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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么干就受不了。这位导师说,在他平生经历中,还没见过有谁在脑力劳动方面有罗杰这么大的承受力,他研究累了,稍事休息就能重新朝气蓬勃地干起来,劳逸之间的停顿绝对比大多数人都要短。我作为一个医生,把他的很大一部分优势归结为物质原因,那就是极好的身体素质,而奥斯本就不具备这一点。”
“奥斯本如在户外多活动点,也可以有个好身体的,”老乡绅不高兴地说,“可是他除了往霍林福德镇上晃荡外,就没一点出去的意思。我希望,”他继续往下说,说着突然怀疑地看着吉布森先生,“他没有追你家姑娘中的一个吧?我不是成心得罪你,这你知道。可是他要继承家业的,这份家业又不丰足,他得与有钱人家联姻。我想在罗杰身上我就可以不这么讲究了。可你知道奥斯本是长子啊。”
吉布森先生脸红了,有一阵很生气。转念一想,老乡绅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又是老朋友的情分,于是他话虽说得简短,却是心平气和。
“我以为眼下没有那种事情。我自己,你知道的,不常在家,但我没听说也没看见任何使人觉得有那种事情的迹象。我要是听到或看到什么,会让你知道的。”
“你看,吉布森,千万别生气。我很高兴两个孩子有个快活之家常去走动,我也感谢你和吉布森太太把这事搞得快活热闹。只是别沾爱情的边,沾上了没有好结果的。没别的,就这个事。我相信在我有生之年奥斯本是挣不下一个铜板养活妻子的。我明天一死,他的妻子还得拿出不少钱清理和家产一道继承下来的债务。如果我说了我从来不该说的话——有点尖刻吧——唉,这都是因为我操心太多,这愁肠谁也不知道啊。”
“我不生气,”吉布森先生说道,“但我们之间要把话说清楚。你要是不想叫你的两个儿子像现在这样常到我家去,就亲自对他们讲。我喜欢这两个孩子,也高兴见他们。但他们一定要来,你就得承担一切后果,不论后果如何。两个小孩子和两个年轻姑娘频繁交往,交出什么事来不能怪我,也不能怪年轻人。不过更重要的是,我刚才说,你眼下担心的那种事我根本没发现,而且我已经答应一见苗头就马上告诉你,过了这一步我就不干。将来如有做亲家的事,我不管。”
“要是罗杰爱上你家莫莉,我倒不像对奥斯本这么介意。你明白,他能为自己奋斗,她也是个不同寻常的好姑娘。我那可怜的妻子生前那么喜欢她,”老乡绅回答说,“我考虑的是奥斯本和我家基业!”
“那好吧,告诉他离我们远点。我会很遗憾的,但你就放心了。”
“这事我会考虑的,不过他难管教。我同他说话总是看法还没出口人先气个半死。”
吉布森先生正准备走,一听这句话,又转回身,一只手放在老乡绅胳膊上。
“听我忠告,乡绅老爷。我说了,就我所知,至今没有见什么害处。预防胜于治疗。对奥斯本直言相告,但话说得温柔些,说干就干。这样他要是几个月不在我家露面我也能理解是怎么回事。你只要和颜悦色地跟他说,他就会听你的忠告,像听一个朋友的良言一样。如果他能向你保证决无危险,他当然可以和往前一样常来,什么时候喜欢来就来。”
给老乡绅提这番忠告当然是非常好的,但奥斯本已经搞成了那种他父亲极力反对的婚姻,所以这番忠告并没有完全起到吉布森先生所希望的作用。老乡绅倒是以平日少见的自制开始谈话的,但奥斯本的态度颇为顽固,还讨厌谈论此事,惹得老乡绅大发一通脾气。后来气消了仔细回想,便记起他得到了儿子的承诺,说得严肃认真,保证不考虑娶辛西娅或者莫莉为妻。然而父子俩已经吵翻了,人要是经过这样的争吵,一辈子再也谈不拢的。他俩互相恶语相加,老乡绅还夸大其辞地把两个儿子从人品和作为上妄加比较,要不是奥斯本和罗杰手足情深,就足以受到挑拨离间。罗杰从小对奥斯本非常敬爱,从不嫉妒这位聪明漂亮的长子受到的赞扬和宠爱,相比之下,他受到的却是举止笨、脑子慢的贬损。正因为如此,奥斯本对罗杰不论是有嫉心还是有妒意,总是竭尽全力地排除。但他这样做是有意识的,罗杰当年那样做完全出自爱,发自本心,所以可怜的奥斯本努力的结果便是心力交瘁,意志消沉。不过在罗杰当面,父子俩都不露声色。罗杰这次是扬帆起航前回家一趟,又忙又高兴,老乡绅便忍住没对他说,奥斯本也打起精神高高兴兴的。
时间紧,不容耽搁。他要往热带去,所以必须尽可能利用冬天几个月前往。他要先到巴黎,和巴黎科学界的一些科学家面谈。他的部分旅行用品、仪器设备等将随后运至阿弗尔港,他在巴黎办完事后就从该港上船。老乡绅对他的一应安排和计划做了全面了解,甚至想利用下午饭后闲谈深入与儿子探讨他即将进行的研究问题。然而罗杰此次回家只有两天的时间,不能拖延。
