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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服虽是大红色的,但衣服上的纹线却花了许多功夫,精致无比,荆淼比较庸俗,看不出它的价值,只能感慨一定需要很多钱,或是有钱都买不来。他常年穿着紫衣,乍一穿上红衣,竟也好看得很,常丹姬连连夸他好几次,荆淼虽然不喜欢她,但在对方有意亲近之下,却也实在不容易讨厌她。
更何况,常丹姬是谢道的下属,谢道许多地方还要仰仗常丹姬帮他处理,荆淼即将与谢道成婚,心中自然是为他打算的多。望川界风俗固然不同,但人的交往之间总是和善好过厌倦,因此对常丹姬的态度也大大有变。
这日已是晚上,他们二人的婚宴本也有一些庆功宴的意味,也正是两界修好的一个关键时刻,自然会有许多人敬酒。总归这几日不能跟荆淼见面,谢道索性自暴自弃,跟着殷仲春他们去临时抱佛脚,培养一下酒量去了。
荆淼站起身来,忽然摸了摸那身大红的婚服,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暗道没有揭盖头的乐趣了,但是想起谢道穿这一身婚服的模样,又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欢喜愉快至极。
正在他陷入思绪的时候——
“我能进来吗?”
常丹姬忽然敲了敲门,站在门外低声道。
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更何况男女有别,不过荆淼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应了一声,只是没有让常丹姬进来,而是两个人一同离开,到了主厅去。虞思萌这些时日非要呆在紫云峰上,整个紫云峰也被装点通红,不但悬灯结彩,而且花团锦簇的,也不知道甘梧出了多少力。
不过这会儿虞思萌大概睡下了,荆淼与常丹姬一同到了主厅,荆淼摸了摸茶壶,已经冷了,这会儿再烧水实在是太麻烦了,干脆直接用灵力一热,悠闲的倒了两杯热茶,淡淡道:“薄夫人深夜来此,有何要事?”
“我……”常丹姬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对荆淼道,“你……恨过你娘吗?她在你还未懂事时就抛下你,你……”她满怀激动的目光落在荆淼身上,声音都几乎有些喑哑了。
乍听这句话,荆淼几乎吃了一惊,他自穿越后,便以为这具身体的亲人都已离世,可见常丹姬的模样,分明是知情人,但听她说不知事时这具身体的母亲就离开了,又不由得心里一定,微微松了口气。
“我不记得了。”荆淼淡淡道,“无所谓恨或是不恨。”
“对了,我都忘记了。”常丹姬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柔声道,“你那时候年纪小小的,又……又遭了那样的事情,忘记些什么,再正常不过了,毕竟你连自己原名叫做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荆淼发现常丹姬知道的非常多,听她言语怜惜,连灭村二字提也不提,便忍不住问道:“薄夫人何出此言?”
“你还记得那块月牙项链吗?”常丹姬在灯光下看他,满面的怜爱与心痛,“我原先不知道是你,直到,直到我瞧见了血纹脖子上的那块月牙项链……”
原来如此……
那月牙项链雕琢的圆润光滑,很难想象是小孩子随地捡到的漂亮石头,所以荆淼猜测它是父辈遗留的礼物,只是灭了村,暂且当做一个想念,没有想到送给谢道后,倒果真引来了故人。
“那我原名叫做什么?”荆淼心中暗叹,倒也庆幸常丹姬当他是年纪小小承受不住打击失了忆,那牌位也终于可以有自己的名字了,再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应当有一个,他往常不知道,现在可以私下给这个孩子刻个牌位。
灯火在常丹姬的面容上闪烁过,她漂亮的眼睛之中倒映着烛火,好似这句话要耗尽了她一生的力气:“你叫薄钰……”荆淼的脸慢慢的僵硬了起来,他漆黑的双瞳冷冰冰的看着常丹姬,狐女望着他,轻轻吐出下面一句话来,“你爹爹叫薄喜,你娘叫……”
