”
她嘴唇上全是火泡,起了一层皮,刚一沾水很疼,但强烈的口干还是迫使景戚戚喝了半杯水,这才能说出话来。
“我就记得下大雨了,我和胡励被困在车里,然后呢?”
景戚戚慢慢回忆着,说完,打量起周围,并没有看见胡励,有些焦急。
最后的印象,是他冲出去的一幕,他的身体在大雨中显得那么渺小,几乎被狂猛的大风掀翻过去,但他还是朝着光亮的地方不停迈动双腿,积水已经到了他胸口的位置,几乎随时能把他冲走。
而她只能扒着车窗,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最后任由眼前变得模糊,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在水里的时候被东西划伤了腿和手臂,水里太脏都是泥沙,有些感染,也发烧了,在隔壁病房。”
梁以白盯着景戚戚的脸,语速有些慢,似乎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她的表情。
果然,她急了,一掀被子就要下床,忘了手上还有针,不小心碰到,疼得她咧嘴,针头处立即有些鼓包。
“别动!他没事!”
梁以白赶紧扶起她,叫她赶紧躺好,不许她去揉鼓起来的地方。
“我来的时候他醒了,我们还聊了几句,放心。”
见她一脸担心,梁以白只得将前因后果全都说了一遍,原来,当晚的大雨异常恐怖,机场上万人滞留,就连市区内都有人不幸遇难,房山一带更是房屋倒塌山体滑坡,受灾严重,伤亡数字至今尚未有缺数。胡励和景戚戚所在的公司员工当时和他们一前一后,因为下大雨,方向开错了,但那条路的路面路况相对好一些,他们开回了市内,算是躲过了一劫,没有人受伤。
“我真是后怕,以白,我怕死了,我最怕死了!”
听完了他的话,景戚戚后背阵阵发凉,浸湿了病号服,一想到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她就无比庆幸。
而这条命,是胡励帮她捡回来的,若是他当时丢下她,她发着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等水没了车,她最终就会闷死。
猛地想起胡励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景戚戚哆嗦起来,他什么都知道!
包括自己想要完完全全地脱离他,和梁以白在一起!
她一直以为他最近忙于公事,根本无暇分心注意自己的小动作,不想,他就像一只有把握的猫,在看着她这只小老鼠在忙东忙西,做着可笑的顽抗。
景戚戚瞬间的表情落入梁以白眼底,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立即笑笑否认,说饿了,让他去买一碗粥,专门点了某一家的,梁以白叮嘱了她几句,这才准备出门。
走到了病房门口,他握着门把手的手停顿了几秒,还是回过头来看着面色依旧苍白的景戚戚,轻声吐出来一句。
“戚戚,你……你还爱他吗?”
她一愣,不明白梁以白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不禁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像是也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问题很没意思,梁以白低头苦笑,闷了几秒,低低道:“我只是……忽然很没有自信。戚戚,你昏迷的时候,喊的是他,不是我。”
说完,他猛地旋开了门,轻声带上门,大步走了出去。
房间再一次陷入了寂静,似乎只有药液流淌过塑胶管的声音,景戚戚坐在床上,耳边反复响着梁以白的话。
喊的是胡励,不是梁以白。
也许在昏迷无意识的时候,说出来的才是真心话,那个人才是潜意识里最依赖的人。
粥店很远,即使梁以白开车去,路上顺畅,来回也要近一个小时,不得不说,景戚戚是耍了小心思。
她想去看胡励,当着梁以白的面,她不忍,也不敢。
小心翼翼地坐起来,看着有些鼓胀的手背,景戚戚狠狠心,用力把针头拔了出来,下了床,因为躺了太久,她浑身无力,还有些晕。
原地站了几分钟,这才找回些力气,景戚戚走出病房,果然如梁以白所说,隔壁的病房是胡励。她站在门外,隔着玻璃,刚好能看见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的胡励。
他脸颊微微凹了下去,眼眶深陷,下巴上全是新长出来的胡茬,同样在输液,右边的小腿包扎过,还缠着一圈绷带,露在被子外面。
其实早在胡励第一次下车挖车轮的时候,他的腿就被扎破了,不知道是什么,水里的东西,一个尖头猛地戳了进去,不过他没说。等到把景戚戚送到医院,他才觉得腿上疼得厉害,等护士帮他撕开裤子一看,一大条伤口已经在水里泡得快烂掉了。
感染,化脓,不可抑制地也发起了低烧,甚至比景戚戚还严重,目前为止只醒了两次,每次都是不多时又睡过去,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她按着玻璃,看着他,不敢相信,两个人居然一起经历了生死,从鬼门关前逃脱了。
景戚戚忽然就想起了婚礼上胡励说的那句话,那句不吉利的话,他说,他对自己负有独一无二的责任。
所以死亡面前,他没有丢下她,甚至抱了要死一起死的念头。
她就那么看着他,只是没有勇气推门进去。
“想看就进去看啊,站在外面算什么。”
背后忽然传来了不屑的声音,景戚戚猛地转身,原来,不知道何时,胡勤来了,正一脸不善地瞪着自己。
“我承认我挺喜欢你的,但如果我二哥总是因为救你而挂了,那我说什么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往死了爱你。”
他示意她让开,直接推门走进病房,回头见景戚戚还站着不动,一努嘴道:“进来啊,你是他媳妇儿,他都这样了,你都不给他擦把脸?!”