最有一天他骑马来到霍林福德镇,从这里搭去伦敦的驿车,但他比应到的时间早了些,为的是向吉布森一家道别。前一段时间他活动多,太忙了,没空多想辛西娅。不过这件事无须重新考虑,她就是他要奋斗得到的奖赏,为她可以干七年活,甚至再干七年①,她的形象稳稳当当供奉在他的心中。这一去要和她分别两年之久,真是伤心。他一路上想了又想,到底该不该把他的感情告诉她母亲,要么直接告诉她自己,也不盼望得到任何答复,不,说真的,有回答他也不想听。那样她至少也就知道了有一个出远门的人多么爱她。这个人不论在艰难困苦中还是在危险关头心中总想着她,视她为北极星,高高挂在天上,如此等等。这位满怀爱情的人想象快,可又想不出个新花样,便也和别的情人一样称她为星星、花儿、美少女、小妖女、天使、美人鱼、夜莺、歌魔女等等,这一个个的比方在他面前出现一个便安给她一个。
①据《圣经·旧约·创世纪》第二十九章,雅各娶拉结为妻,答应为其父干七年活,七年期满,其父却把拉结的姐姐嫁给他,说要娶拉结须再干七年,雅各又干七年后才如愿以偿。
第三十四章 恋人的错误
这是一个下午。莫莉出门散步去了。吉布森太太也去几个地方做客了。辛西娅懒得动,没有陪任何一个出去。她不像莫莉那样每天必须出去散步。如果风和日暖,或是有个好玩的去处,心血来潮想出去的话,她可以喝任何人一样走得很远。不过这种情形只是个例外,一般来说,她还是爱在家里忙,不爱出去,话说回来,要是知道罗杰回来了,家中的三位女士就没一个会出去的。她们知道罗杰出发前只会回家一次,也知道他这一次在家里只能呆短短几天,所以她们都希望在他就别之前同他告别。可是她们以为罗杰要到下星期才到家,于是便觉得今天下午完全自由,各干各的去了。
莫莉选择的散步路线是她从小最喜欢的那个路线。她出来之前就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属于一起生活得人身上表现出的偏离正道的小毛病,莫莉也正考虑应不应该以家庭和睦为由放过那些毛病,不加评说算了。这些偏离正道的小毛病都犯在家里人身上,出于明确的目的,不会是偶然情形,那么家里人的生活命运会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如果一味地迁就姑息,是非标准会不会降低?——莫莉结合自家实际专心地考虑着这些问题,想得直发愁,拿不准他父亲到底看没看出她继母经常偏离事实,说假话,也拿不准他父亲是不是看出了而故意装作没看见。想到这里她心里很难过,觉得她虽然极有把握认为她和父亲之间没有疏远,但老是有障碍阻挡着父女之间的交流。想着想着不由得叹起气,假如父亲能拿出权威来,就能扫清道路,恢复从前和女儿的亲密关系,那样父女俩又可以像从前一样散步说话,妙语连珠,胡乱遐想,又可以互递真正信任的颜色。如今莫莉喜欢的事情她继母看不上眼,却又狗占马槽处处挡莫莉的道。然而莫莉毕竟是姑娘家,还没有完全脱去稚气,就在思前想后发愁为难的时候,目光突然被远远长在树篱斜坡上的一些熟透了的黑莓吸引过去。只见高高的树篱上紫红的蔷薇果核绿中带黄褐色的树叶丛中团团簇簇地满是黑莓。莫莉自己不怎么爱吃黑莓,但她听辛西娅说过她爱吃。再说,爬上去采摘一番也挺诱人的。于是她忘了她的麻烦事,爬上了树篱斜坡,匆匆摘下她险些够不着的好东西,得意扬扬地溜下来,拿到一片大树叶跟前,准备用树叶当篮子兜着黑莓回家。她刚才尝了一两颗,和从前一样,没尝出什么味道来。她漂亮的印花裙扯散了裙褶,又一看采下的黑莓太多,不可能全带回去,便吃了些,结果樱桃小嘴连涂带抹一片黑,也没擦就回家了。到家后,她想悄悄溜进自己房里拾掇她的裙子,免得撞在吉布森太太讲究整洁的眼中。前门从外面打开也不难,莫莉从外面的亮光中刚进到门厅的阴暗里,突然看见有张脸从餐厅里往外闪了一下,快得她都没认出是谁来。随后吉布森太太轻轻地出来了,只探出一点身来,足够莫莉看清是叫她过去进屋。莫莉一进去吉布森太太便关上了门。可怜的莫莉以为她扯了裙子,有失整洁,要挨一顿训斥了,不料一看吉布森太太的表情——神秘莫测而又满面春风——便马上放下心来。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亲爱的。别上楼去客厅,宝贝。现在去就有点煞风景了。罗杰·哈姆利和辛西娅在一起,我有理由认为——其实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开过一次门,又轻轻地关上了,我看他们没听见我的动静。真有意思!年轻人的爱情,你知道,哈,多甜美啊!”
