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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也是姨娘生的,自然晓得这个苦处,但女子一旦做了妾,又哪有什么出路可言呢,唯有好生奉承正室,好少挨些打骂。”程四娘若有所思,涂好药膏,去寻到丁姨娘,劝她在钱夫人面前小意儿些,莫要惹她生气。经钱夫人那一闹,丁姨娘也明白过来,小圆那里不收她,钱夫人这里不放人,她这辈子是没有和闺女相处的机会了,她悲从中来,竟是晚饭也不吃,躲在房里嘤嘤地哭。
饭桌上,钱夫人拿起筷子,顿了顿:“丁姨娘怎么没来伺候?四娘子怎么没来吃饭?”小铜钱回道:“丁姨娘在房里伤心呢,四娘子在劝她。”这小铜钱也是不会讲话,这无异于朝火上浇油,钱夫人哧地冒起怒火来,摔了筷子道:“她们把我这正室嫡母至于何地?”
小圆连忙朝奶娘递了个眼神,让她把丁姨娘和程四娘带来吃饭。丁姨娘接到奶娘的信儿,才晓得错过了饭点,赶忙把泪抹了两把,连粉也来不及重新扑,拉着程四娘匆匆赶到饭厅里去。
钱夫人好久没找到发飙的机会,哪里肯放过,一顿饭把丁姨娘折腾来折腾去,看得程四娘眼泪汪汪。钱夫人和丁姨娘两个,都不是善茬,小圆不介意隔岸看戏,却是可怜程四娘,稍微吃了几口便称饱,领着程四娘回房去了。
程慕天也是看得闹心,索性带着一家大小上酒楼另吃了顿,又逛了会儿夜市,估摸着那两位大概闹消停了,才回别院歇息。
才过了一晚上,钱夫人又挑起丁姨娘的事儿来,他们一家人几乎是捂着耳朵落荒而逃,争先恐后跳上车,连连催车夫赶路。小圆抚着胸口道:“不就是丁姨娘想进山么,多大点事,继母竟能从昨天闹到今天。”程慕天闷笑:“许是她太久没寻到由头了。”
程四娘呆呆地看着车这窗外,一言不发,小圆叹了口气,将她唤到身边,问道:“你想让你姨娘过好日子?”程四娘慢慢垂下头去,怯声道:“自然是想的,但我没那个能耐,自己都要靠哥哥嫂嫂养活呢。”小圆笑道:“日子还长着呢,你急甚么,这事儿我们帮不了你姨娘,但你却是可以的。”程四娘惊喜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连程慕天都朝这边看了一眼。小圆道:“你好生学本事,将来嫁个好人家,待到自己能当家做主,将些私房钱出来替你姨娘赎个身又如何?”
程四娘仿佛看到了曙光,一双眼睛亮了起来,竟比往常了神采许多。
回到家中,程慕天忍不住质疑:“你这是在教唆四娘子得罪夫家?”小圆笑道:“我哄孩子呢,你竟当了真?待到她出嫁,那是十年后的事儿了,那时候继母也老了,大概也就想通了,肯放手了。”程慕天翻着桌上的一张帖子,道:“恐怕那时丁姨娘自己不愿意被赎了,她得了自由又如何,缺衣少食,还不如在程家受些委屈,好歹有碗饱饭。”
世间事,往往就是这般,总是不让人有如意的时候,小圆暗自嗟叹一番,随口问道:“谁人发来的帖子?”程慕天笑道:“还能有谁,杨家庄要纳小妾,大概就是咱们在西湖上瞧见的那个叫甚么银姐的。”小圆接过帖子瞧了瞧,大笑:“真个儿让你说中了,他们为了收礼金,竟把个伎女抬作妾,不知杨夫人有夫被气得冒烟。”
程慕天在屋内边走边看,故作烦恼状:“送甚么好呢,咱们也是家徒四壁。”小圆忍着笑附和他道:“可不是,稻子还没收,小麦在地里,要不送几颗菜蔬去?”田大媳妇在外间听见,不晓得他们是在开玩笑,接过话道:“少爷和少夫人不晓得山间礼节,若有人家要娶妻纳妾,就是拿些酒菜去相贺,不需要送贵重物件的。”
程慕天乐了,自掀了帘子走出去,吩咐她将庄户们酿的高梁酒备几坛子,再宰上一头羊,预备去杨家庄吃酒。田大媳妇愣道:“少爷,这礼是不是重了些,杨家庄又不是甚么好人。”程慕天也愣了:“这还重?再少拿不出手罢?”小圆挥手叫田大媳妇下去准备,笑话他道:“阔少爷想借机奚落别人,却无奈大手大脚惯了,生生叫薄礼变作了厚礼。”程慕天见孩子们都在屋里,不好去捏她的脸作惩罚,便道:“怕甚么,咱们家人多,到时候都去坐席,吃穷杨家庄。”