作者有话要说:那场大雨真的很惊心动魄,真心希望世上无灾无难,人人平安,祈福!
46
听清胡勤的话,景戚戚犹豫了一秒,还是抬脚跟上,进了病房。
近距离看,胡励的脸色更吓人,几乎没有血色,嘴唇上一层干裂的皮都已经翘起来。
胡勤回头看看她,一抿嘴,直奔卫生间,里面很快传来哗哗水声,等他再出来,手里端着半盆温水。
他把毛巾沾湿,塞到景戚戚手里,推了她一把,不耐烦道:“擦把脸的力气还有吧?”
她横了胡勤一眼,走到床边,俯□子给胡励擦起脸来,生怕弄疼他,她手上几乎不敢用力。
看着她的动作,胡勤满心烦闷,摸出烟来想抽,又想到这是病房,又塞回去,烟瘾犯了,躁得他想打人。
景戚戚给胡励擦了脸,想了想,走到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水,刚好一边的桌上有一包开了封的棉球,她拿出来两个,沾了水,轻轻涂在胡励嘴唇上。干裂的嘴唇被濡湿,总算看起来不那么狰狞了。
他似乎动了一下,喉咙里呻吟了几声,景戚戚立即不敢再动,怕把他吵醒。
要是身上疼,睡着了总比清醒时好过,她坐在床边呆呆地想着,几乎忘了身边还有一个胡勤。
见她身上还穿着病号服,估计也还虚弱着,胡勤只让她在胡励的病房待了一会儿,就又送她回去了。
扶着景戚戚上了床,胡勤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歪着头看她,眼睛眨也不眨,就那么死死盯着。
她快被他看毛了,终于忍不住出声道:“你这是要在我脸上打洞?”
胡勤哼一声,没反驳,但却收回了眼神,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又转回了脸。
“我想起来一个事儿,不知道要不要和你说,还在犹豫。”
景戚戚“嗤”的一声,用力挥了下手,忘了手背上还有之前鼓的肿包,有些疼地吸了一口气。
“得,那就别说,你当演戏呢?”
她也不耐烦了,梁以白可能稍后就回来了,她不想他和胡家人打照面,犯不上。
“爱听不听!”
胡勤也急了,索性站起来就要走,想了想,他咬牙,又折回来。
“你小时候是不是有一回在公园差点儿淹死?”
他瞪圆了眼睛,语速很快,眼角附近的肌肉都在细微地抽动,似乎景戚戚的回答,十分重要。
她迷茫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激动,脑子里仔细回想了一下,某根神经似乎受到了触动,迟疑开口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记不得了,就算是有过,可能也是四五岁时吧,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景戚戚认真地拼命回忆着,但是毕竟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就算真有这么一出噩梦般的经历,按照人类正常的心理,凡是坏事都会下意识地回避,或是忘却。
谁料,胡勤却上前一步,一把握住她的手,捏得紧紧的,咬牙切齿道:“赶紧想想,有,还是没有!”
他正捏到她疼得厉害的地方,景戚戚猛地抽回自己的手,频频吸气,怒道:“你管不着!我要睡觉了,好走不送!”
胡勤也不是吃素的主儿,见她没好气,脸色也阴沉得厉害,没头没脑地回敬她:“你这辈子除了惹事儿,就没做过一件好事!”
她瞪他,刚要说话,门被人轻轻推开,拎着粥的梁以白已经回来了,看见胡勤,他愣了一下,继而笑道:“胡勤来了。”
两个人倒也在不同场合打过几次交道,其实胡勤也并非不明事理的人,对待生意他圆滑得紧,人际上更是有一番手腕,看见梁以白,他当即颔首,扯了下嘴角回道:“以白哥。”
梁以白放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