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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的意思。可惜,她自今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即使喜悦,她也改不了性子,很是愉快地与唐夫人讨论起桌上的餐具颜色过于艳俗,唐夫人暗自腹诽,喜庆的日子,不用红的,难不成要摆一桌子白盘子么。张昭娘亦是觉得她太过扫兴,悄悄离席,寻蕊娘顽去了。
张夫人虽然嫌东嫌西,但心情还是大好的,等到家中有人来报过程家提亲一事,她愈发喜上了眉梢,与小圆碰了好几次杯才告辞离去。
待到回家,媒人一阵天花乱坠,听得她迷迷糊糊,连忙摆手道:“程家公子才进了太学,自然是有前程的,还消你说。”
媒人一愣:“我讲的乃是程家大哥儿,小名午哥,大名程梓林。”张夫人脸上的笑容立时僵住,待到再三问过,确定真是午哥,不是辰哥,便连客套话也不讲一句,径直起身进里屋去了。媒人十分地尴尬;讪讪地站了一时,收起午哥的生辰八字,回程府复命。
小圆早已料到这个结局,并不惊讶,但却苦恼,不知使个甚么法子,才能让张家的目光,由辰哥身上,转到午哥这里来。她这里还无头绪,程慕天吃得醉醺醺,由两个儿子搀了回来,她先忙将午哥的亲事压下,先服侍官人醒酒。
程慕天颇为兴奋,躲在榻上,仍与辰哥唠叨个不停,小圆将两个儿子赶出去,扶起他喝醒酒汤,嗔道:“你既醉了还不消停,不如替午哥想想法子,我使了媒人去张家提亲,张夫人不理不睬呢。”
程慕天仗着酒兴,搂过她香了几口,笑道:“慢慢来,急甚么,媒人这一去,还是有功的,至少张家不会向辰哥提亲了,是也不是?”小圆推开他酒气熏天的脸,将他按到榻上,搭上薄毯,道:“你倒是想得开,可张昭娘已及笄,随时都有可能与别人家定亲,若张家真将她许给了别人,咱们午哥怎么办?”
程慕天撑起胳膊,道:“要不使些钱,把午哥弄进太学去?”
午哥几年前就弃学从商了,这时再进太学,岂不是玩笑,小圆白了他一眼,懒得搭话。程慕天余留的一点儿精神头用完,酒意袭来,开始犯困,小圆忙将他扶到了床上去,脱鞋宽衣。
等到她服侍完毕,掩上门出来时,午哥已在屋里候着了。小圆自然晓得他的来意,轻轻摇了摇头。午哥掩不住满脸的失望,道:“我去寻她。”小圆拉住他道:“寻她有甚么用,亲事得她爹娘说了算。”午哥低头想了一会儿,道:“我想想办法罢。”说完掀帘离去。
程慕天一时都想不出办法,他能有法子?小圆望着他的背影,不大相信他能想出解决之道。随后几日,她将临安城中等以上的媒儿几乎见了个遍,奉上了赏钱,希望她们走张家门时,能通个风报个信。午哥也是忙得马不停蹄,成日约人吃酒,不知是为生意,还是自个儿的亲事。
小圆操心着午哥的事,难名就分不出神去料理辰哥入学的事体,还好蕊娘很是能干,干脆利落地拨了算盘,给二哥发“斋用钱”。辰哥领了钱,自信满满地保证:“今年我才入学,只是外舍生,因此要交‘斋用钱’方能在官厨就餐,等到来年,我不但要升入内舍,还要争取担任学职,领取‘月给钱’。”
第二百一五十章 生活还在继续
“我们太学学生分斋学习,每斋三十人,全斋共有五间屋子,是看书的所有;还有一间炉亭,是全斋开会议事的地方;我们外舍各斋新近设了斋长、斋谕,各一人。”辰哥进太学念了几个月的书,眼中格外有神采。
知子莫若母,小圆晓得他不会无缘无故讲解这样一段话,便问:“你担任何职?”辰哥被娘亲窥见了小心思,垂头一笑:“同学们推选我作了斋长。”
程慕天倍感脸上有光,叠声叫小圆吩咐厨下,晚上多备好菜,要与儿子们吃几杯,蕊娘亦是欢喜,准备亲自下厨去炒菜,一面命人取银攀膊,一面好奇问道:“二哥,斋长是做甚么的?”辰哥笑道:“斋长可以按斋规分五等处罚犯规学生,每个月还要记录本斋学生品行学艺,再送给学谕考核,最后逐次交给学录、学正、教授考核。”
小圆瞧着小闺女脸上的崇拜神色,晓得她又想出了召集小娘子们聚会的由头。她把蕊娘推出门去,笑着摇头,真不知这个闺女是随了谁,这般地爱热闹,三天两头就请小娘子们来家耍。
知女亦莫若母,隔了三两天,蕊娘果然下帖子,邀了一帮子相熟的小娘子来家耍,名曰庆祝她二哥升任了斋长。这些小娘子们,都是有兄弟在太学读书的,能有机会与斋长的妹子套近乎,就是自己不想来,也自会有家里人催着来,于是聚会这天,下过帖子的人到得分外齐全,只除了张昭娘。