小圆当他是笑谈,不料七月里杨家庄开席的时候,他真个儿把大小四个孩子全带上了,除了还在吃奶的蕊娘。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杨家庄,只见杨家宅子门首扎着些不红不绿的彩纸,两个吹弹手吹着唢呐,却是有气无力,生生将一首欢快的曲子吹成了丧调。程慕天皱眉道:“想要让我们出血,也须得下些本钱,这般寒碜模样,真真是……幸亏我只备了酒和羊。”
说是请客,杨家哪有甚么亲戚朋友,除了外头有几个陪吃酒的,就只有程慕天一家。杨夫人带着两个闺女迎出来,将小圆和孩子们引进去坐了。
小圆将她瞧了几眼,只见她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一身打扮也无法与一年前相比,再低头看茶水,自然不再是龙井,而是一盏子黑乎乎,不知怎么熬出来的粗茶。
小圆道了声“恭喜”,就不知再讲甚么,杨夫人却是一副极想与她套近乎的模样,特意没有做主座,而是在她旁边拣了个座儿坐了,笑道:“我们大人虽有过节,所幸孩子们还是有缘分的,过不了几年怕是要结亲家,不如就近挑个吉日,把草贴换了?”小圆看着盏中的黑茶水,很是无奈,这都过去一年多了,杨家人怎地还惦记着她的小午哥?她微微抬眼,见杨夫人满脸的期翼,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只好将程慕天抬出来做恶人,道:“素娘的帖子,不是已被我家官人撕过一回了么?乡里乡亲的,又是邻居,何必闹成这样,杨夫人也该看开些。”
杨夫人似是受辱一般,夸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道:“一个庶出的女儿,也值得我替她操心?我指的是你家午哥同我家紫娘。”小圆看了看正在塞糖给素娘的午哥,道:“我家儿子娶亲,是要遂他们自己的意愿的,且等午哥成人再说罢。现在还是孩子,哪里瞧得出来。”杨夫人笑眯了眼:“怎么看不出来,你家午哥对我家紫娘好着呢,三天两头的送吃食,送玩意来。”小圆一愣,的确有这么回事,那还是她教导的,“小孩子,作不了准,他给素娘不是也送了?”
杨夫人一副“你不知情”的表情,高高兴兴地取了两个“米老鼠”出来,笑道:“你瞧,大的是给紫娘的,小的才与了素娘,想必是午哥那孩子怕羞,不好意思只送一个来,就拿了素娘作幌子。”
小圆一盏作样子的茶差点端不住,她的紫娘才是作幌子的那一个罢,再说午哥怕羞……她扭头又看了看大儿,想起他撒娇耍赖的模样,心道,这世上恐怕没谁有他脸皮厚了,连甘十二都得甘拜下风。
杨夫人见她不作声,只将午哥看了又看,还道她是动心了,忙道:“择日不如撞日,正好媒人在这里,咱们把草帖换了?”小圆正不如如何拒绝热情的她,闻言终于逮着了机会,沉了脸道:“你那是接妾进门的下等媒人,怎有资格替我儿子作亲,赶紧休要再提。”
“哎,哎,是我糊涂,我糊涂,你们程家富足,自然要上等媒人换草帖。”杨夫人连连点头,竟有奉她为未来亲家的架势。
又枯坐了好一会儿,席面终于抬了上来,早已饿坏了的孩子们蜂拥而上,一人占了一个座儿,眼巴巴地瞧着杨夫人,等着她说开席。杨夫人却不慌不忙,吩咐丫头道:“新进门的妾呢,叫她来伺候着。”丫头低声回道:“夫人,她今日新婚,在新房里坐着呢。”杨夫人将桌子一拍,震得盘儿碗儿跳了一跳:“一个妾室,哪里来的新房,再不过来,一顿棍子打出去。”
那个名唤银姐的妾却很是玲珑,未等丫头去唤她,自己就来了,挪着一双小脚,腰身扭得如同杨柳摇摆,站到杨夫人身侧福知下去,笑道:“老爷劝酒,多吃了两杯,竟来迟了,夫人有度量,想必不会同我一个妾计较。”杨夫人就是存着要同她计较的心思,却生生被她这番话堵了回去,憋得好生难受。小圆暗道,这个妾的段数比杨夫人可高明多了,看来杨家要鸡犬不宁几日了。她却是低估了身经百战的杨夫人,只见她端起面前的茶盏子,递给身后的银姐,漫不经心地道:“茶凉了,且与我换一盏来。”银姐应了一声,伸手去接茶,不料那茶盏子底上不知粘了个甚么锐利的物事,在她端盏子的瞬间,将她的手划得鲜血直流。