她已经不必说了,她殷红的双眼,几乎流出泪来的神态,已经叫荆淼足够明白了。
可荆淼没有说话,他并不激动,也不难过,只是淡淡瞧着常丹姬,心中只剩下了一片茫然,他低声道:“你为什么要说这个,为什么非要在今日……”
“我的小钰!”常丹姬放声大哭,张开手臂将荆淼搂进怀中,她别过脸,死死抱着他,像是心有余悸的母兽舔舐自己险些丢失的孩子,“我不要你为难,我忍了这许多年了,我只是……我只是怕你成亲这一日,还当自己是没有爹娘的孩子!你不知道,那时出了事,我虽跟你爹爹生气,但心里还是记挂他的,可去了,却发现村子都没了,我找你不到,心里难过,日也想,夜也想,真恨为什么活下来的不是我的儿子,可果然是我的儿子。”
荆淼微微叹了口气,他心里一酸,想到若是真的薄钰,大概常丹姬也不至于这许久都不能相认了。但他不是薄钰,薄钰早在那场灭村里头死了。
“薄……”荆淼一时有些为难,叫娘张不开口,叫夫人又似乎不大合适,对常丹姬的遭遇,他心中固然有同情悲伤,却无任何共鸣之感,他只是轻轻叹了一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只是……”
我只是一时不能接受。
常丹姬自然也明白他话未尽之意,急忙抹去眼泪,柔声道:“你不需勉强自己,我心里明白的很。”
荆淼这便站起身来,他心情复杂的很,轻轻一叹道:“这……好罢,你,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已经知道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日夜供奉的牌位,但想想不合时宜,便也没有再说什么,“你也回去休息吧,我明日就要成婚了,你这些时日也忙得很,有什么事,过了明日再谈吧。”
“哎。”常丹姬轻轻应了一声,“你好好睡吧。”
待荆淼走远了,常丹姬又是欣喜又是难过,喜得是荆淼没有什么愤怒的神情,显然不大恨她;难过的是荆淼也没什么欢喜的神色,好似也不愿意认她。
她坐在主厅想了一会儿,心头悲喜交织,不由得伏在桌上埋头大哭了起来,只怨自己当时何必那般任性骄傲,明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却非要闹脾气,搞得如今这般,与亲生儿子见着了,也听不见一声娘亲。
常丹姬哭了一会儿,想起明日便是荆淼的婚日,虽然她的身份还尚不能叫荆淼接受,但无论如何,总不能一副凄惨可怜的模样去参加。便赶紧起身来,将泪水擦干了,又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只觉得颜色不够庄重,太过娇艳,对一个做母亲的女人来讲显得也过于花哨了一些。
她心中明白,荆淼性子沉静,想来不会喜欢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便提了裙摆,急匆匆的如风一般奔出去,回去挑选合适的衣裳与胭脂水粉,免叫自己丢脸。
日后若是荆淼认了她,她这个做娘的,总不能给他丢脸,需得时时刻刻准备着,不能叫别人说她家小钰儿的闲话。
常丹姬想通了,便再欢喜也没有了。
也是可叹天下父母心,其实旁人哪会在意她,只不过是她自己心里在意的很。
第117章 成婚(完结)
第二天天还未亮,虞思萌就破门而入,神玖拦着她好一会,等荆淼醒来梳洗完了,才放进屋内。
荆淼坐在镜子前梳头发,新郎官的打扮不及新娘子那么复杂,他一人也能处理好。漆黑的长发丰厚如云,他微微撩起些,打开桌上的盒子。他一个修道人,并没有什么可以装点的东西,这一盒子的首饰都是常丹姬给的。
说起常丹姬,荆淼心里就不由得微微一沉,他的手指在首饰上微微拂过,抽出几条艳红色的发带来,把厚厚的头发束了起来。因为没有新娘可以体现巧手,天鉴宗与望川界在婚服上下了大工夫,玄黑为边,大红做底,金线缝合,倒是发冠没做太多要求。
人间的打扮活像是当官的帽子,他们修道人又不稀罕什么封侯拜将的,发冠讨论了许久,也没有什么结果。
荆淼的头发已经越来越长了,他一梳也梳不到底,只分作好几股,慢慢盘做一个平日习惯的发髻,再穿上婚服,他神情本生得严肃,这大红的衣裳一穿,人好似也有了几分红润与似有若无的笑意。