几位小娘子三三两两地议论,说张家在太学读书的儿子,是过继来的,与张昭娘不亲,因此不稀罕与斋长妹妹来往。蕊娘与张昭娘私交甚厚,自然不信,她晓得唐夫人与张夫人是手帕交,便去问她的闺女唐冬凝。果然,唐冬凝晓得实情,原来张山长与张夫人为张昭娘说了一门亲,但张昭娘却不愿意,于是使出了绝食的法子,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开门。
蕊娘自然晓得张昭为何不愿意,担心道:“不吃不喝,身子饿坏了怎么办,我哥……我会心疼……”她差点说漏嘴,慌忙改口,还好唐冬凝没有觉察,抑或觉察到了,故作不知。她讲的虽是午哥,但脸上的担忧倒也不是装出来的,唐冬凝见她这副模样,捂嘴笑道:“房里必是藏了零嘴儿,吓唬吓唬大人罢了,张昭娘机灵着呢,可不像她娘亲。”
蕊娘听她这般讲,略想了想,便猜出了原委,待到聚会结束,寻到午哥悄悄一问,果然是他的“杰作”。
午哥平日里同张昭娘传递消息,全靠蕊娘,因此也不瞒她,托盘而出,原来他共想了两招,一内一外,内让张昭娘假扮绝食,外买通了张家过继的儿子,到张山长面前“吹风”。
这两招看似简单,却极为有效,张夫人待女儿虽严厉,但毕竟是亲生的,哪里狠得下心去,饿了不到两天,就去寻张山长商议,而张山长还指着过继来的儿子养老呢,对他的意见,自是要听几分的,于是两口儿合计了大半天,齐齐叹一口气:“程梓林就程梓林罢,虽没得功名,好歹是长媳,也差不到哪里去。”
随后的日子,媒人穿梭于程、张两家,草帖、定帖、相媳妇……一样一样走程序,到了下半年,午哥与张昭娘的亲事,总算是铁板钉钉,正式定了下来。
小圆忙完了这头,又开始忙那头——程四娘十七了,自十四岁开始就陆续有媒人上门,但做妾的富人家她不肯,做正妻的穷人家又瞧不上她,于是拖拖拉拉,眼看着就快过成亲的极限年龄,连程慕天都着急起来,恨不得立时将她打发出去。
这日又有人上门提亲,却不是媒人,而是程四娘在楼房住着时认识的一窝丝嫂子,她听说程四娘嫁不出去,便大着胆子再次上门,亲自为她那当“倾脚头”的儿子说亲。
程四娘挑挑拣拣这些年,终于有人愿意娶她为正妻,又不嫌弃她的一双小脚,喜出望外,在小圆面前含羞点了点头,钻进了房里。
小圆亦是替她高兴,夫家地位低,对于她来说,实在不是坏事,至少他们会高看她一眼,不会欺负她。她与程慕天商量了一时,决定将仿生花作坊与了她做陪嫁,就在她夫家所住的楼房下头,寻了个店面,将作坊搬了过去。
那作坊很是赚钱,又开在家附近,左邻右舍都瞧得见,程四娘既得了面子,又得了里子,高兴加感激,结结实实与哥嫂磕了头,坐了花轿出了门子。
第二年,辰哥在太学,私试、公试都合格,顺利升补内舍,并继续担任了斋长一职,照他这样发展,入仕指日可待,上程家提亲的媒人,络绎不绝。小圆曾问过他中意甚么样的女子,他却答任凭双亲做主,小圆明知这才是身为南宋子女该有的态度,但还是难免失望又愧疚,还好午哥悄悄告诉她,其实辰哥早就瞧上了唐家的唐冬凝,只是不敢开口,担心小圆反对。
小圆轻声嗟叹,看来这是她插手辰哥与千千情事留下的后遗症,她自责之余,又忙着遣媒人去唐家打听消息。辰哥这般前程大好的儿郎,唐家哪有不愿意的,没出三天就把草帖送了来。小圆将草帖交与辰哥看了,却没有急急忙忙下定礼,毕竟孩子们还小,多留些余地总是好的。
仲郎和辰哥年岁相仿,小圆想帮他把媳妇也挑了,可惜他于情之一事,尚未开窍,宁愿与人斗鸡斗蛐蛐,也懒得搭理媒人。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小圆只得将这事儿放下,待他大些再作打算。
蕊娘十一了,亦时常有媒人上门,求配她的八字,但程慕天是存了心要留到她十七岁的,不肯早早将亲事定下,来一个,赶一个。
金家八哥亦中意蕊娘,瞒着程大姐来偷偷说过媒,但小圆觉着闺女年纪还小,想等她长大,自作这份主张。这日,又有穿紫背子的媒人登门,程慕天把她客气请了出去,回房寻小圆抱怨,小圆正忙着瞧墙上的地图,圈圈点点,随口安慰他道:“一家有女百家求,这是好事,说明你把闺女教得好,若是无人问津,你恐怕就要犯愁了。”程慕天教这一席话讲得高兴起来,笑着搂了她的腰,问道:“又看地图呢,究竟想去哪里?”
小圆将头靠上他的肩,道:“家人在哪里,哪里便是家,到底去何处有甚么关系,关键是你随不随我去。”
程慕天低头亲了下去,含混道:“与我再生一个,我亲自驾船,带你出海……”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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