小圆看得心惊胆颤,连忙捂住程四娘的眼,又叫另几个孩子都背过身去,莫要看这鲜血淋漓的场面。
大喜的日子见了血,很是不吉利,眼看着银姐就要忍不住,杨夫人骂一旁的通房丫头道:“看看人家银姐多有本事,一个伎女,进门就是妾,你在我们杨家混了几年,还只是个通房,也不晓得学着点。”那通房丫头受了这挑拨,恨得牙根痒痒,上前搀住银姐,连扶带拖将她弄出门去,口中还道:“姐姐,别看你是个妾,其实和我这通房丫头差不多,正房夫人打骂,你就得忍着……”
杨夫人掏出块帕子出来擦了擦手,随手扔到地上,挥了挥手,马上有丫头婆子上来,转眼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儿都看不出这里才发生过流血事件。
男孩子们心思粗放,倒不觉得有甚么,程四娘却是被吓得不轻,心道,原来妾都是能随意打骂的,丁姨娘的待遇还算好的了。
小圆见她小脸白白的,知她是受了惊吓,便拿了筷子,想夹个好菜抚慰抚慰她,不料一只胳膊举了半晌,也没寻到一碗瞧得出模样的菜来。她没得办法,只好不耻下问,指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盘子向杨夫人请教。杨夫人道:“那是萝卜皮,脆生着呢,你且尝尝。”酒酿萝卜皮,小圆还是吃过的,但这一盘子,大概是才洗净了泥就刨下端上来的罢。她又指了程四娘面前的一碗糊糊道:“这个是菜糊?”杨夫人道:“早上才挖的,嫩着呢。”
第一百八十八章 出山
吃罢酒席回家,几个孩子都喊没吃饱,午哥和辰哥更是嚷嚷着要吃在西湖上吃过的菜,小圆想了想,一个是蒸鲥鱼,一个是糖蒸茄,便走到厨下去问。厨娘从水缸里掏出一条肥厚的鲥鱼,笑道:“这东西虽精贵,却是野鱼,咱们河里就有。”小圆点头,站在一旁瞧她如何行事,只见她将鲥鱼去了肠子,却留下鱼鳞,再用干净的布擦去血水,放在荡罗内。打下手的另一个厨娘拣来花椒、砂仁和酱等物事研磨碎了,加水、酒、葱拌匀味儿,再将这各种调料和鲥鱼一起上锅蒸。
这边的鲥鱼蒸好去鳞的时候,那边的糖蒸茄还未得,小圆唤厨娘来问,厨娘笑道:“少夫人,这东西费时费力着呢,咱们现在才动手做,要想吃进嘴里,还得等上三日哩。”小圆奇道:“一个茄子,这般费时?”原来这糖蒸茄,是要挑那茄子中嫩且大,开关如牛奶子的,不去掉蒂把儿,径直切成六棱,每五十斤、盐一两,拌匀后下到开水中焯,颜色变后再控干,把薄荷、茴香末掺和在里面,这还不算完,拌好的茄子还得同二斤沙糖一起放进半盅醋里,浸泡三个晚上后晒干。
小圆听得直咂舌,厨娘却道:“晒干的茄子还得放进卤汁中,反复拿出来晒,一直到卤汁用尽,茄子晒干,最后压扁了藏起来,要吃时再取。”小圆嫌费事,本想另换个别的菜做,无奈厨娘的茄子已拌过了糖蒸茄的作料,只得由着她们做完。
这茄子一时还吃不了,厨娘另换了个甜菜做了,与辰哥端上去,小圆在厨房里转了一时,道:“还做个盏蒸鹅罢,少爷想必也是没吃饱。”果然,程慕天是空着肚子吃了几杯高粱酒,回来直道身上不爽利,小圆忙忙地熬了醒酒汤喂他服下,又将盏蒸鹅与他夹了几筷子吃了,方才好些。
过了几日,程家竟来了几个穿黄背子的中等媒人,口称受了杨夫人的委托,来与午哥换草帖。小圆这才记起那些被她当作了戏言的话,向程慕天笑道:“杨夫人瞧上你大儿子哩,一心想把她亲生的闺女紫娘嫁过来。”程慕天根本没让那媒人进门,漫不经心道:“好呀,嫁过来做个妾罢,亏不亏待的,就不好说了。”小圆老实不客气地拍了他一掌,嗔道:“咱们家怎能有妾,家宅不宁哩。”
她以为杨夫人吃了闭门羹,还要接着上门来骚扰,不料过了小半个月,也未曾见动静,叫人一打听,原来是杨家新进门的银姐了得,进门多少日,就霸占了杨老爷多少天,杨夫人天天在家干仗,根本无暇分心其他。
小圆借机教导了家中一大两小三个男人,细细阐述了妾的危害。午哥却道:“这个妾纳的好,因为有了她,杨夫人顾不上折腾素娘,这几日,素娘能吃上饱饭了呢。”小圆不与他分辨这话的对错,直接瞪眼:“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