待他让虞思萌进来的时候,虞思萌已经快要同神玖打起来了,两人一块儿闯了进来,虞思萌抬头瞧着荆淼,不由得眼前一亮,张开嘴巴,忍不住感叹道:“师兄,你穿红色真好看,又精神又……又……”她忽然吞吞吐吐了起来。
“又英俊。”神玖赶忙甩给她一个眼色,虞思萌这才道,“对对对,就是英俊。”
“多谢。”荆淼微微一笑,柔声道,“你们俩今日也很是俊俏。”
虞思萌与神玖也都换了一身新衣裳,他们俩多多少少也算是荆淼的娘家,身上也穿了些红色,模样欢喜的很。
之后又安排了些琐事,待吉时快到时,便到大殿拜堂成亲,殿内临时摆放了桌椅供以前来恭贺的客人,且不说殿内,就是路上也挤满了人,弟子们清心寡欲修行这许多年,难得有一次热闹的喜事,也具都喜气洋洋的。
荆淼这处是神玖与柳镜陪他一起出来,本是选定风静聆的,但前任掌门已经去世,其余几位师叔不大合适,只能由既是师兄又是掌门的风静聆做主婚人。谢道辈分高,不好挑选,青灵老祖也找不见踪影,常丹姬是妖,光年纪倒是够得上长辈一说,便勉强为谢道主婚。
谢道则身旁跟着殷仲春与秦胜一块出来了,荆淼见着秦胜时还愣了愣,不由得四下去看,只见苍乌身旁站着蒙了眼布的一个青年,模样与段春浮很是相似,不由笑了起来。
早在进来时就有人将红绸花递了过来,两人各牵着一头,对望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谢道难得害羞了次,飞快转过头去,大殿内的丝竹乐声就未曾断绝。
人虽坐了满堂,或站或坐,皆笑吟吟的望着他们,可找演奏音乐的人却好找的很,荆淼一抬头,见是青山秀水夫妻俩为首的一干修士,正欢欢喜喜的弹奏着乐器,只可惜了……白无暇来不了。
他们俩都是男子,没有什么红盖头好窥探,众人也没什么嘻嘻哈哈的吵闹,瞧着他们俩一个清逸出尘,一个俊朗非凡,不由得赞叹欣赏,倒没有什么无礼的心思。
荆淼心中本还有些惴惴不安,但此刻也都尽数安下心来了,两人中间隔着一个红绸花,可是却已站得十分近了,皆暗暗看了对方一眼。
谢道想着:阿淼今天真好看。
荆淼想着:我们俩这便要成亲了。
没过一会,礼生便高声唱道:“吉时已到,新人一拜天地!”
两人转过身去,对着青天后土便是一拜。
“二拜高堂!”
高堂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请了前任掌门的牌位与青灵老祖的宝剑作为信物放在椅上。
两人本就已经见着了,谢道没什么记忆,只当是荆淼的长辈,倒也没什么别的想法,磕头就是了。荆淼却瞧着,心里微微一叹,与谢道一块儿磕头,心道这高堂的辈分都差了一辈。
“夫妻对拜!”
这句话唱完,礼生也不由面露出些古怪来,也不知他们二人,哪个是夫,哪个是妻。
谢道跟荆淼倒没那么多想法,夫也好,妻也罢,不过是个称呼,他们俩心里头全不在意,就着互拜了一下。
三拜之后本是应该送入洞房的,但这青天白日的,按理说新郎是要留下来喝酒的,可这下有两个新郎,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倒是秦胜先开了腔,他性子虽说狠毒,却也痛快,只拎一坛百年老酒上桌,冷冷瞧了谢道一眼,淡淡道:“姓谢的,喝了它!”
秦胜这一开了腔,众修士便也欢笑起来,共同起哄道:“干一坛!”“喝了它!”“来来来!”
谢道一挑眉,便直接走过去掀开了红封盖;荆淼摇头一笑,刚要跟过去,却见女眷此处也起哄道:“荆师叔,到我们这儿来。”“荆师弟,你也喝上两坛!”“师兄,思萌坐在这里!!!”
几声女音之中还倏然冒出几个弱弱的男音来:“荆师叔,咱们望星阁的弟子在此处。”越说便声音越低。
几个长辈坐在一处,常丹姬不由得连连瞧了荆淼好几眼,见他发髻上系着自己特意挑选的雪丝缠,不由得十分开心,转过脸来瞧了瞧一桌子荆淼的师叔师兄,微微笑道:“诸位赏脸吗?”
苍乌与白栾花的眼睛皆是一亮,唯独君无咎忍不住往后挪了一些,苏卿挨着风静聆警惕的望着常丹姬,风静聆平静的端起了自己的茶杯。
酒过三巡,皆是面红耳热,凡人有凡人的喝法,修士有修士的喝法,这殿内少说千来坛的美酒,几乎没有一坛是一样的,几种酒混在一起喝,醉的自然也就特别快。
待日头快要落山的时候,殿内已经倒了一片了,风静聆单手搂着醉醺醺的苏卿,对方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