“你是说罗杰向辛西娅求婚了?”莫莉问道。
“还不完全是那回事。不过我不知道,我当然啥也不知道。我只听见他说他本想不说出他的爱情就离开英格兰,可是想单独见见她的诱惑实在太大,他抵抗不了。这就有症状了,对不,亲爱的?我希望的只是让他不受干扰地达到高潮。所以我一直在等你,要挡住你别进去打搅他们。”
“不过我可以回我房里,行不行?”莫莉恳求道。
“当然可以,”吉布森太太说,有点气恼,“我只希望在这么有意思的时刻得到你的共鸣。”
然而莫莉没有听见最后这句话。她悄悄上了楼,关上了房门。她出自本能地捧着那片盛满黑莓的树叶——现在这些黑莓对辛西娅来说算是什么?她觉得眼前的事她不能完全明白,然而事已至此,她能明白什么呢?什么也不明白。几分钟里她的脑袋似乎天旋地转一般,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得她是在地球日常行程中被带着走一般,和大石小石、树木等一起随地球运动,像死人一样没有知觉。这时屋里变得沉闷,她本能地走到开着的玻璃窗前,伸出头去,急着要透透气。渐渐地头脑里有了意识,能觉出平稳宁静的自然景致,平息了耳朵里的嗡嗡乱响。那些景致她从小熟悉而且喜爱,现在沐浴在秋天恒定一般的阳光里。这时刻正是一片宁静的时候,宁静中听得见吱吱嗡嗡的小生命,世世代代都是如此。楼下花园里秋花怒放,邻近的草地上放着懒洋洋的牛,在割了一次后再长出来的绿草中咀嚼反刍食物。再远处是几座农舍,傍晚的火已经生气,准备迎接回家的丈夫,袅袅青烟飘上宁静的天空。孩子们放学了,在远处闹喊叫,她——就在这时候她听见了远处的动静。门开了,下面的楼梯台阶上响起脚步声。他不会不见她就走。他决不会做这么无情的事——他不论自己有多快活,也决不会忘了可怜的小莫莉!不对!那边有脚步声和人声,客厅门打开又关上了。她把头埋进放在窗台上的胳膊里哭起来——她疑心太重,已经让他会不同她告别就走的想法钻进了脑袋——她可是他母亲生前那么疼爱的人,还用他夭折了的小妹妹的名字唤过她。一想到哈姆利太太待她的慈爱心肠,她便哭得更伤心,痛惜人世间消失了对她的这种疼爱。突然客厅的门开了,听见有人上楼来。是辛西娅的脚步声。莫莉连忙擦干眼泪,站起身来,做出没事人的样子。她刚有时间擦了眼泪,就听见辛西娅来到了关着的门口,稍稍一停后,敲了门。听门里答了一声,也没开门边说:“莫莉!罗杰·哈姆利先生在这儿。想走之前跟你道个别。”说完她又下楼去了,好像此时此刻尽量避免和莫莉交谈,话再短也不想说。莫莉咽口气,心一横,就像小孩子下定决心要吞下一服难吃的药一般,立即下楼去了客厅。
莫莉进来时罗杰正对着站在弓形窗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